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一片寂靜,窗外,夜風透過未關的窗戶吹進來,發出呼呼的響聲,雨點打溼了窗臺,但沒有人去管。
葉鈞陽擡起疲倦的雙目,凝望着依舊站在客廳中央的父親,他的一雙蒼老無神的目光正期待的望着他,他的目光轉向文靜與文父、文母,他們一起緊挨着坐在沙發的一角。
葉鈞陽的目光快速的掃過文父、文母的那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容,最後停留在文靜的臉上,她正帶着一雙無辜的期待的癡癡的目光注視着他,葉鈞陽不知該怎麼辦了,他想起了孤獨、悽楚無比的雨珠,深深的將頭埋下。
此時,何雨珠一定在她那空闊的別墅裡,靜靜的佇立在窗前思念着他,期待着他可以給她帶去一個滿意的答案,可是,他又何嘗不願意與她日日夜夜廝守在一起,過着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
她在他的心目中地位何等重要,可是,父母呢?
他再次望着已經漸老的父母,他的心在顫抖,他能夠棄父母的餘生不顧嗎?在他三十歲的人生中,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矛盾過。
如果,在今夜,他跑出去了,他就可以與雨珠一起開啓新的人生,可是,他們的人生一定不會只有快樂,他們的良心一定會受到深深的譴責,這樣,他們會幸福嗎?一定不會,一定。
雨珠,雨珠,我們該怎麼辦呢?可是,我不能放棄你呀,我好不容易纔得到了你的愛的答案,我該有多麼的欣喜若狂呢?不管怎麼說,我總該爲我們的未來爭取一下,我希望得到父母以及文靜的諒解與成全。
“鈞陽,答應你的爸爸,你不要犯糊塗啊,媽媽怎麼能沒有你呢?生你養你三十年,你一定不會做出滅絕人性的事情的,兒子——”葉母那一聲兒子的呼喚徹底擊碎了葉鈞陽最後的意念。
他痛苦的雙手抱着頭,他的內心該有多麼深的矛盾呢?
他的雙手不停的抓着頭髮,歇斯底里的吼道:“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知道,我做錯了事情。可是錯的不是我與雨珠的彼此相愛,只是,我們的愛情來的太遲了,”
葉鈞陽猛然間擡起了頭,一雙眼睛滿含着痛苦與矛盾,他深深的歉疚的望着文靜,對大家說道:“只是,我與文靜在一個錯誤的時刻錯誤的走到的了一起,我應該尊重愛情的。愛情不是在一個不在可以等待的年齡去選擇一個終生伴侶,而是,而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文靜,我們的相遇,必將是兩個人、或者兩個家庭的不幸。
“我深深的愛着雨珠,我不否認你是一個好女孩,所以,我一直誤認爲我對你的感情是愛情,可是,錯了,文靜
,在遇到了雨珠以後,我終於清醒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愛情,只是好感,只是在一個合適的時間裡去完成人生的規定,這不是我們愛情的結合,文靜,是這樣的,你好好想想,或許等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的。你願意我給你一個空殼,你願意每天面對一具行屍走肉嗎?”
文靜搖頭否認,她對葉鈞陽說道:
“你不會的,鈞陽,我們之間不會成爲你所描述的那樣,如果沒有何雨珠,你依然會是曾經那個對我體貼入微的葉鈞陽。
“你與何雨珠的愛情,並沒有你說的那麼深刻不是嗎?你只是貪戀着她的美貌、她的聰明、她的智慧。
“我知道,你喜歡完美的人,我承認,我沒有何雨珠的完美,但我是真正的、真正的愛着你,你剛纔也說過,你至少對我有好感,這就夠了,如果得你的腦子裡沒有何雨珠的影子,我們依然是幸福的!
“我從不懷疑,我與你的相愛只是爲了完成人生的一件大事,但這是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的。在你之前,我接觸過不少的男孩子,我明白,只有對你,那纔是真正的愛情,所以,我懂愛情!”
