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媚甩甩衣袖,眼底燃燒着無盡的怒火,一想起林月如她便咬牙啓齒,“若不是上一次被林月如破壞了好事,恐怕這時候本小姐早就坐上王妃之位,錦衣玉食,樣樣都有了。 ”
“唔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小姐。”秀兒歪着腦袋想了想,或許小姐說的是關於上一次她們在街上誘拐小王爺的事,這個只能說是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她雖是個賤丫鬟,不過還是偷偷躲在私塾牆角下偷學過幾日,深知一些兜轉輪迴的道理。
“哼,走吧。”既然不討喜,那麼也只能先回去再慢慢想對策了,不過聽說這些日子以來,林月如也是和她一樣,吃了王府不少的閉門羹。想到這裡,李媚這才露出了一絲舒心的笑容,朝着邊上的秀兒揮揮手,兩人一前一後地回了相府。
相府那邊一片烏煙瘴氣,而云府這邊卻是喜氣洋洋,傅雲修收到雲府送過來的喜帖時,愣了愣,越哥兒順着他的褲腳爬了上來,穩穩坐在了他的膝前,往自家爹爹手裡燙着金邊的喜帖湊過去看了看,嘟嘴問道:“這是什麼呀,爹爹,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小笨蛋,這可不是給你吃的東西,是你的舅父和採香姨成親的好日子。”傅雲修的手往上空揚了揚,躲開了越哥兒張過來的一張小嘴。越哥兒歪着腦袋想了半天,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拍着小手興奮道:“那是不是就像我們去廣將軍家一樣,可以看到漂亮的新娘子,還能吃到好多好吃的”
“越兒真聰明,一下子就猜對了。”傅雲修無奈地笑道,伸手摸了摸越哥兒油光水滑的腦袋瓜,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孩子是從什麼時候變成貪吃鬼的,雖然好幾次都囑咐過府裡的下人不許偷偷給他吃的,可越哥兒小嘴甜膩膩的,總是一個勁地喚府裡的小婢女們爲“漂亮的姐姐”,本來模樣就長的可愛,圓圓的臉蛋,脣紅齒白,又是尊貴的小王爺,所以婢女們也自然歡喜得很,沒事便會私底下塞給小主子一些好玩的,好吃的,她們雖然違反了命令,可總歸也是對自己的孩子好,一來二去,傅雲修只能悶悶地閉嘴不言了。
“那爹爹,我們是什麼時候可以去吃好吃的啊”越哥兒雙手合十,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亮啊亮。
“三日後。”
三日後,數十里的紅妝鋪滿了長街,馬車從街頭一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聽說這些金貴奢華的東西盡是攝政王吩咐下來的,說是替當長姐的贈送些嫁妝,攝政王與雲府小姐的一段過往大家都耳有所聞,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所以一時間看熱鬧的人站滿了街道的各個角落。
“我滴個乖乖,這麼多金銀珠寶,都能夠我花上十輩子了啊。”
“嘿嘿,咱們只是平民百姓,羨慕不來的,還是好好過好自己的日子吧。”人羣裡不時發出一聲驚歎,圍觀的人羣絡繹不絕,個個皆是伸頭探腦着去觀望。
緊隨這些耀花人眼的嫁裝後頭跟着一輛馬車正不緊不慢地走着,一隻胖乎乎的小手剛伸出來便被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給捉了回去,同時馬車裡響起一道溫潤如玉之聲:“今兒是你舅父的好日子,別胡鬧,乖乖坐好。”
昏暗的新房內繡花的綢緞被面下鋪着一層層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一些吉祥的東西,寓意早生貴子之意。牀頭上靜靜坐着一個盛裝女子,大紅嫁衣覆身,鳳冠蓋頭,額前一排晃動的珠簾下是一張明豔動人的臉,脣色朱櫻一點,精緻的妝容不難看出新娘子臉上的緊張與嬌羞。
房門突然被人輕輕推開,採香趕緊將蓋頭罩在了腦袋上,一陣清香飄過,蓋頭下的採香愣了愣,下一刻便發覺自己的手被人握在了手中,“如今採香也是大姑娘了,這看着看着便要嫁人了,真好。”聽出來者的聲音,採香舒了一口氣,脆生生地喚了一句“夫人”。
韓月哎了一聲,嗔怪道:“什麼夫人不夫人的,眼下該叫娘了。”
“夫夫夫夫人,採香還未給您敬茶呢,實在實在是不宜越距。”採香羞紅了一張臉,做丫鬟做久了,還是改不了一副膽小怯弱的模樣。
“清遠既已認我做娘,那你便是我的媳婦,媳婦叫娘是應該的,早也是叫,晚也是叫,都一樣。”韓月慈愛地替採香理了理平展得沒有一絲皺褶的嫁衣,而後拍拍她的手,輕聲安慰道:“大姑娘頭一回上轎,別太緊張,可莫要鬧出了什麼笑話。”
採香點點頭,回握住韓月的手,一時間心裡百感交集,她定然是修了幾輩子的果,今生纔會遇見小姐這麼好的一家人,一想起自家小姐,採香的眼眶立馬紅了起來,好在藏在蓋頭下,也沒人會察覺到。
