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上樓,卻看到小二在門外踟躕,似乎是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推門而入,云溪也是懂了,自己這個時候上去,興許是自討沒趣兒。
擡眸望了一眼樓上單獨角落裡的包間,她便在窗邊尋了個位置落座,叫來一壺青梅泡過的茶水,味道很是清新,很合口味。說來這一家酒館很是別緻,倒不知是不是傅雲修的手筆。
白瓷杯襯着碧綠色的茶水,帶了些果子的芬芳,氤氳在云溪的身前,輕輕摩挲着白瓷杯,看着煙霧迷濛,思緒也跟着漸漸飄遠。
她在想着這一個孩子生下來之後,自己究竟是想辦法離開傅雲修還是就這般不明不白的跟在他的身邊,不,上一世已經是不明不白的存活了一世,今朝怎麼能夠再一次步上後塵。
可是傅雲修這麼一個人,即便是不愛,也會將自己禁錮在身邊,更別說自己還懷着他的親骨肉,到時候他絕對不會允許這一個孩子流落民間。
若真到了那個時候,或許她也只能棄子了吧,想着想着又想到明日是雲落的回門之日,若是趙明晨有心,定然是會讓雲落趁機和父親攀談的。
到時候,如果自己的父親不明就裡,再加上大夫人的煽風點火,說不定在不經意之間便會留下什麼把柄到四皇子的手上,到時候可就是栓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
自己這讓父親和六皇子的接觸還沒開始,別就讓雲落得了先機,心中想着是否可以先讓傅雲修知道,讓他來和父親攀談一番,看着父親好像是挺信任傅雲修的。
“在想什麼?”一杯茶已然涼透,突地有聲音自身旁響起,柳明風。
“我說你是不是改不了嚇人的毛病。”云溪聞聲一愣,也不轉首,看着手中的茶水緩緩的說道。
“夫人不回頭看也能知道我是誰,這記憶當真是不錯。”柳明風尚未接話,只是淡淡的說着,帶着一絲誇讚的意味,“我可以和夫人同桌而坐麼?”柳明風這話雖然只是問句,可是人已經站到了云溪的對面,正打算落座了。
“公子不覺得這話說了也是無趣兒麼,你可是已經打算落座了。”云溪斜眼掃了過去,隨後便是直直的盯着柳明風的眼睛,看的他都有些微的窘迫。
“夫人,說來我們可是有緣呢,這纔剛剛分別不過一刻的功夫我便又遇上了你,當真是有心結識夫人,雖然兩次嚇着了,不過也是我心中急切,夫人這張利落的小嘴可別再說話堵我了。”柳明風訕訕然的坐了下來,立刻的就告了歉意。
“看着態度還算誠懇,我便接受了你的歉意。”云溪緩緩的說道,也沒有真的拒絕柳明風和她同桌而食的舉動。
畢竟,這一世,纔剛剛開始,以後會發生些什麼都是說不清了,雖然一些事情還是沿着她想象中的記憶發展,例如四皇子六皇子的一些陰謀,但是好像落在她身上的事情,正開始改善。
那麼關於,柳明風,這麼快的遇上自己,是否證明,他將來的軌道也會發生改變?她不能確定,但是她卻知道多一個朋友絕對勝於多一個敵人,尤其是柳明風這樣心思縝密的朋友。想當年他能作爲趙明晨的軍師,確實是有過人之處的。
“你是誰家的夫人,京城之中我雖有些日子沒有回來,但是大多數我都是見過的,倒是對你沒有多大的印象?”
柳明風也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青梅茶,緩緩在杯中晃了晃,之後,湊到了脣邊,淺酌了一口,似是品酒一般。
而云溪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你這樣子倒像是品酒。”上一世,這人也確實是個酒癡,若不是四皇子在京中恰好得知了這麼一個喜好,每日裡編着法子的去引柳明風出來品酒論道。
興許這人根本就不會和趙明晨一見如故,不過這其中好像忘了什麼,也不做糾結,這人最終是豁出了真心去幫他的。倒不知,這一次柳明風的回京,那位是否有了以酒結識的心。
柳明風自然是沒有云溪想的這麼多,放下了杯盞,“夫人倒是好眼力,我確實是對酒比較癡狂,但是這世間,好酒要不就是在宮中,要不就是各家珍藏......”說罷還有些嘆息遺憾的味道。
“那如果,公子回京,有人拿上好酒邀你相品,再論上一番國事,再有三分獨特的見解,估計公子就被會被別人拉入陣營也是不一定的。”云溪狀似不經意的搖了搖頭,用着疑惑加可惜的口吻說着這一番話。
當然說者有意,聽者也沒有辜負云溪的言語,也聽出了一些門道,“夫人,這話當真是醍醐灌頂,若是我爲了一時的癡熱,當真是有可能被拉入陣營的。”
柳明風眸子一亮,有些灼熱的看着云溪,這女子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便從自己的言行舉止,推測出自己愛酒的性子,更是說了一番,他以前絕對不會想到的話。
如今想來倒是冷汗涔涔,原來在那個時候,他便有心奪位了麼?這一句話,是柳明風在心裡想的,當然這個他是誰,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了。
“我不過是順着公子的性子隨便一說罷了,若真給你起到了醍醐灌頂的作用,那也是我的榮幸了。”云溪從善如流的應道。