文靜走到葉鈞陽身邊,拉起了他的手,說的聲淚俱下,令人感動不已。
文父、文母也起身走在文靜的身邊,葉父說道:“女兒,只要你是真心的愛着葉鈞陽,爸爸也就不說什麼,你們已經成親了,結婚證也領了,現在於情於理你們是夫妻,我不願意看到你們結婚就離婚的事情發生,所以,葉鈞陽,”
文父的一雙嚴厲的目光轉向葉鈞陽,那目光是咄咄逼人的。
他聲色俱厲的說道:“我女兒愛着你,知女莫如父,我寧願她面對你這一具空殼、一句行屍走肉,我也不願意,眼睜睜的看着我的女兒變成空殼、變成行屍走肉。我更不願意,她的將來揹負着一個被新郎拋棄在婚禮上的精神負擔,這會一直影響到她的未來。
“葉鈞陽,我今天不把女兒帶走,是因爲我丟不起這人,不想我們文家被人嘲笑。如果這事情發生在幾天前,我一定會毫不顧忌的把女兒帶走,從此與你家人接下仇恨。但是,現在,我不會,我要把我唯一的愛女交給你,在以後的日子裡,如果,你要有半點對不住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葉鈞陽無奈,他明白自己是逃不掉這架由自己帶上的婚姻枷鎖了,他一定會像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一樣,再也逃不脫他的十字架了,他要揹着這沉重的十字架,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嗎?可自己畢竟不是耶穌。
自己是人,面對感情,他同樣是一個凡夫俗子,
他自私,他不願意犧牲掉自己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愛情。
耶穌犧牲了自己,畢竟拯救了人世間衆生的苦難,而自己犧牲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愛情,還有那個等待着他深愛着他的雨珠的愛情。
葉鈞陽有點退縮了,他不要這樣沒有愛的婚姻,也不能夠想象自己怎樣面對何雨珠,此時此刻,他彷彿看見何雨珠坐在湖邊,對他回眸時一雙絕望的含淚的眼神,她不會埋怨他,但她一定會躲在一個他所不知道的角落裡,絕望的生活着,終身得不到快樂。
葉鈞陽激動的喊道:“不,你們不能這樣逼着我,你們以爲就這樣將我和文靜說服到了一起,我們就能過好日子嗎?不,你們想一想,再想一想。當然,這一切都怪我,是我對不起文靜,我辜負了她,可是,爲了我們的幸福,爲了兩個家庭的幸福,你們能不能在多做一些理智的思考……”
“鈞陽!”葉父厲聲吼着,“文靜對你一往情深,你不要做讓你父母擡不起頭的事情,你要讓你的父親給你下跪,你才肯醒悟過來嗎?如果,你一定要這樣做,我今天就違背常理,爲了把你從人生的旋渦中解救出來,就給你跪下了!”
說着,葉父就三步並作兩步向葉鈞陽走去,他的膝下一軟,便雙膝着地,此情此景,葉鈞陽的大腦一下被掏空了,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傻傻的盯着跪在他面前的父親,感覺身體僵硬了冰冷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是事實,是夢嗎?他的手指深深的掐入自己的手臂,牙齒緊緊地咬着下嘴脣,他像一句殭屍一樣呆立在那裡,他手腳無措,盡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前的事情猶如夢中,就在他沉溺於這份似真似幻的景象之中時,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了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叫,這撕心裂肺的哭聲告訴他,這不是夢是事實。
他觸目盡心的發現,呈現在他的眼前的事實是,他的父親居然雙膝着地給他下跪了,他、他、他…….
衆人驚呆了,屋子裡更加安靜了,一片死寂。
只有母親一邊哭泣,一邊在勸說父親的聲音遠遠的傳入葉鈞陽的耳朵裡。
葉鈞陽在驚訝中清醒了,他一邊撲在父親懷裡,一邊說:“爸爸、爸爸——你不要啊,我怎能忍受?我答應你,一切全聽從你。”
葉鈞陽的眼睛溼潤了,他發現自己一個男子漢,活了將近三十年,居然第一次落淚了。他慢慢的爬起來。
他轉向文家父母,像個罪人一樣的匍匐在文靜一家人的腳下,說道:“我答應,我答應,一切的一切都答應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