壓力
天空沉得如同霧靄,一如你沉寂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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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點的菜很快就端了上來,在午餐高峰期的現在也能保持這種速度,讓寧舒對這飯店的廚子非常佩服。
“張曉說天陽集團有三巨頭,爲什麼要取這個名字?”面前餐盤裡正冒着騰騰的熱氣,寧舒看着那些以前連見都沒見過的菜色,輕聲問道。
李嚴熙正拿了兩人的碗筷用開水重新燙洗,聽了這話,不由得笑道:“柳顏和鳳玲你應該已經見過了,加上曉嫺,她們三個是我從大學裡直招過來的,她們已經在天陽工作了六、七年,時間比張曉和顧青還要長,對我來說,她們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至於三巨頭這個代號,則是底下的員工給的,到目前爲止,她們似乎非常受用這個綽號。”
寧舒點點頭,又聽李嚴熙說:“如果不出意外,你應該會成爲她們的學弟。”
這話讓寧舒驚訝的擡起頭來,不太確定的問道:“她們都是北大畢業的?”
李嚴熙將燙洗後的碗筷擺在他面前的桌面上,點了點頭,“不止是她們,張曉也是北大畢業的,不過他們學的專業不同,張曉是北大法學院畢業。”
北大每一年的招生指標都有限,能進去的人就相當於古時所說的狀元之才,天陽集團卻有着這樣優秀的人才,而且一下子就是四個,更徨論那些他不知道的,讓他怎能不驚訝。
李嚴熙見他表情有些低落,輕柔的笑道:“你應該相信風擎,更要相信自己,明年你一定會考上。”
這話其實並沒有什麼說服力,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便讓人覺得無法不信,若這一世無法出人頭地,怎對得起這場意外的重生,寧舒點點頭,跟着笑了,“只能加倍努力了。”
李嚴熙看着他,臉上的笑容輕慢而溫柔,將盛好湯的湯碗推到他面前,“這裡的湯很有名,趁熱喝。”
寧舒沒再推辭,端碗喝湯,入口的湯汁美味鮮活,即使已經嚥下去了,卻還能感覺到餘味在口腔裡漫延,這或許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大概就是如此,有能力的人吃香喝辣,沒有才幹的人只能生活在最底層,過着最糟糕的生活。
他的父親,一輩子都在爲一個黑廠工作自己卻不自知,明明是一個好人啊,爲什麼會有如此慘淡的境地,該嘆命運的不公還是自身的無能爲力?
想到這裡,嘴裡原本鮮美的濃湯便驟然失去了味道,在嘴裡瀰漫成一片苦澀黯然的滋味。
李嚴熙見他突然停頓下來的手指和黯淡下來的臉龐,突然伸手過去摸了摸少年烏黑的頭髮,嘴裡說道:“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這對考試無益。”
寧舒一怔,驀然回過神來,看着男人溫柔的眼睛,點了點頭。
人活在這世上,壓力自然是有的,只是,這一刻,讓他真正感到沉重的不是生活,而是來自身邊的這個人,讓他不得不再一次無力的承認,他與這個叫李嚴熙的男人的差距有多大,已經大到連自卑都無處藏身的地步。
兩人吃過午飯後,寧舒回了學校,李嚴熙要送他,被他堅定的拒絕了。
最後,李嚴熙見他態度堅決,也就沒再勉強,只是叮囑他路上小心,寧舒說了句再見便轉身離去,李嚴熙是否已經離開他無從得知,沒有勇氣回頭,害怕看見那人溫柔的眼眸,他從不知自己竟如此脆弱,只因爲對方一句溫柔的話語,一個溫暖的笑容便將心遺落,若從沒人這樣對他這樣好,或許他會好受一些。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若他習慣了李嚴熙的存在,習慣了對方的溫柔和體貼,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那麼,如果有一天李嚴熙突然離去,他該如何是好。
從天陽集團回學校坐公車七個站就到了,寧舒下了車,看着面前的學校大門,上面雕刻着的龍鳳依舊鮮活,這是貴族的象徵,他仰頭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疲憊,有些人一生都在奔波,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浮雲,什麼都沒有,他不想成爲那樣的人,他寧可平淡真實的活着。
是了,平淡真實的一直活下去,平靜的走完這一生又有何不可。
這一世,他只求父親平安健康,生活安靜詳和,除此之外,雖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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