“夫人放心,採香以後會像小姐那般對您好,寧願自己受苦也絕不會讓您有半分委屈的。”
房裡傳來一聲嘆息,半晌,韓月幽幽地說道:“好孩子,以後你就是雲家的媳婦,又哪裡會讓你受苦呢,吉時快到了,娘得出去了。”
採香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忙扯下蓋頭追問道:“夫人,我爹收拾好了嗎那個,我爹他只是一個布衣農夫,也登不上什麼檯面,到時若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還望夫人不要計較纔好。”
韓月推開門,回過頭來一笑,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說:“我早就派人把衣服給你爹送過去了,女兒出嫁,怎麼也得換副摸樣,快把你的喜帕蓋上去。”
門一關,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安靜到只剩下採香緊張不已的呼吸聲。
現實與夢境的交替間,採香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在活着的時候翻身做太爺,知道是自己的閨女嫁給少爺,這雲府裡的下人們一個個都跟吃了興奮劑一般激動,討好奉承的話是一堆接一堆的。
“哎呀,沒想到採香都要當少夫人了,老爺子您也要開始享福啊。”就連平日裡看不慣採香,總是欺負她爹的幾個婢女也早早地跑到偏院裡去湊熱鬧,完完全全換了一副模樣,那臉上的笑容燦爛到都只能瞧見一條眼睛縫了。
“我和採香能有今日,也是託了老爺和夫人的福,你們就別拿我這個糟老頭子取笑了。”採香爹嘿嘿笑着,老實憨厚了一輩子,價值不菲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竟還不如他平日裡穿的麻布衣服看着合身些。
“喲,瞧您說的,若是我也能像採香這般有福氣,那我簡直做夢都要笑醒了,那可是做少夫人耶,若是運氣好的話,興許還能與攝政王扯上一絲半點的關係。”一名丫鬟無比興奮地手捧着自己的臉,陶醉在自個兒編織的無盡幻想中。
採香爹知道說多錯多,生怕說了什麼話惹大家不愉快,只是一味地憨笑,末了,突然想起壓在牀底下的箱子,於是轉身費力地將它搬了出來,打開一看,一箱沉甸甸的金子險些晃瞎了衆人的眼。
“天呢,好多黃金雲府出手未免也太大方了,老爺子你嫁女也算是撿了個大便宜了啊,嘖嘖,真叫人羨慕。”衆人一看,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話裡之間免不了帶了一絲絲酸揪揪的醋味。
正議論的起勁來着,只覺得手裡突然一沉,低頭看去,一錠黃金穩穩地落在自己的手中,衆人皆是倒抽了一口氣,傻愣在了原地,採香爹卻依舊呵呵笑着,手上的動作不停,挨個一排散財過去。
“我也沒什麼好給大家的,只好以此來表示一下我們父女之間的心意,還望大家不要介意。”
一名丫鬟有些不確定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一錠黃金,隨後又拿起來放進口中使勁一咬,臉上的興奮之情難以掩蓋。“老爺子您可不能反悔啊,到時候若是來找我要回去,我可沒有啊。”
“你這話說的,我老頭子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是也知道出口成金,又豈會找你們要回來啊。”
“那我們衆姐妹就謝過了啊。”幾名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捧着各自手中的金元寶喜滋滋地轉身離去了。採香爹見她們離去,這才蓋好箱子,又重新將它放回了牀底下,想了想不對,掏出來換了個地方,塞在了衣櫃後面。
待一切弄妥之後,採香爹這才拍拍手上的灰塵,理順自己的衣服,快步往婚禮場地趕過去。
婚禮場地佈置的十分大氣,大紅色的紅綾圈圈繞繞圍着房樑纏了一圈,乍眼一看,煞是喜慶。父母雙方二老早已笑呵呵地端坐在高堂前,只等着喜娘將新娘子牽上來拜堂,雲耀華特意在上方留了一個空位,見門口傳來一聲高呼“恭迎攝政王”,趕緊起身將貴客迎了進來,傅雲修牽着東張西望個不停的越哥兒徐徐走來,朝雲耀華微微頷首,進了大堂,撩起袍子,從容優雅地席地而坐。
越哥兒閒不住,溜進人羣裡蹦啊蹦,見着一些有愛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會偷偷遞給他一些好吃的,等逛累了,又乖乖地爬進了傅雲修的懷裡,打了個哈欠,眼睛一亮,指着站在中間一身紅袍的清遠說道:“舅父今日好好好看。”他本意是想用些俊朗,玉樹臨風等詞兒,不過想了半天還是吱唔出了一句最實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