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於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告白”蔣澤晨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其他人顯然就沒他這樣淡定了。第二天一到教室裡,蔣澤晨就發現他今天收到的關注尤爲多,不少學生的視線都在他和另一位“告白事件”的主角身上游移,似乎想要火眼金睛地發現點什麼奸/情——雖然馬上就要面臨期末考試,但是初中的課業壓力畢竟還是不算太大,在放寒假之前,大家的心都開始有些野了……
不過,蔣家二少心理素質強悍到完全不會在意衆人別有用心的目光,該幹什麼照樣還幹什麼,只是苦了昨天告白不成的小女生,本身就麪皮不厚,加上剛剛失戀,幾乎有些頂不住人民羣衆的視線,瞥了蔣澤晨幾眼後,眼圈就有些泛紅了。
只可惜蔣澤晨本身就不是什麼心思細膩憐香惜玉的主兒,對於不是自己“狩獵目標”的異性根本懶得招惹,沒打算去做一個救美的英雄,拯救委屈哀怨的女孩子於水火之中。
蔣澤晨這樣的態度,女孩子哪裡感受不出來,在發現他根本無意安慰自己之後,女孩子也硬氣了起來,一直到期末考試結束放假了,都沒有再跟蔣澤晨說過一句話。
——當然,蔣澤晨也不會傻兮兮地蹭上去自找麻煩,這一段小風波也就算是宣告終結了。
初中的考試不比小學的時候只有語文和數學,一天就考完了,語文數學英語物理生物社會政治地連番上陣,等到兩天考試結束了,蔣澤晨暈暈乎乎地從考場出來,精力值也基本上被清空了。
與同樣被考試攪得頭大如斗的李紹明對了一眼,難兄難弟們非常有默契地絕口不提考試的問題,李紹明一揮手,搭上蔣澤晨的肩膀,“走吧?”
“走!”蔣澤晨果斷點頭。
路上在超市暫停,買了一堆吃的喝的,蔣澤晨帶着李紹明直奔自己家,履行那個在考試前就約定好的“約會”。
蔣澤涵沒有在家,蔣宅空無一人,蔣澤晨知道,今晚上自家大哥又要晚回來了。
高三增加了晚自習,雖然蔣澤涵學習好,被老師特別允許晚自習可以不用上,但是有時候如果晚自習要被老師霸佔來考試或者講解試卷的話,他也是必須留下來的。
被告知今晚上大部分時間家裡都只有蔣澤晨和自己,李紹明頓時就開心了,別看他喜歡打架,脾氣也橫,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一見到蔣澤涵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根本不敢放肆,連帶着也不太敢來蔣澤晨家裡。
對於這一點,蔣澤晨也很奇怪,不止一次詢問過李紹明爲什麼一見到自家大哥就縮手縮腳的,不過這個問題連李紹明自己都搞不清楚,明明蔣家大哥對他也是和顏悅色的,卻偏偏就像是怕老子一樣怕他,最後蔣澤晨只得將一切歸結爲自家大哥小小年紀,卻氣場十足。
——其實,李紹明雖然和他哥們兒蔣澤晨一樣腦子不怎麼靈光,情商也比較低,但是卻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無論對方表面上表現得如何,都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地產生警覺。
沒有了天敵蔣澤涵的約束,李紹明在蔣澤晨家裡算是撒了歡兒了,在愉快地參觀了一下蔣家之後,還壯着膽子踏足了蔣澤涵的領域——要是蔣澤涵在家,就算對方同意了,他也絕對不敢這樣做。
“你哥真牛!”李紹明咋舌地看着蔣澤涵屋裡書架上一看封面和書名就各種高深莫測的書籍,崇拜地五體投地。
“那是!”蔣澤晨嬉笑着坐在蔣澤涵的牀上,與有榮焉地揚了揚下巴,“我哥可厲害了!”
“呿,又不是誇你,你得意什麼。”看不慣蔣澤晨這得瑟的模樣,李紹明吐糟了他一句,又將目光投向了牀頭櫃上擺放的精緻的標本框——和裡面那隻被蹂躪到翅膀好幾處破損還缺了一大塊的蝴蝶標本。
“幹、幹嘛!”被李紹明眼神中那清晰的鄙視刺傷了,蔣澤晨立即炸毛,“你那是什麼眼神!”
