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着“一二一”的節拍,洋溢着兒童獨有的稚氣與活力,一年級二班的小學生們排着一列縱隊,走出一小的大門,立即,大門外就傳來一陣的騷動,前來接孩子的大人們急切地翹首以待,在隊伍裡尋找自己的孩子。
蔣澤晨木然擡頭看着四點來鐘不算太刺眼的太陽,仍舊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尼瑪,老子受夠了!唸了一整節課的aoe、iuv,又做了一整節課的二加二等於四、三加三等於六,老子整個人都瘋魔了有木有!
“小晨!”渾渾噩噩地往前走着,手突然被拉住,蔣澤晨扭頭,不期然地正看到十二歲的蔣澤涵。
“小晨,怎麼了?第一天上學,不開心嗎?”蹲下身,臉上的驚喜很快便被擔憂所取代,蔣澤涵摸了摸蔣澤晨的頭,一副知心哥哥哥的模樣顯然是十足十的,
“還……還好……”蔣澤晨眼神極其複雜地看着面前這個青澀的哥哥,喃喃地回答。
——從小到大,記憶中蔣澤涵唯一沒有順了自己意的就是不讓自己上學,畢竟他小時候就算再厲害,也不能跟國家機器作對,領導人說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少年兒童都要接受九年義務制教育!至於高中他本來也不想上來着,但是自家老子不同意,蔣澤涵也毫無辦法。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雖然蔣澤涵沒有辦法頂住壓力准許蔣澤晨輟學,但是完全有辦法協助他逃學。於是,縱容弟弟的哥哥便對於弟弟各種妄圖逃學的理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着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在小學的時候便體悟到了大學莘莘學子們精神——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
當一睜眼一閉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坐在明亮的教室,跟一堆小屁孩學漢語拼音,蔣澤晨頓時就有一種時空錯位的凌亂感。不過,當他冷靜下來發現這並不是夢之後,心中卻並沒有慶幸自己趕上了返璞歸真返老還童這種好事(?)的,而是在煩惱自己以後要怎麼活。
——在他早已意識到自己就算回孃胎回爐重造也比不過蔣澤涵之後,再讓他回到自己懵懂的幼年期這真的有意義麼?!就憑自己那顆大衆水平以下的腦袋,他真得能跟蔣澤涵鬥?
蔣澤晨從小到大都是混過來的,不知道政治經濟形勢,不懂得如何發家致富,更在相爭多年後面對自己的哥哥有了根深蒂固的挫敗感,深知自己絕對不是在商場上勾心鬥角的料,而且,他也累了,累得不想再爭了。
蔣澤涵想寵他,就讓他寵,蔣澤涵提防他,就讓他提防,如果他行端坐正,政治立場不動搖,蔣澤涵也不會把他怎麼樣吧?蔣澤晨已經不是會被寵壞了的小孩子了,他被寵壞過,爲了走回正路付出了艱辛的努力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如今他如果再走上這老路,那純粹就是無可救藥到腦子進水了!
當然,這一輩子,蔣澤晨也不想當什麼四六不分的二世祖了,上輩子他實在是被罵夠了,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現下重來一次,也算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
不爭家產,不做二世祖,不想再跟蔣澤涵有太多的瓜葛,沒什麼本事天賦卻希望能在長大後自己養活自己,那麼基本上就是要走天朝新一代的希望們所共有的道路了。
——十二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提名,六月高考的熱浪吆,留下了多少少年少女們心酸的熱淚啊……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蔣澤晨內牛滿面地連自殺的心都有了……有木有這麼苦逼啊,他從小到大有一天跟學習沾過邊兒沒……?
“小晨?小晨?”見蔣澤晨因爲自己黑暗的未來而兩眼渙散,蔣澤涵皺了皺眉,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麼回事?難道是教室裡人太多,中暑了?”
“沒有,哥……”雖然被蔣澤涵從小摸到大——或者說從小摸到死(咦?)——但是現在蔣澤晨實在是對於蔣澤涵有障礙。將他的手扯下來,蔣澤晨頗有些痛苦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用着目前讓他想要撓牆的奶聲奶氣的童音糾結地開口道,“我就是覺得,我有點笨……”
“小晨怎麼可能笨呢?小晨最聰明瞭。”反手將蔣澤晨的手握進手裡,蔣澤涵將他摟進懷裡,親了親他尚帶着嬰兒肥的面頰,“誰說小晨笨了,哥哥幫你去教訓他!”
頓時被雷得一佛出竅二佛昇天,蔣澤晨腿一軟頓時OTZ在了自家哥哥的懷抱裡——哎吆我去,老子……老子這算是被非禮了嗎?!
