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的日常生活很簡單,起牀,練兵,吃飯,練兵,睡覺。每日裡就在郡主府和軍營來回走動,若無特殊情況,基本不會改變路線。
同往常一樣,南宮瑾在軍營呆了一整天,到了日暮西山時才騎馬從軍營返回郡主府。
此時秋色已濃,東魏雖然冷得比北方要慢,可也隱約透着寒意。南宮瑾穿着輕便的戰袍,頭髮梳成了男子的髮髻,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清爽。在帝都,幾乎所有的百姓都跪地迎候過這位女將軍,所有的人都認得她,她又沒有架子,雖不跟人親近,可也着實讓百姓很是喜歡。
南宮瑾進了城門,便不再騎馬,將馬兒交給副將劉源牽着,自己慢悠悠地到處逛逛街市。就算屢立戰功,威名赫赫,骨子裡她也只是個年方二九的年輕女孩,周圍小攤販上的珠花胭脂,也留着三分興趣。
她看中了一枚絹花,顏色很正,打算買下來送給慕雲歌。
小攤販認得她,陪着笑說:“郡主保家衛國,日日辛苦,小人怎好收郡主的錢?若是左右鄰舍聽說郡主要個小玩意小人還要銀子,會罵死小人的!”
“你們也不容易,若是白送,我就不要了。”南宮瑾的母親是公主,家教極其嚴苛,她還真沒有不給錢拿東西的習慣。
小攤販給她說得一愣:“這……郡主要這絹花,是小人的福氣,小人真的不能要錢。”
南宮瑾搖了搖頭,當真放下絹花要走。
小攤販急了,忙道:“郡主……哎,一文錢!”
南宮瑾這才笑着回身,將剛纔挑好的絹花拿在手上,笑着摸了摸身上,頓時大囧。她今日穿的是鎧甲,竟沒帶錢包,求助一般地看向身邊的副將劉源。劉源憋着笑從腰包裡翻了一番,摸出一兩銀子遞給小販。
小販受寵若驚,訥訥地說:“一兩銀子太多了。”
劉源點了點頭,市面上的行情他稍稍懂一些,一朵絹花雖不至於一文錢那麼便宜,但也沒貴到一兩銀子,順手又挑了一朵,直接插在南宮瑾的頭髮裡,笑道:“這樣就不用找了。”
“我用不着這些的。”南宮瑾摸着頭上的絹花抿嘴淡笑:“整日裡面對着一羣大老爺們,我若戴朵花去,有什麼威信可言?”說着就要摘掉。
劉源連忙按住她的手:“現在不是在軍中,偶爾戴朵花也無妨。”
他跟隨南宮瑾兩年,知道她是沒有戴花別簪的習慣,只是看着京都裡那麼年輕的女孩個個穿紅戴綠,打扮惹眼,南宮瑾就顯得樸素太多,不免心疼,才僭越了規矩,想也不想的爲她簪一朵花,只求樸素中能多些鮮活。
他側眼看着南宮瑾臉上的笑容,心砰砰直跳,對慕雲歌和陸令萱的出現好生感激。
這幾年,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私下,他都很少見到郡主笑,有時會笑,也不過淺淺一抿,眼中都是冷的。自打認識了這兩位小姐,他家郡主纔會時時將笑容掛在臉上。不止是他,最近軍中很多將領都在說,郡主變了不少,比以前溫和,比以前更從容,沒了架子,她在軍中的威信不減反增,甚至還有人在猜測她的婚訊會在多久傳來……
南宮瑾見劉源堅持,便也沒再摘下那絹花。小攤販將她挑好的絹花打包,交給劉源拎着。
兩人正要往前走,忽地斜地裡跑來一個人,埋頭悶聲不吭地往前衝,將南宮瑾的撞得幾乎一個趔趄,劉源忙扶住了她,喝道:“怎麼走路的,撞了我家郡主知不知道?”
“沒事。”南宮瑾搖了搖頭,將手輕輕揉着撞疼的肩膀。
她是武人,剛剛那一撞,撞人的人也給她下意識的肩膀一送,推得一pi股坐在地上。
這是個中年婦女,也真是奇怪,本來就滿目驚慌,在聽到郡主二字時,更是下意識的發抖,飛快地擡起眼簾瞟了一眼,隨即就戰戰兢兢地往後面瞧去。南宮瑾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轉角里兩個男人飛快地對視一眼,快速閃身進了巷子。
如此鬼鬼祟祟,肯定其中有疑。
南宮瑾最不喜歡這些個明爭暗鬥的事情,蹙眉道:“你起來說話。你一個婦道人家,如何得罪了這些人,要被人追着滿街跑?”
中年婦女恐懼萬分,不斷回頭看向身後,那些人藏在巷子裡,定然是不會放過她的。
她看了看眼前的人,心中極是震動,可既然那位姑娘說這人是她的救星,她說什麼都要賭一把!
