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夙再進馬車的時候, 就看到如夢呆呆地抱着膝出神,祁夙大喜:“尉遲貴妃,你醒了?”
如夢勉強點了點頭, 祁夙拉過清安:“快, 告訴她, 她是誰?”
“她不是尉遲貴妃麼?”清安冷冷道。
祁夙愣住, 他抓住清安的肩:“她明明是你的妹妹樑如夢!什麼尉遲貴妃?樑清安,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清安瞪着他冷笑:“我知道你想將我送給夏侯軒邀功,我還知道你想矇騙尉遲貴妃去刺殺祁帝,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如夢幽幽道:“南夙王殿下, 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是如果你現在收手的話, 還來得及。”
祁夙忽然瘋狂大笑起來, 他一掌摑到清安臉頰上:“賤貨, 你妹妹都被祁昱害成這樣了,你居然還爲了你的皇妃之位欺騙她!”
清安被打得摔在楚嵐身上, 她臉頰高高腫起,楚嵐心中大痛,他怒道:“祁夙,你打女人算什麼本事?”
“好,我不打女人, 我打你!”祁夙抓起劍鞘, 就向楚嵐身上打去, 楚嵐護在清安身上, 硬捱了幾下, 那劍鞘是沉香木製成,上面還點綴了不少紅寶石, 擊打在楚嵐身上如悶棍一樣沉重,楚嵐本就受傷甚重,新傷加舊傷,讓他口中不由溢出鮮血,滴在清安袖上,清安也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麼感覺,只覺心中是難過夾雜着一些恨意,爲什麼,爲什麼你總是要對我這麼好?
誰要你對我這麼好?
如夢手腳都被捆綁,她大急,喊道:“住手!快住手!”
眼看祁夙下手越來越重,如夢艱難挪到楚嵐身前,以身擋在他們面前,祁夙劍鞘堪堪揮到如夢頭上,就停了下來,他喘息了兩聲,瞪着如夢道:“你幹什麼?”
“再打就要把他們打死了。”如夢無懼地看着祁夙:“你恨的是皇上,你要打,就打我吧!”
“我是恨他!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祁夙扔掉劍鞘,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頭髮,他雙目赤紅:“皇位本來是我的,你也是應該是我的!可是他什麼都搶走了,他什麼都沒給我留下,還想將我發配到撫州,讓我生生世世都不能見到你!”
他抓住如夢的肩膀:“知道嗎?四年前遇到你的時候,我想過,不要復什麼國奪什麼位,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們可以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過着簡單平淡的生活,可是,祁昱把一切都毀了,他已經把我一切都奪走了,現在連你都不放過!憑什麼,他到底憑什麼這麼做?”
他越說越激動,抓住如夢肩膀的雙手也越抓越緊,如夢疼得臉色慘白,聽到馬車裡面動靜的崔瑩進來一看,只見楚嵐背上傷口綻開,將衣裳都染紅了,整個人都奄奄一息着,他身下的清安則髮髻凌亂,臉頰紅腫着,如夢也被抓得痛呼出聲,崔瑩忙制止祁夙道:“主人,快放手!”
“滾開!”祁夙一揮手,將崔瑩甩開,他死死盯着如夢:“明明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不是祁昱,爲什麼你喜歡的人是祁昱,不是我?你說,是不是因爲他是皇帝,我只是一個落魄的皇子,所以你才喜歡他?”
如夢痛呼道:“你瘋了?放開我!”
“你們兩姐妹都是一樣勢利,爲了榮華富貴,連父母之仇和殺夫之仇都不顧了,你們樑家人,都是一樣的冷心冷情!”
“主人,快放開尉遲貴妃,你這樣會傷到她的!”
祁夙對崔瑩的呼喚置若罔聞:“樑如夢,假如我死了,我也一定要讓你陪葬,我要讓祁昱傷心一生一世!”
崔瑩見如夢臉色越來越慘白,這個尉遲貴妃身體一向不好,主人可別掐死她了,她撲到祁夙身邊,死死掰着他的手:“主人,不要這樣,尉遲貴妃要是有什麼事,我們就都在劫難逃了!”
祁夙終於慢慢放開他的手,崔瑩擔心地看着他,主人的性情,已經越來越陰晴不定了,他如此狂躁易怒,遲早會出事的。
果然祁夙心中邪火難解,他不想傷害如夢,於是乾脆抽出劍來,掃了眼馬車裡面的人,將劍對到楚嵐身上:“你這瘸子,跟你那不安好心的大哥謀奪我江山,我今天就要殺了你!”
眼看劍就要刺到楚嵐身上,崔瑩大驚,擋在楚嵐身前,她跪下苦苦哀求道:“主人,請冷靜一下,從長計議!這三個人,一個都殺不得!”
“滾開!”
