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明理,懂得分寸。李媚覺得這句話哪裡不對,再回頭一想又想不起來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剛剛被人戲弄了一道。倒是此話一出,有幾個小丫鬟忍不住笑出了聲,一致覺得這雲家小姐識大體,把責任全全推給了自己,未曾責怪他人一分,又暗自嘲笑着這相府來的小姐,不僅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腦子更是蠢笨得像一頭豬。
云溪偷偷笑了笑,也不枉自己疼了一場,看李媚如坐鍼氈,心想肯定是今日來沒捉弄到她,反而差點被她將了一局,於是婉言說道:“李小姐,云溪的腳實在疼得慌,就不能繼續陪着你了,李小姐若是高興,這雲府你自個兒隨意走走,無人敢攔。”
小小云府,有什麼值得我欣賞的李媚暗自誹謗,巴不得找個臺階下,立馬走人,云溪一說,她立馬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加打擾,云溪小姐好好養傷,希望過幾日的元宵節上能再次見到你。”
等到那時又再重新收拾你,今日本就是來給你難堪的,下次可就不只是難堪了李媚笑了笑,敷衍幾句後,再不作任何停留,帶着僕人緩緩離去。
“襲玉,扶我下去。”見李媚等人離去,云溪這才軟下身子,卸了防備,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戾氣,她不再是前世那個文文弱弱的人,如若這些人再與她糾纏,那麼她大可死命奉陪到底
回了屋,採香正逗着醒來的越哥兒,越哥兒看見孃親的身影,興奮地就要從採香懷裡撲過去,云溪連忙接住了越哥兒,採香見主子的腳步有些不穩,又不好多問,見襲玉取來了藥膏,這才發現主子受了傷。
“小姐,沒事吧”採香有些擔心,只是出去一會兒,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沒事的,小問題。”云溪逗着越哥兒,越哥兒張着小嘴巴咿咿呀呀,口水滴了一身,云溪拾起帕子溫柔地替他擦去口水,看着他活潑亂動的樣子壞心情一掃而光。
上好了藥,陪着越哥兒玩了一會兒,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同上次一樣,云溪讓襲玉交代下去,今天的事兒誰也不要張揚出去,更不可讓雲耀華和韓月知道,省得他們擔心。
今日受了些小傷不宜走動,云溪沐浴後便靠在牀頭哄着越哥兒,可是任憑怎麼哄也哄睡不着,眼看着自己的睏意就要冒上來,云溪不輕不重拍了下越哥兒的屁股,嚴肅道:“臭小子再不睡孃親可要睡着了,你就乖乖聽話快點睡吧。”
也不知越哥兒是真沒聽懂還是故意和云溪作對,屋子裡生着炭火,小傢伙的身上只穿了兩件薄薄的單衣,手腳靈活,不停地在牀上翻來滾去,有時候自個都把自個給逗笑了。云溪看着調皮的越哥兒,無奈地扁嘴,伸手又要一巴掌拍上他的屁股,忽感到背心一冷,沉眸回頭一看,只見門口靜靜站了一個人,正背對着她伸手去關房門。
“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云溪舒了口氣,只看背影便知是誰,再者,能這麼晚來的人除了採花賊還能有誰前者當然是不可能。
傅雲修關好房門,生怕外面的寒氣凍壞了云溪和他的孩子,撣撣身上的風塵這才走進裡屋,“白天事務繁多,只有晚上來,夫人是生我氣了嗎”傅雲修摟住云溪正想說些悄悄話,卻被她毫不留情一把推開,他也不惱,只是笑笑轉身去逗越哥兒。
牀上的越哥兒見了爹爹,早就伸出雙手來要抱抱,傅雲修一臉慈愛地抱起他,嘖嘖親了兩口,逗得越哥兒笑咧了嘴。“越兒重了不少啊,牙齒也長出來了,哎夫人你說日後我們孩子是先開口叫娘,還是先開口叫爹呢”
云溪沒好氣地說:“自然是先叫娘了,反正越兒有爹沒爹都是一個樣。”聽了云溪的話,傅雲修也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他板着臉裝作有些委屈的樣子說:“夫人莫惱,等爲夫手頭的事一過,自然會接你回去的。”
“傅雲修,你在大昭到底是什麼人”若換了往常,云溪絕不會多嘴問一句,可是總聽傅雲修一會說要遠離她和孩子,一會兒又要接她娘倆回去的話,心頭一煩,衝着一股執勁就給問了出來,不過,她剛說完就無奈地笑了,傅雲修怎麼會告訴她實話呢她又不是他什麼人。
