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裳的臉瞬間紅了,她沒想到付民之喝多了酒竟然這麼口無遮攔,一扭頭卻見溫諒眼光大亮,耳朵湊過去,擺出一副興致勃勃聽八卦的姿態,也是這時候,他纔有了幾分少年人的模樣。
姚裳嬌嗔的白了他一眼,素手執壺,倒了一杯水,勸道:“付市長,你醉了,來喝點水吧!”
“謝……謝謝姚……姚縣長了,”付民之雙眼暈暈,但依然牢記眼前這女子不可褻瀆,小心翼翼的接過水杯,一氣喝了大半,流出來的水滴打溼了上衣的領口,結結巴巴的道:“不過我可沒胡說,陸春明那老婆比他少了十幾歲,以前可……可是省劇團的臺柱子,那身段,那小嘴,三十多的年紀,正是一掐就出水的時候……嘖嘖,不知多少人在背後盤算着想要搞她,結果被段書記搞到牀上去了……”
姚裳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柳眉一凝,無奈道:“付市長,你真的醉了。”
吳州市委書記叫段興,聽聞官風很正,沒想到還好這一口,不過官場上編排領導緋聞並不少見,付民之的酒話只能聽信三分。
溫諒還要再問,付民之又自己倒滿了一杯,送到嘴邊喝了小半,腦袋一歪栽到了桌子上。
在酒店客房安排好房間,讓服務人員把付民之擡到臥室,溫諒和姚裳結伴離開。坐到車上,姚裳見溫諒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半是羞惱的道:“溫少,你千萬別聽付市長鬍說,段書記爲人嚴正。處事公道,素來受人尊重,斷不會做這樣的事。”
溫諒不禁一笑,他思考的其實是別的事,不過既然姚裳提起。順勢問道:“那陸春明呢?是不是有個漂亮老婆?”
這還沒完沒了了,姚裳千嬌百媚的乜了溫諒一眼,彷彿他也對人家漂亮老婆心存幻想似的,不過一想到自己莫不也是別人的漂亮老婆,俏臉頓時一紅,忙輕輕咳嗽一聲。道:“陸部長向來是緊跟領導的……至於他的夫人,我雖然沒有見過,但聽說姿色上佳,只是長的漂亮又不是什麼過錯,偏偏付市長愛說這些閒話!”
同樣身爲漂亮女人。姚裳反感這類傳聞也是情理之中,溫諒本想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無風如何自起,可話到嘴邊發現姚裳臉頰有些發紅,心有所感,及時收住了話頭。
“是,付民之人品不太靠譜,不管怎樣。背後非議他人,總是理虧在先。”溫諒贊同道。
姚裳見溫諒說的如此正氣凜然,也不知接什麼好。她聰明伶俐。知道溫諒今晚設宴請付民之爲的是神雨公司,可除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八卦,並沒有打探到有用的訊息,皺眉道:“今晚白走一趟了……”
“怎麼能叫白走呢,付市長人品不咋地,但辦事還是有分寸的。”
“嗯?”姚裳有點不明白。
溫諒耐心的解釋道:“神雨公司在吳州的靠山不少,所以付民之先是勸我不要惹它。後來見我堅持,又主動提到了陸春明。知道我心意已決,於是指點了一條接近陸春明的明路……”
“啊,他老婆!”姚裳仔細回想剛纔溫諒和付民之的對話,悚然一驚,那麼簡單的兩三句,原來暗藏玄機。
“不錯,陸春明身爲吳州市的宣傳部長,分管新聞、廣電,手中握有的權力正好爲神雨公司的發展壯大保駕護航。如果想找一個瞭解神雨內幕的人,他自然是最佳人選。”溫諒笑道:“不過陸部長高高在上,肯定不會將我一個外地人放在眼中,想讓他跟咱們合作,就得想點歪門邪道的法子了。哈,付市長不愧是久經宦海的老司機,一針見血的點出了陸春明的軟肋!”
老司機的寓意在這個年代還未普及,姚裳也無心追問,道:“這麼說,你是真的相信他老婆跟段書記,他們兩個……”
溫諒搖搖頭,道:“搞緋聞的對象未必真的是段興,可順着這條線去查一定會有收穫。”
“爲什麼這樣肯定?”姚裳還是有點不明白。
溫諒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循循善誘,道:“付民之爲什麼一聽我提到神雨公司,就急着將自己灌醉?”
“將自己灌醉?”姚裳若有所思,道:“他不想牽扯此事?”
“正是,可他既然不想牽扯此事,爲什麼又毫不遲疑的將陸春明的弱點透露給我呢?”
姚裳略一思索,道:“他倆有仇!”