豁出去了,中年婦女挺了挺腰,快速地說:“郡主,救命!民婦也是因爲郡主的事情才遭此厄難,雖罪有應得,可請郡主看在民婦也是受害人的份上,救民婦一條賤命吧!”
“因爲我?”南宮瑾一愣,快速的和劉源交換了個眼神:“你跟我來。”
劉源忙走到民婦身邊,和南宮瑾一左一右將她圍住,一手拎着她的胳膊防止別人傷她,也防止她逃走。三人快速到了馬匹邊,劉源將她攜帶着上馬,正要離開,一支暗箭突然向中年婦女襲去,南宮瑾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箭尾,那箭也是淬了毒的。中年婦女僥倖逃得一條命,面無人色,嚇得在劉源懷中不斷髮抖。
“回府!”南宮瑾冷聲吩咐,快速抽馬而去。
她本只是對這件事抱有一絲興趣,現在,這興趣已到了膨脹的邊緣。
定是什麼驚天大事,否則絕不會讓人驚慌到當街殺人!
三人很快到了郡主府,南宮瑾領着人去往議事廳,劉源快速調了幾個親兵守衛房門,自己則拎着中年婦女推進了議事廳裡。
房門一關,中年婦女的臉色才稍稍鬆懈了些,快速灌了兩口冷茶,心慢慢放了下來。
“說吧,什麼叫因爲我才遭此大難?”南宮瑾等她緩過氣來,才幽幽開口。
中年婦女喝了茶,戰戰兢兢地將茶碗遞到桌上,環顧四周,心中不免唏噓。十七八歲的女子,哪個顯赫人家不把女兒養得風姿窈窕,捧在手心裡。眼前的女子也只虛歲十八,可看看這起居,尚且比不得一般人家的女兒。想起自己的錯事,這些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眼淚頓時滾滾落下,此時才知道後悔是個什麼滋味。
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郡主,你打老奴,罵老奴吧!”
“無緣無故的,我打你罵你做什麼?你又不是我郡主府的奴婢,自稱老奴做什麼?”南宮瑾不懂了。
中年婦女哭道:“老奴該死!老奴喚作白綾,郡主可能不知道,老奴以前是靖國公府的家奴!靖國公和長公主沒出事以前,一直是在浣衣房做的雜活。一切都差不多是四年前的事情來……”
四年前,白綾是靖國公府浣衣房的奴婢,年過三十,夫家亡故,膝下拖了兩個孩子,她不得不做雜活來養活自己。
靖國公府給的報酬豐厚,只是外間皆傳南宮老爺爲人嚴苛,辦事要時刻小心謹慎,下人們也被教育得恭恭順順,平日裡連人都不敢多看。不過,不敢看主子,還不敢看別的下人嗎?浣衣房有個家丁,姓邱,人人都叫他邱老大,他管着浣衣房和大廚房裡的所有下人。他長得俊朗不凡,據說以前是軍營出來的,他很兇,平日裡對誰都不苟言笑,唯獨在面對她的時候,會露出幾分笑意。
南宮瑾聽到邱老大的名字,沉默雙眸閃動出異樣的光澤。
這人她還記得,是以前爹跟前很得寵的一個管家,只是後來靖國公府出了事情後,他就不知所蹤了。
白綾長得是有幾分姿色,如今又是單身,浣衣房裡難免有流言出來。邱老大聽了這些流言不但不生氣,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暗示之意已是明顯。
白綾拖着兩個孩子生活已是悽苦,早就萌生了再嫁之意,如此也就順水推舟,跟邱老大好上了。
兩人好了大半年,一天晚上,邱老大面容陰沉的回來,見着她就嘴裡發狠:“打我?當老子好欺負嗎?”
白綾忙問怎麼了,邱老大痛得齜牙咧嘴,一五一十的說了。
原來今日他在大廚房裡想爲她拿兩支燉湯的人蔘,手腳不太乾淨,被大管家發現了,告到了靖國公跟前。靖國公大怒,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讓人當衆責打了他一頓,還讓人接管了他手裡的活兒。
他風光慣了,怎受得了這口氣,隔天就回來告訴白綾,他給自己重新找了個主子,主子讓他辦一件事,事成之後,許他功成名就。
劉源聽得眉頭一跳,下意識的握緊了雙拳,不安地看了看南宮瑾。
南宮瑾尚且還穩得住,只是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覺的顫抖,她或許預感到了什麼,脣色漸無,目光帶了幾分飄忽。
邱老大給自己找的新主子說,邱老大要想報仇,就要幫他將靖國公從這個位置上弄下去。只是靖國公多年忠君,妻子是長公主殿下,明着來必定讓人起疑不說,還會惹來京城動盪,所以只能來暗的,悄悄的……
他們想了個計劃,計劃的入手點,就在靖國公家幾代單傳,靖國公捧在掌心裡的那個寶貝女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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