“夫人,萬萬不可謙虛,這話若是他人說來,或許還有幾分暗示的味道,可是夫人第一次與我相識,便可以如此精準的找到話頭,這般說來,夫人這心中肯定是早就有過一番思量的。”柳明風誠心實意的贊着云溪。
云溪只是撇了撇嘴,這人不知她根底,自然以爲這不過是自己隨意說出口的話,不會帶着任何的暗示。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重活一世,很多事情自然是走在他們的前面,當然這話她是絕對不會說出來,就任由着這人誤會,也不錯。看看,這不是已經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了麼。
將手中已然冷透的茶水,倒了去,又重新添上一杯,茶水倒入白瓷杯的時候,叮咚作響,聲音煞是好聽,有一種林中蒼翠簌簌作響的感覺。
隨後云溪便不再理會柳明風,只是一手托腮,微端着茶水,看着窗外的蒼翠隨着微風悠悠的擺着,陽光肆意的鋪灑,卻由於蒼翠的活躍,只是留下了斑駁的疏影,透出別樣的風味。
笑容淺淺的掛上嘴角,有時候真的很希望事情能夠全部解決,她安寧的在一方小天地裡過着自己生活,不需要榮華富貴,只是淺淺的看着這日升月落便夠了,感受着一番枕琴聽雨臥禪房的愜意氣息也罷了。
“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呢?”柳明風看着眼中透着細微期許的云溪說道。
原來以爲不會得到回答的,但是卻聽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說道,“便是你看到的這般吧!”
頓了頓,云溪又說,“人生在世,表露出千姿百態,你看到的是我,看不到的也是我,本性如何,或許早就窺探不得了,畢竟都是與人相接觸時候表露而出的,那麼不論你藉着什麼樣的理由,那都是你做出來的,爲何,人要說假呢?真真假假不都是每一個人自己做出來的麼?”
云溪似乎是真的對自己的話感到了幾分好奇,思緒流轉,竟然也開始想着爲什麼了?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倒真是值得深思,或者那些所謂的學者,長期被浸泡在利益的染缸裡,早就不知道應該去思索了,這才讓你這麼一個年齡的人,說出了這麼值得探討的話題。”柳明風的讚歎可是高了,竟然上升到了學者的地步。
“俗話說的好,有志不在年高,你又爲何句句話都要提到年齡,女子這麼兩個明顯帶着貶義的詞呢?”
云溪之前倒是沒覺出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可是剛剛的話,可是讓她有些微的不爽,仔細回想開來,似乎當真是如此。
每一句話聽着敬佩,可是在關鍵詞語上總是帶着他瞧不起女子是少年的意味,前世怎麼沒有發現這一處?還是說,那個時候自己並未和他交往過甚?
柳明風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可惜,若是酒倒是可以做出一番瀟灑的姿態,可是因着是茶,便生生的折了那該有的氣度。
“夫人,誤會,這是在下說話的一個習慣,倒不是真的因着年齡與性別就有所歧視,至少,對於消極你,我可不敢歧視上半分。”
“是嘛。”云溪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不信,只是給了這麼一個模棱兩可的語氣嘆詞。
之後,便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於是,當傅雲修從包間中下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云溪那一桌相談甚歡的場景。
其實也只是云溪始終掛着淺淺的微笑,因爲她是看着窗外的竹林的,而柳明風卻是一口有一口的以茶論酒,說上一番展現他博聞強識的言語,或者是事蹟。
有些倒是真的能夠得了云溪的笑顏。如此循環往復,倒是樂此不疲,可是看在傅雲修的眼裡,可就有些不舒服了,自己的女人豈容他人染指。
想着便加快了腳步,沒一會兒便站在了云溪的身旁,感覺到身邊大半的陽光被遮住,投射下來一片陰影,而柳明風的聲音顯然也是停止了。
所以,她下意識的向身邊望去,“夫君,事情可是辦完了?”沒有任何窘迫,那般自然,彷彿和一個陌生男子聊天很是正常一般,至少傅雲修是這麼感覺的。
“夫人,事情已經辦完了,對不起,倒是爲夫的錯,竟然委屈了夫人。”傅雲修一臉的柔情,雖然云溪知道那是假的,可是,心還是不可自制。
“夫君,我怎麼可能覺得委屈呢,你若是將我放置在家中不管,我纔會覺得委屈呢。”云溪一臉嬌羞嗔怒的模樣,任誰看來,這兩人都是舉案齊眉的模範夫妻。
“夫人,這位便是你的夫君?”柳明風問,其實這話問的很平和,他早知道了這位以作他人婦,畢竟那凸顯的肚子一看便是懷了身孕的人,且那一身衣裳並不是寬鬆的類型,自是十分明顯。
打量着這一位男人,如此丰神俊朗,氣度非凡,定然不是泛泛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