“一看這就是你的傑作。”李紹明“嘖嘖”兩聲,拿起標本仔細看了看,“自從小學手工課我就看出來了,你跟‘心靈手巧’這個詞絕對無緣!”
“說得跟你能做的多好一樣!”蔣澤晨不樂意了,雖然他承認自己的確動手能力不行,卻也絕對不會接受跟他半斤八兩的李紹明的諷刺,“再說了,我做這個的時候才七歲呢!七歲做成這樣已經不錯了!”毫不心虛地,蔣澤晨忽略了自己當時只是一個僞七歲少年的事實,說得理直氣壯,“七歲的時候給你只蝴蝶,你絕對直接捏死了!”
“咳,我又不喜歡擺弄這些東西……”李紹明縮了縮脖子,介於這是事實,他也不好反對,“不過做得那麼糟糕,你哥還拿出來顯擺……”
“怎麼,你有意見?”蔣澤晨挑眉。
“沒沒沒,我哪兒敢啊,你跟你哥感情可真好。”小心翼翼地將標本框放下,生怕弄壞了,等到真的放好了,李紹明才鬆了口氣——如果這玩意兒在他手裡壞掉了,他可真得不敢再見蔣澤涵了——隨後在書桌前的轉椅上坐下,轉了一圈,“這屋子裡什麼都是成雙成對的……”
蔣澤晨抓了抓頭髮,沒回答。
家裡的東西的確總是成套的,上到牀單衣服房間內的裝修擺設,下到喝水的杯子牙具毛巾,甚至是手機上的掛墜鑰匙扣手錶,蔣澤晨和蔣澤涵都是用的同樣的東西。
蔣家不缺錢,也不缺能幫忙去買東西的人,用同樣的東西不是因爲省錢省事,卻是在成長的這些年中兄弟間逐漸養成的默契和習慣。
蔣澤晨不知道其他兄弟間是不是也是這樣,感情好到恨不得什麼都是一樣的,但是他仍舊覺得這有點不正常。不同的個體都有着不同的喜好,特別是蔣澤涵和蔣澤晨這樣的,品位從根本上就天差地別,一個喜好成熟穩重,一個喜歡稀奇古怪非主流的,這審美能統一到一塊去纔怪呢!
——但是,事實就是,他和蔣澤涵的確一直用着一樣的東西,而且竟然沒有爲此起什麼衝突。
——這大概就是互相遷就的結果吧。蔣澤涵一直以他爲中心,只要不過分便事事忍讓,而蔣澤晨也同樣,從來都不敢有太過分的要求,從來也不敢任性發脾氣。
雖然以自家哥哥重新相處了這麼久,感情日篤,但是上輩子的教訓仍舊隱隱堵在蔣澤晨的心裡,讓他明白蔣澤涵並非是什麼可以任他揉扁捏圓的無害善人。他可以在蔣澤涵面前肆意地玩笑撒嬌,卻同樣小心翼翼地不敢有任何越雷池一步的舉動。
——也許,只有真正表明自己不會與蔣澤涵爭奪什麼的時候,他纔會徹底地鬆一口氣吧,但是這個攤牌的時間卻仍舊離着此時此刻很遠,遠到在四年後蔣父突然逝世之後纔會到來。
蔣父是因爲車禍去世的,蔣澤晨並不瞭解具體的情況,也不打算過多插手這件事情,阻止自己父親的死亡。蔣澤晨本性是涼薄的,只有對他好,讓他真正接受的人,他纔會將對方放在心裡。父親對於蔣澤晨而言基本上只是一個平淡的代名詞,一個能夠供給他優渥生活的影子,蔣澤晨對他沒有什麼感情,甚至在心底隱隱還是有些怨懟的——既然生下了孩子,那麼父親的責任不僅僅是在物質上的撫養,同樣也有精神上的慰藉。蔣澤晨並不要求自己的父親做多少事情,把花天酒地的時間擠出一點,回來看看他和哥哥,哪怕多打幾個電話也好——只可惜,父親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因爲對方是父親,所以蔣澤晨會在恰當的時間委婉告知他一下要注意安全,但是更多的卻也不會再做了。
——上一輩子的人都知道,蔣家二少從來都是“以怨報德”的,而非以德報怨。
在蔣澤晨走神地胡思亂想的時候,李紹明仍舊在發表着他對於蔣家兄弟的感想,不過他也是粗神經,沒有覺得兄弟間什麼都用一樣的很奇怪,反倒是他父親手下那些粗神經的大人們爲了省事,也都買一樣的東西給自己的小崽子們用。
