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計在郵電局待了四個多小時,早過了飯點,但丁馳沒有一絲餓意,更不覺疲倦,反而興奮的很。
從郵電局出來後,丁馳立即找到薛子炎,有選擇的講了看到的、聽到的,重點介紹了電信公司機房配置情況。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呀。剛纔在郵電局機房時,自認看的很詳細,也很在門,可是經薛子炎一追問,丁馳才真正看到了非專業與專業的差距。
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二人溝通完基本情況,丁馳又講了郵電局的要求。離開薛子炎住處後,他才覺得陣陣飢腸轆轆。
接下來的幾天,丁馳僅在學校露個面,晚上也很晚回宿舍,其餘時間都到薛子炎住處,一同探討並掌控整個方案出臺過程。
三天後,丁馳把一份新的具體方案交到省郵電局。在這期間,丁馳多了個心眼,沒讓薛子炎與郵電局接觸,擔心爲別人做嫁衣。他也防着郵電局繞開自己,特意在方案關鍵部分留了尾巴。
楊處收到方案後,什麼具體意見也沒講,而是讓丁馳繼續回去等待。
隨着時間推移,又是一週多過去,日子已接近年底。
離着元旦還有三天的時候,楊處呼叫丁馳,要他下午到省局,鄭局要見他。
鄭局就是正局呀,這也太隆重了。
帶着激動心情,丁馳專門置辦了行頭,把自己也徹底收拾了一下,下午兩點半準時出現在省郵電局。
看着面貌一新的大男孩,楊處微微一笑,帶着丁馳上了九樓。
敲門聲響過,裡面傳出威嚴聲音:“進來。”
聲音好熟。帶着疑惑,跟着楊處進了屋子,丁馳又是一楞:屋裡人竟這麼面熟。
“怎麼,我不穿工裝、不戴工帽,就不認識了?丁馳先生。”桌後男子面帶笑容,站起身來。
哦,原來那天的中年男子就是鄭局,自己還以爲是信息工程師呢,竟然還大講特講,不免有些尷尬。不過轉念一想,就釋然了,自己可是見證過未來的,自是有高於對方的地方。儘管心裡坦然了,可丁馳卻仍覺着有些不大對勁,究竟是哪裡不對呢?
丁馳懵懵懂懂的握住了鄭局寬厚的手掌。
重新落座後,鄭局神色一整:“丁馳,你的方案我看了,雖然還有一些瑕疵,不過整體還是不錯的,有些方面也很前衛。局裡專門開會研究過,認爲如果完全能夠按照方案實現,那麼的確是一大進步。但假如某些環節出了岔子,不但達不到預想效果,很可能就是完全失敗。你一無資金,二無資產,與你合作實在不放心呀。”
“那鄭局的意思是?”丁馳反問道。
“項目研發一旦啓動,那可不是個小數目,除非你有等價物做擔保。”鄭局給出回覆。
“擔保?”丁馳試探着問,“用縣裡其他產業行不行?”
鄭局搖頭道:“你家那個小廠子,根本不足以擔保吧,何況也根本沒法擔保的。”
這麼說來……
丁馳忽的心中一凜:莫非省郵電局要耍賴?想要堂而皇之的硬撬走這個方案?
想至此,丁馳緊緊盯在對方臉上。但那張臉一如剛纔平靜,看不出任何喜怒傾向。對方越是這樣的神情,丁馳越是心裡沒底,額頭也不禁沁出了細微的汗珠。
靜,
僵持,
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舉動,屋裡人就那樣坐着、看着,好似石化了一般。
終於,還是丁馳沉不住氣了,開口問道:“鄭局,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底細,也拿到了我的方案,而且方案中有我們許多技術機密,那你說怎麼辦?”
鄭總笑了:“我們可沒有據方案爲己有的意思,但你這樣空口無憑,我們實在不放心,也完全不符合程序。可假如要是因此拋開你的話,省局又可能落下搶人成果的惡名,你說這可怎麼辦?”
丁馳暗自“哦”了一聲:話裡有話呀。於是問道:“您說怎麼辦?”
“你看這樣行不行?依據我們的需求,以及你們的承諾,新的程控電話交換機必須在九三年六月底研製出來,必須至少達到三千門標準。如果達到的話,那就是成功了,萬事大吉,報酬該給就給,獎勵該有就有,也可以根據市場拓展給提成。”話到此處,鄭局語氣一轉,“如果沒達到三千門標準或是超期,甚至乾脆什麼都沒弄出來,那你和你的團隊必須要爲省局免費打工十年。”
丁馳驚的“啊”了一聲:“十年?”
“多嗎?你們十年工資值千萬?”鄭局反問道。
“不,不多,好。”丁馳一咬牙,答應下來。
鄭局說了聲“好”:“那這樣,接下來你們和楊處接觸,具體研商一下合同及合作細節,務必儘快定下來,越快越好。”
大方向定了,細項還有好多,許多方面也還需要統一意見。幸好丁馳提前做了功課,幸好受父親耳融目染,僥是如此,仍有地方吃不準。於是就共識部分確定後,丁馳帶着異議內容離開了省郵電局。
從郵電局出來後,丁馳先把異議內容專門摘抄打印出來,找到薛子炎進行了研究。然後又回到學校,找了法律系教授,謊稱幫親戚請教。
又整整折騰了一天一夜,異議部分終於統一,合作協議才最終敲定。
九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兩點半,在省郵電局會見室,合作協議簽署。沒有任何儀式,現場也僅丁馳、鄭局、楊處,一切都是在秘密中進行。這固然與合作模式不合規有關,更重要的是,研發的新產品必須保密、快速,否則就會落於人後,甚至被國內外同行直接超越碾壓。
協議簽了,丁馳心中頓時一鬆:運作了好幾個月,總算取得了實質性進展,這是以後創業必需的過程和積累。
隨即丁馳又深覺肩頭沉重,這可是上千萬的項目,有省郵電局的希望,有衆人理想抱負的寄託,同時還有團隊的身家自由。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沒有任何退路。
帶着背水一戰的勇氣和悲愴,帶着沉甸甸的挎包,丁馳邁步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回頭關門的一剎那,丁馳看到了一抹笑容,不禁再次一楞:太熟悉了,到底在哪見過,那笑容裡到底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