崔瑩搖頭,祁夙呵呵一笑,斜着眼睛看她:“崔瑩,你是喜歡上這瘸子了吧?否則,怎麼處處爲他求情?”
重傷虛弱的楚嵐冷眼看着這一切,他聲音氣若游絲:“崔姑娘,這樣的主人,還值得你追隨嗎?”
“你閉嘴!”祁夙惱羞成怒,他連日不順,被逼得離開祁國四處逃竄,心中本來就窩着一團火無處發,他是一定要殺了楚嵐來解這口氣的,於是劍尖又往前抵了半分:“崔瑩,你滾不滾開?”
崔瑩還是執拗搖頭,苦苦哀求道:“主人,你若殺了臨淵王,楚帝也必不會放過你的……”
“你再不滾的話,我連你一起殺!”
崔瑩仍然不讓,祁夙大怒,也不管崔瑩死活,劍就要往前送,啞奴擔心崔瑩,掀開車簾進來,乍見到此情景,飛身到崔瑩身前,那把劍刺到啞奴心口,崔瑩驚叫出聲:“啞奴!”
啞奴已經動彈不得,他最後看了崔瑩一眼,想打手勢,但那雙手,卻最終垂了下來,崔瑩眼睜睜地看着啞奴死在自己面前,她哭道:“啞奴,你爲什麼這麼傻呢?”
祁夙冷冷道:“崔瑩,一個啞巴奴才,死了就死了,你哭什麼?”
崔瑩只是流着眼淚,一言不發。
祁夙還是第一次見到崔瑩這樣對自己,他心中惱怒,剛想呼喝一番,但只聽到外面陣陣馬蹄聲,他跳下馬車,只見無數兵士將自己一行人團團圍住,爲首的一人騎着高頭大馬,穿着黑色常服,氣勢逼人,祁夙喃喃道:“祁昱?”
他忽然奇異地笑了:“崔瑩,還不帶尉遲貴妃還見過我皇叔?”
馬車上的崔瑩默了默,但還是押着尉遲貴妃下來,祁夙陰冷道:“皇叔,對不住了,你最心愛的女人在我的手裡。”
祁昱輕蔑地看着祁夙:“你想要什麼?”
“我要你死。”祁夙的眼裡噴出怒火:“我要你把江山還給我!”
祁昱一笑,也不睬他,而是對崔瑩和上百麒麟衛徐徐道:“朕知道你們是誰,今日若你們傷了尉遲貴妃一根頭髮,你們也逃不出朕的包圍,但是,若你們肯棄暗投明,放了尉遲貴妃,朕保證,以往的事,一筆勾銷。”
祁昱的話,在麒麟衛中引起一陣騷動,東躲西藏的日子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但今天祁昱居然願意不再追殺他們,麒麟衛都有些茫然,祁夙環顧四周,勉強硬撐着不屑道:“祁昱,你別惺惺作態了,你怎麼可能放了麒麟衛?”
祁昱沒有理他,繼續對崔瑩道:“崔瑩,今日麒麟衛是全軍覆沒,還是迴歸常人生活,都在你一念之間。”
祁夙焦躁起來:“崔瑩,別聽他胡說!”
崔瑩默然不語,她抵在尉遲貴妃身上的劍忽然垂了下來,還沒等祁夙反應過來,她已經割斷尉遲貴妃身上繩子,將她推離祁夙身旁,祁夙愕然,剛準備去追,崔瑩忽用劍對着他,回頭催促尉遲貴妃道:“快過去!”
祁夙大怒:“崔瑩你瘋了?”
“我沒瘋,瘋的人是你。”崔瑩眼睛通紅:“你已經被權力給逼瘋了,你不配做先帝的兒子,更不配做麒麟衛的主人!”
“就因爲祁昱給你那點蠅頭小利,你連我都敢背叛?”
“背叛?”崔瑩冷笑:“這十多年來,我們麒麟衛爲你出生入死,但是你是怎麼對我們的,一不高興就非打即罵,現在連啞奴也被你殺了,他又有哪裡對不起你?我們對你忠心耿耿,但是我們的忠心,你配嗎?”
她環視着祁夙身後的麒麟衛:“各位兄弟,崔瑩已無法再效忠這樣的主人了,但崔瑩始終是麒麟衛的人,今日是走是留,聽憑各位安排,若要留,崔瑩也陪你們一起赴死。”
祁夙驚慌地環顧麒麟衛,但他們都沉默了一會,然後紛紛扔下刀劍:“崔統領,我們聽你的。”
祁昱蔑視了失魂落魄的祁夙一眼:“祁夙,你永遠不明白爲人君者,到底應該怎麼做?如今衆叛親離,也是你咎由自取,就憑你,也配跟朕爭奪皇位?可憐皇兄英雄一世,居然有你這樣的兒子!”他舉起手,示意將士給麒麟衛讓一條路:“朕敬麒麟衛個個是條漢子,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