順勢將蔣澤晨抱起來,十二歲的少年身體剛開始發育,抱起七歲的弟弟雖然並不算太困難,但是也是略有些吃力的,不過蔣澤涵卻抱得很穩,沒有讓蔣澤晨有絲毫會被摔下來的不安。
“不……不是有人說……”緊緊抓着蔣澤涵肩膀處的衣服,蔣澤晨整個臉都皺起來了,像是個包子,“是我自己感覺的……老師講的,我好多都不懂,也記不住……”
——天知道,蔣澤晨重生一次,多想當一回神童天才啊!而且他能當神童的時間,估計也就是小學中低年級這一塊了……但是,蔣家不需要兩個天才,一山難容二虎,有一個蔣澤涵就足夠了,蔣澤晨就算想要風光一把,爲了自己將來的幸福生活,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老子頗有種“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的風骨,對吧?
“小晨不要擔心,那以後每天晚上哥哥教你好不好?這樣小晨肯定能跟上功課的。”蔣澤涵莞爾一笑,收起了擔心的表情,眼神溫柔而鼓勵。
蔣澤晨沐浴着這聖父般的目光,那包子臉頓時又皺了幾分,頗有些壓力太大hold不住。
——行行好吧,就是呆在你鼻子下面就夠讓人受不了了,還要呆在你鼻子下面學習?!“蔣澤涵”+“學習”這兩件在蔣澤晨眼裡的大凶器如果聯手了,蔣澤晨覺得自己估計會得抑鬱症的……
“不要……哥哥晚上自己也要學習呢,要考上一個好初中的,我不要妨礙到哥哥……”蔣澤晨星星眼地看着蔣澤涵,一本正經地開口,“哥哥……幫我請家教就好!”
“小晨,哥哥不忙的,哥哥學習很好,考好初中沒有任何困難,由哥哥來教小晨好不好?”完全不知道這是“婉拒”,還真以爲是弟弟爲自己着想,蔣澤涵驚訝了一下,隨即笑着回答。
“不要,哥哥撒謊,我要家教!不要哥哥!”蔣澤晨內牛滿面地堅定抗議。
“小晨……”
“要家教!”
“…………”
“要家教!就要家教!”
一哭二鬧三絕食(?)之後,蔣澤晨終於爲了自己的美好未來踏出了堅實的第一步。家教,雖然小學基本上是用不到的,但是初中高中絕逼能用得到啊!反正他家裡也不缺請家教的錢,爲了保障自己在有很好的學習成績卻又不太顯眼不會被發現太聰明——廢話,你看過誰家聰明的孩子從小學一二年級就請家教的?!——家教這個角色尤爲重要。
——咦?你說也許就算有家教憑他的智商也沒有可能考上什麼好大學?咳咳咳,這個麼……咱也可以走特長生路線嘛,學個藝術神馬的……
一直到晚餐時間,蔣澤涵的表情都頗爲幽怨,總是試圖讓蔣澤晨改變主意,當然,蔣澤晨是不會如他所願的。
雖然最終蔣澤涵同意蔣澤晨請家教了,但是那不甘不願的模樣,可完全沒有記憶中的乾脆。
——難道真如自己的母親所說,蔣澤涵只是希望用溺愛的方式讓他墮落,並不希望他上進學好嗎?
——就如家教這件事,家教拿了工資,自然會勤勤懇懇地教,生怕被炒了魷魚,而如果是蔣澤涵親自教的話,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開始帶着他玩,一直玩到他沒有了絲毫學習的動力……
——只是十多歲的少年罷了,不,當他開始寵溺他的時候,也許連十歲都不到,那個時候的蔣澤涵就已經有了這麼重的心計了嗎?
蔣澤晨將頭埋進柔軟的被子裡,掐斷了自己的思緒。
——他的確是將蔣澤涵當成哥哥的,那個寵着自己的哥哥,就算他被周圍人挑撥着與他作對,也從來沒有真正恨過他、怨過他,那些寵愛溫暖的一點一滴他都清楚地記得,就算心生罅隙,也難以抹去。
——罷了,過去怎麼樣——還是那些尚未發生的過去——就暫且封閉起來吧,人嘛,活着不就是爲了朝前看的嘛?
房間的門被輕輕打開,又被輕輕合上,蔣澤晨的身子一僵,感受着有人走到自己牀邊。
身體被輕輕地翻了過來,面朝上,埋住頭的薄被也被扯下來,在胸前折了一下,蓋好。
“晚安,小晨。”俯下身,在額頭上印下一吻,蔣澤涵輕聲道着晚安。
“……晚安,哥哥。”蔣澤晨緊閉着的睫毛顫了顫,嘟囔了一句。
隨後,蔣澤涵的氣息消失,門被再次打開,合上。蔣澤晨又翻滾了幾下,用被子將自己纏成一個蛹狀,蜷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