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太累,過的也太慢了,好不容易纔熬到了下班時間。
這並非工作量增加,其實組員還特意多分擔了一些,中途薛子炎也得以眯了一會兒。工作時間也不長,以往都是要加班到晚上八點多,有時甚至十點以後,今天也才六點多。之所以覺着又累又慢,主要是沒休息好,也心累的很。
無聲的伸了兩個懶腰,薛子炎道:“都休息吧,這些天你們也累夠嗆,早早洗洗睡吧。”
三名組員對望之後,“劉電子”試探着問:“薛工,你還要出去嗎?”
“啊,有點事辦一下。”薛子炎含糊應着。
“可要注意休息,你的臉色太難看了,就跟大病了似的,眼窩更是又黑又深。”遲疑了一下,“劉電子”又囑咐道,“薛工,您可要按時回來呀,楊處都生氣了,昨天丁總也找你了。”
“丁總找我?昨天和他分開時,他什麼也沒說呀。”薛子炎邊說邊走了出去。
再次面面相覷後,三人輕聲對着話:
“又是丁總找嗎?”
“會按時回來嗎?”
“不好說。”
出了廠房大院時,外面已是夜幕低沉,華燈初上。薛子炎取出手機,點到丁馳號碼,遲疑了一會兒並未撥出,而是嘆着氣放回了衣兜。
“子炎,考慮好沒?”豪華轎車適時出現,一名紅衣女子探出頭來。
“你怎麼在這?誰告訴你我在這裡?”薛子炎反問道。
紅衣女子“咯咯”一笑:“子炎,真跟上學時一樣,太愛鑽牛角尖了,我在這奇怪嗎?郵電局下屬三產公司而已,又不是軍事重地、精尖科研部門,找你一個技術工人難嗎?上車吧,好好談談。”
見對方沒有挪窩,紅衣女子又補充道:“放心,絕對沒有跟蹤你,就是找到這來的。彆拗着了,時間不等人呀。”
遲疑了下,薛子炎坐到汽車後座上。他這才發現,開車男子昨天也見過,是和女人一起去的自己住處。
汽車緩緩啓動,紅衣女子繼續說:“子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識時務者爲俊傑,我這是在幫你呀,老同學。”
“是呀,薛先生,英雄保明主,俊鳥登高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時光太短暫了,充分享受纔是正理。”男子左手握方向盤,右手在副駕駛位一抓,手中多了個袋子,“兩萬定金,只要你與我們合作,後面還有八萬元。”
見薛子炎沒有反應,紅衣女子又道:“子炎,你應該知道那句話吧,‘子欲孝而親不在’,時間就是生命呀。”
臉頰肌肉急速抖動了幾下,薛子炎沉聲問:“你們沒少下工夫調查我吧?”
“子炎,這你就理解歪了。”紅衣女子給出解釋,“咱們是同學,要找你的聯繫方式太容易了,你那住處也不太難找。至於你的專業,這更沒有秘密可言,從認識你那天就知道了。”
“薛先生,跟什麼過不去,也不要跟錢過不去。這麼的,十萬現在都給你,再另加五萬,事後便給。”男子變戲法似的,又往袋子裡塞了幾沓現金,直接甩到了後座,“拿着吧,不少了。”
雙手捧着錢袋,薛子炎手在抖,心也抖的厲害: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呀?
“叮呤呤”,鈴聲忽然響起。
看了眼來電,薛子炎急道:“停車,停車。”
“薛先生,你可要考慮清楚,過這村沒這店。”男子口音依舊那麼蹩腳,充滿警告意味,不過仍舊停了車。
遲疑了一下,薛子炎輕輕放下紙袋,說了句“我先下去一下”,然後跳下了汽車。
“人要清楚自身價值,要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男子語中滿是譏諷。
“少說幾句,我覺着有門兒。”紅衣女子拎着紙袋,追了上去,“子炎,等等,等等。”
此時,薛子炎已然接通電話:“明天?……不,不是不着急,只是那錢,錢實在是湊……啊?!交啦?真的嗎?……好,好,我馬上就去,謝謝您,謝謝大夫。”
“子炎,拿上。”紅衣女子適時遞上紙袋,“先應急,其他事項再說,老同學不會騙你的。”
“哦?”薛子炎擡手擋開,轉身跑去,不停的揮舞手臂,“出租,出租。”
三晝夜後,薛子炎、丁馳坐到了一起,坐在了那家熟悉的餐館裡。
儘管薛子炎依舊滿臉憔悴,甚至眼中佈滿血絲,但精神卻好了許多,好似沒有了疲倦一般。
丁馳則面帶笑意,要對方多吃菜。
雙手舉起酒杯,薛子炎誠摯的說:“丁總,多虧您了,要是沒有您的幫助,我媽的病就耽誤了,我也會愧疚終生。您的大恩大德我銘記在心,一定不會背叛您,堅決做您的……”
丁馳輕輕擺手:“你還要給母親陪牀,酒也過了約定限量,不能再喝了。這次老人手術非常成功,也已脫離危險,這比什麼都好,也是我們爲人子應盡的孝道,我也不過舉手之勞。”
“丁總您太謙虛了,整整兩萬救命錢呀,您的錢也是一點點掙的,我一定儘快積攢還您。”薛子炎目光堅定,語句至誠。
“用粵省話講,小意西,酒酒水啦。”丁馳嘴上說的輕鬆,心卻幾乎在滴血。這哪是毛毛雨?這可是他的全部積蓄。除去拿出的這兩萬塊,還有給首都鄭教授買補品花去的兩千多塊,丁馳現在只有四千元小金庫了,這還包括了年前的三千獎金在內。
薛子炎獨自喝掉杯中酒,眼中已閃起晶瑩:“丁總,我有愧呀,差點就做出對不起您的事來。我母親那裡等錢救命,我同學卻適時找上門來,說是重金聘我做技術經理,具體業務卻又不說明。雖說明知他們目的不單純,可一頭兒是母親,一頭兒是朋友,我這……要不是醫生及時打來電話,我真不知自己會否錯撼終生。唉,其實我已經對不起您了,每次和楊處請假都是拿您撒謊,連我自己都心虛了。”
“最後一杯了,敬孝子,趕緊回去替你姨陪牀。”丁馳給對方倒了一杯,一手一杯端起。
雙手接過酒杯,淚珠滑落了臉頰,薛子炎又道:“我媽還以爲是我交的錢,我想到了可能是你,但又一時不敢相信,只到查監控錄像才印證了我的判斷。丁總,前天晚上我去醫院時,感覺身後好像有人。”
丁馳“呵呵”一笑:“你覺得是我?不會是你女同學吧。”說完,與對方碰過杯子,一飲而盡。
“丁總,我就認準你了,情願爲你做牛做馬,誓爲知己者死。”薛子炎言之鑿鑿、大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