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祥含淚躲在賢妃懷中,楚桓真是越看他越窩火,這個小子哪裡像他的兒子,每次見到他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他本想還再說什麼,但看到景祥懦弱的害怕模樣,又覺得如鯁在喉,他自認不是一個重情的人,女人對於他來說只是工具,麗妃如此,賢妃如此,清安也是如此,而兒女對他來說,也是可有可無,他並不是一個看重子女的人,他最看重的,一直是自己的宏圖霸業,是自己的江山,所以看到景祥這模樣,他又覺得什麼都不想再說了,而是厭煩地揮了揮手:“賢妃,你快帶他下去,朕不想再看見他了。”
賢妃眼眶也有些發紅,這個男人,是她自幼就傾心愛慕的男人,如今卻對她們母子嫌棄若敝履,她低聲道:“是,皇上。”
她帶着景祥欲走時,卻看到自己哥哥右相傅懷胥匆匆而來,傅懷胥看到這副場景,有些發愣,楚桓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右相身上,問道:“閔卿,你匆匆入宮,是爲何事?”
傅懷胥將目光從自己的幺妹和外甥身上移回:“稟皇上,在青州的四公子母子不但日日對皇上口出惡言,而且……還秘密籌劃逃出青州城,昨日他們逃出城外三十里時被侍衛找到帶了回來,臣覺得此事重大,所以特來向皇上稟報。”
“哼。”楚桓冷笑聲:“這兩母子可真能折騰,要不是父親臨終前一定讓朕饒他們一命,朕早就……”他想起這兩人以往在侯府對自己的暗害,不由恨得牙癢癢。
傅懷胥看楚桓面色不善,於是添油加醋道:“是啊,皇上仁德,留了他們一命,只是將他們關了起來,可是他們日日卻在住所對皇上加以怨懟,實在是恩將仇報。”
“他們說什麼了?”
傅懷胥吞吞吐吐:“臣不敢說。”
“說!”
“他們說,皇上殺害兄弟,氣死父親,是不仁不義的不孝之徒,就算一時得了江山,也必然會有報應的,他們還說,當日老侯爺若是聽了他們的,早日驅逐了皇上,也不至於落得個被奪去兵權、活活氣死的下場,他們還提到了臨淵王殿下,說臨淵王殿下忘恩負義,不是真心幫皇上的,皇上殘暴,親生弟弟也能下殺手,天理昭昭,一定也會死在弟兄之手……諸如此類,污言穢語,數不勝數。”
楚桓聽着,臉上神色未變,只是一雙眼眸愈加冰冷,聽完後,他冷笑道:“楚涵出息了,還會挑撥朕和阿嵐的關係了,只是朕和阿嵐,豈是他們區區幾句話就能挑撥的?”
傅懷胥垂着手,小心問道:“皇上,怎麼處置四公子母子?”
“既然他活着不耐煩了,朕就……”楚桓剛想說成全他,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他頓了頓,眼神忽然瞥到在賢妃懷中的景祥,他道:“景祥,你說,怎麼處置你四叔?”
景祥本就被罵得抽噎,乍被楚桓叫到,他睜着眼睛,“啊”了聲,楚桓又慢慢道:“你四叔在青州不但罵你父皇和六叔,還意圖逃跑,你說,怎麼處置?”
景祥對那個四叔沒什麼印象,他長大時楚涵母子早被楚桓趕到青州囚禁了,加上他如今才六歲不到,哪裡能說出什麼,景祥怕得往賢妃懷中鑽:“我……我不知道……”
他這反應倒是在楚桓意料之中,只是楚桓見他這模樣,仍然是心中火大,覺得這兒子太不中用,而傅懷胥看着自己外甥的反應,也不由暗自搖頭,這個懦弱無能的外甥啊,他但凡表現得稍微聰明伶俐點,也不至於作爲皇長子,居然還連個王都沒封。
楚桓已經懶得理景祥了,於是轉頭問麗妃道:“你覺得該如何?”
麗妃趕忙道:“臣妾覺得,四公子母子太不知好歹了,皇上斷不可再留他二人性命。”
楚桓頷首,他目光移向清安和容瑾,兩人都垂着頭,清安容貌美麗,如九重天上的仙女般出塵脫俗,她垂着的下頷小巧如玉,讓人望之移不開眼,只是楚桓仍然將目光停留在容貌較之遜色的洛容瑾身上,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人淡如菊,彷彿世間的喧囂都與她無關,她的身上,有一種能讓人覺得安定美好的氣質,楚桓覺得自己因爲景祥和楚涵煩躁的心都漸漸安靜下來,他又想起了她在帕子上寫的那句詩,花開花落終有時。
是的,只有擁有這般安靜氣質的女子,才能寫出這般不爭不搶、讓一切順其自然的感悟。
楚桓移開定在洛容瑾身上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問清安道:“恭妃,你覺得呢?”
真新鮮,這是她自盡以來,楚桓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吧,第一句,就問的是他弟弟生死的事情。四公子楚涵,是楚桓的四弟,其母是楚桓母親鳳瑤公主曾經的侍女,爲了爭世子之位,曾經暗害楚桓,相比於父親的其他侍妾,楚桓更加痛恨楚涵母子,雖然當初楚茂行臨終前要求楚桓放過楚涵他們,楚桓也照做了,只是將他們囚禁在青州,但清安可不覺得這是楚桓孝心大發,他這樣狠絕的人,都能逼迫老父弒殺親弟了,怎麼會放過楚涵他們呢,只是要他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稱霸天下罷了,這比殺了他們還要讓他們難受。楚桓打的肯定是這個心思,所以他雖然現在一萬個想殺楚涵,但是回過神來,肯定還是不會殺他們的,現在他需要有個人給他個臺階下,只是清安雖然揣摩出了楚桓的心思,但是她可不敢做這個臺階。
清安垂首道:“回皇上,臣妾不知道……”
楚桓也沒再理她,而是問洛容瑾道:“洛才人,你說呢?”
容瑾擡頭,她眼神沉靜:“臣妾覺得,皇上不宜殺四公子母子。”
“哦?你說爲何?”
“若皇上現在還是武陵侯,江山未穩,則宜殺,以提防四公子母子威脅皇上安全,但如今皇上已是大楚皇帝,江山已穩,反而不宜殺,四公子母子已無兵無權,如甕中之鱉,皇上若殺了他們,反而落人口實,臣妾以爲,皇上應放置不理,以顯示天子仁德。”
楚桓點頭:“你這話,倒是不錯,朕若殺了他們,反而落個暴君名聲,傅懷胥,你讓人繼續看守他們,別再逃了便是。”
傅懷胥應了聲,他看了眼容瑾,目光復雜。
麗妃則又嫉又恨,雖然自從綠蕊死後,她就恨毒了洛容瑾,但綠蕊之死是楚桓對她的警告,她也不敢再對洛容瑾怎麼樣,如今洛容瑾又在楚桓這出了風頭,她心中的恨意不由又加了三分。
賢妃則安靜地抱着啜泣的景祥,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