說起那些經常來他們家辦事的大人們一提起自己家的男孩子就頭疼不已,說他們兄弟間經常吵架打架,有時候連分都分不開,李紹明不得不感慨蔣家兄弟之間的感情真好,別說是打架了,連吵架拌嘴都沒有。蔣澤晨的注意力逐漸被李紹明口中所說的其他兄弟間的相處模式所吸引,不由有些好奇。
雖然上輩子有了個哥哥長達二十多年,但是兄弟間相處的模式怎麼看都不正常,重生後從新來過,雖然不像上輩子那樣彆扭了,不過聽上去似乎仍舊和其他兄弟間不太一樣。
“他們爲什麼這麼容易吵架打架?”從來沒有跟哥哥紅過臉的蔣澤晨求知慾極強。
“因爲搶東西之類的唄,或者闖了禍誰背黑鍋什麼的。”李紹明聳了聳肩膀,“其實這挺正常的,相處的時間長了,兄弟間誰沒個摩擦啊,咱倆不也吵過架麼?”
蔣澤晨不屑撇嘴,“那本身就是你不對,監考老師就在講臺上盯着咱倆呢,你還讓我給你看答案,這不是成心拖我下水麼!還有臉跟我吵!”
“行了行了,算我錯了還不行麼?我不是害怕再不及格會被我老爸揍死麼,一時着急……”李紹明連忙討饒,拒絕翻舊賬。
蔣澤晨滿意點頭,其實他本身也不想轉移話題,“不過,哥哥不都是應該讓着弟弟點麼?”
“讓上一次兩次可以,每次都讓誰都不樂意啊,對不對?”見蔣澤晨沒有扯住小時候的年少無知使勁兒,李紹明鬆了口氣,“不是誰都跟你哥哥一樣好脾氣,不捨得讓你受半點委屈的模樣,看着膩味死人了!”
“我看是你沒哥哥照顧,看着眼紅吧!”雖然內心深處有些同意李紹明的話,但是蔣澤晨仍舊不由自主地反駁了一下對自家哥哥不利的言論。
“纔不是呢!”李紹明提高了聲音,“我都多大人了,還想要哥哥照顧?!別開玩笑了!”
“哼。”蔣澤晨扭頭,隨後又思索了一下,猶豫着詢問,“你看到的那些兄弟間會吵架打架,那……開心了高興了會不會……抱一下親一下什麼的?”
“哈?!”李紹明驚悚地瞪大了眼睛,見鬼了一般審視着蔣澤晨,“就算是兄弟,倆男的抱啊親啊什麼的也太噁心了一點吧?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你哥會這樣對你?”
“當然不會!”蔣澤晨堅定反駁,他雖然是想從李紹明這裡當突破口,尋找拒絕一下蔣澤涵那些“兄弟間的感情交流”的理由,但是卻也沒想讓李紹明知道自己兄弟間的私事,“我只是上次見過一對兄弟,跟咱們差不多大,還這樣。”
“那真是太奇怪了。”李紹明點頭,不疑有他地摸了摸手臂,受不了般咧了咧嘴,“雖然我沒有兄弟啦,但是想一想就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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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的確如此。”蔣澤晨點頭,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想要拒絕的做法再正確不過了。
——爲了拒絕蔣澤涵,就要把李紹明供出來。這麼順利地就將話兒從李紹明的口中套出來,蔣澤晨頗爲欣慰,但是不得不有些擔心如果他把原話傳給蔣澤涵聽,李紹明這貨會不會被自家小心眼的大哥記恨。
——不過死道友不死貧道,李紹明你就爲了好兄弟犧牲一把吧!大不了來年哥們兒多爲你上一炷香祈福……
被蔣澤晨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李紹明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