身子被人一帶,驀地往前撲去,落入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云溪啞然擡頭,傅雲修望着她揚起嘴角,漆黑的墨瞳微微閃爍,“你只需知,我雖不是大昭皇帝,卻能護你們一世平安,衣食無憂。”
“傅雲修。”云溪低低喚他。
“嗯”
“你要記住,我云溪此生不會做妾,也不會願意我的男人還要和其他的女人一同來分享,如果你是因爲孩子才憐憫我,想要給我一席之位的話,那麼大可不必,放我走就好。”也不知怎麼,說出這話的時候,云溪心裡澀澀的,眼眶一熱,險些掉下淚。
我不會讓你走傅雲修眸子一緊,差點就說出了口。她是越兒的孃親,要是走了走了的話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傅雲修發現自己的心從未有過如此慌亂,他都不知道留下她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真的只有爲了孩子這一個生澀的理由嗎
“你三番五次想要逃離我的身邊,究竟是爲了什麼”傅雲修皺眉質問她,語氣多了絲不悅。
“我也不知道。”云溪誠然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想了許久,才接着說:“或許或許是對於我來說,兩人在一起,可以不求富貴,不求地位,但至少能求恩愛吧。”
懷裡的人兒不掙也不鬧,很平靜地說完這番話,卻將傅雲修堵得啞口無言。在他根深蒂固的觀念裡,兩人在一起大多是爲了利益,再不就是純粹爲了,真愛對於他來說,不同於尋常人家,實在是來的太不容易。
而云溪對他來說,一開始只是因爲男人的佔有慾讓他見不得自己碰過的女人再投入別的男人的懷裡,所以將她娶了回來,後來兩人之間的接觸,他又發現了云溪不同於一般女子,青澀的臉龐下總是有一雙看似經歷萬般滄桑的眸子,他以爲她想要的不過云云,可是到底是想錯了。從始至終,她想要的,僅僅是遠遠的離開他。
傅雲修晃了晃神,夾在兩人之間的越哥兒早已沉沉進入了夢鄉,他將孩子輕輕放進牀頭裡側,脫掉鞋子便上了牀。那句你只能做妾的話,他從前深思熟慮了很多遍,終究是沒能忍心說出來,或許他也該明白,不管他愛不愛,云溪在他心裡早已不知不覺變換了位置。
“早些睡吧,聽驚玄說你腳傷着了,現在可還疼”
饒是二人共枕多次,云溪還是有些不習慣,可是大半夜趕人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只得悶悶道:“不疼了,你讓開些。”
見云溪蠻橫地將自己推到牀沿邊上,傅雲修面上忍不住浮出笑意,嘆了口氣,爲首是瞻點頭道:“好好好,我睡外頭,替你們母子二人遮風擋雨。”
嘴貧云溪瞪了他一眼,拉起被子矇住自己的臉,不再去理會他。
第二日一早,天微微亮,睡夢中的云溪感覺到身側發出一陣輕微的動靜,迷迷糊糊中下意識就伸出手去抓,一襲衣角被她牢牢拽在手心。衣角的主人愣了愣,嘴角呡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轉身拉過她的手溫柔地放進被褥中。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云溪的臉龐上,下一刻,一個吻輕輕落在她的額頭,涼涼的,惹得云溪在睡夢中也皺起了眉,嘟着嘴囔囔:“傅雲修你又在吃我豆腐我”說着說着,便沒了聲音,細看過去,牀上的人又偏頭睡了過去。
“你要如何”傅雲修看着近在咫尺的臉蛋,粉粉嫩嫩的,完全沒有生過孩子的老態,嘴角的笑越發揚起,一股莫名的情愫牽引着他低下頭,再次落下一個吻,不同的是,這個吻輕輕地落在了云溪的嘴脣上。
牀榻一輕,貌似有人離去了,云溪嘟噥着夢話,翻了個身,完全沒有去在意是誰離開了,就好像已經忘記了傅雲修曾來過一樣。
冬日的霧氣慢慢散去,遠方天際露出白肚,門外突然響起幾道叩門聲,隨後傳來採香柔柔的聲音:“小姐,奴婢來伺候您洗漱了。”
“唔”是採香的聲音,云溪費力地翻了個身,揉揉眼睛轉頭看了看還在熟睡的越哥兒,撐着身子下了牀。門外的採香聽見動靜,知道主子已經醒來了,於是端着水盆推門而進。
“小姐,今兒天氣不錯,溫度也適宜,晌午抱着小少爺出房門轉轉吧。”採香拾了把水,將溼帕遞給云溪,伸着脖子看了看裡屋,見牀上有一小團影子動來動去,再定睛一看,原來是小少爺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