“有私仇倒也未必,”溫諒笑道:“我猜應該是涉及到吳州內部的派系鬥爭,說不定付民之暗中調查過陸春明,手中或許還有一定的證據,只是時候未到,或者證據還不充分,所以隱忍不發。這會見有我這個冤大頭出面,自然樂得借咱們之手陰他一把。”
經溫諒這麼一分析,姚裳的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玉手猛的一擊,道:“付市長一到吳州市政府就成了市長的心腹,而陸部長卻是段書記的鐵桿……”
“那就是了,我就說嘛,付民之色是色了點,但他能在副市長的位置上混的風生水起,心計和手段都是有的,不會無的放矢。”
姚裳默然,這一年多來在官場打拼,她已經很努力的追趕溫諒的腳步,可現在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嫩了一些,不僅跟溫諒相差甚遠,就是一直不怎麼看的起付民之,也遠遠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比擬。
還需要加油啊!
溫諒開車送姚裳回家,到了家門口看到裡面黑燈瞎火,知道衛衍還沒有回來,不知是公務繁忙,還是跟那位女下屬在鬼混。他對這位金玉其外的繡花枕頭沒什麼好感,但這畢竟是人家兩口子的家務事,自己不方便多言,笑着道了聲晚安,掉轉車身,疾馳而去。
姚裳站在路邊,目送車子消失在遠方的夜色裡,一個人提着坤包,斜身靠在院牆上,望着天上的一輪明月,聽着耳邊傳來蟲鳴的聲音,慢慢的癡了。
回到酒店,溫諒先去洗澡,吩咐常成叫來葉智偉。等換好睡衣,葉智偉已經等在客廳,溫諒指了指沙發讓他坐下,走到冰箱邊拿了一瓶依山水,一邊擰蓋子一邊問道:“有沒有辦法查一查陸春明?”
葉智偉嚇了一跳,剛沾着沙發的屁股差點又彈了起來,道:“市委的陸部長?”
“除了他,吳州還有第二個陸春明嗎?”
溫諒開了個小玩笑,葉智偉臉上卻沒有一點笑意,急道:“溫少,陸部長可是段興段書記跟前的紅人……”
溫諒微笑道:“正因如此,纔要看葉總你的手段了。”
碧螺春現如今可算是整個蘇海省的明星企業,上至衛棲文,下至老百姓,沒有不知道的,葉智偉爲人多智,處事圓滑,上上下下打點的紋絲不漏,在蘇海也算編織了一張龐大的關係網。
葉智偉猶豫再三,還是覺得得罪一個市委常委風險太大,但他向來只是執行者,不是決策者,既然溫諒發了話,想不通也要照着做,道:“請溫少明示,要查到哪一步?”
“查到你覺得他會幫我一個忙爲止!”
葉智偉愕然,不過還是點點頭,道:“明白。”
溫諒在吳州待了三天,葉智偉那邊進展十分緩慢,這也怪不得他,要是明面上的事需要疏通關係,幾條線找下來,一般都能辦了,但暗中調查一個官員的黑材料,顧忌太多,難度加了十倍不止。儘管如此,葉智偉還是找到了一家皮包公司跟陸春明在背後的聯繫,通過這家公司應該可以找到他收受賄賂的方法,但要拿到具體的證據,不僅需要更多的時間,也需要更多的運氣。
可溫諒等不起了!
“智偉,皮包公司那條線安排一個精明的人跟一跟,不要打草驚蛇,其他的都先放一放,不要查了。”
葉智偉鬆了一口氣,但也知道溫諒不是輕易放棄的性子,想必另外有了別的途徑。放下這個心思,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偷偷觀察覺得溫諒心情尚好,大着膽子道:“溫少,貓娘想見你一見……”
溫諒詫異的看了眼葉智偉,這人是安保卿的心腹,做事一向穩健,秉承的是“萬言不如一默”的處世法則,可在貓娘這件事上已經是第二次犯忌諱了。上一次不經過自己同意就讓貓娘參與關山茶社的籌備,這一次又冒着甘願被責罰的風險進言,難不成?
可是又不應該啊,溫諒雖然不清楚貓娘跟安保卿的真正關係,但肯定非同一般,葉智偉吃了雄心豹子膽,敢來拆青州教父的臺子?
溫諒默默注視着葉智偉,直到他坐立不安,手心都快要滲出汗水,才點點頭笑道:“也好,讓她過來吧。”
其實這次來蘇海,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跟貓娘見一面,畢竟要安排她去明珠,可不僅僅是重新換個身份來過那麼簡單,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
葉智偉滿懷感激的去了,溫諒招招手,讓常成走到沙發邊,道:“你會不會開船?”
“快艇、遊艇、漁船,什麼都會開。”
“你去太湖租一艘漁船,不要太豪華,但要乾淨,先租三天,要注意保密!”
等常成出門,溫諒閉眼靠在沙發上,手指輕輕的敲打着腿背,靜等貓孃的到來。
恍惚間,他已經記不起這個女人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