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慎帶走了生產出來的輔酶q10,棲棲遑遑的來到西堡鎮派出所報警。
“同志,我報警。”管慎的矜持少了,靈活度高了,以前的時候,他是堅持叫先生的。
派出所只有一名內勤民警在看報紙,擡眼瞅了管慎一眼,懶洋洋的問:“什麼事?”
“我是西捷工廠的經理管慎,西堡肉聯廠在沒有提前通知的情況下,強行封閉了我們的工廠,我請求出警。”管慎說話說的一快,粵語腔就重了。
民警沒聽懂,掏掏耳朵:“你說什麼?”
“我的工廠被人搶了。”管慎一字一頓的回答。
“說話不用那麼大聲,我聽的到。”民警看在他語音特殊的份上,沒有多做計較,放下報紙,問:“你要報搶劫是吧?誰搶的你?”
“西堡肉聯廠的王元勝,他是西堡肉聯廠的後勤主任。”
民警眼皮子挑了起來,又問:“事情發生在哪裡?”
“西捷工廠。”管慎彷彿看到了希望,一下子精神起來。
“西捷工廠在哪裡啊?”民警卻是沒什麼精神。
“西捷工廠在西堡肉聯廠以前的舊車間,不過,我們已經簽署了協議,將產權分離開了。”管慎說的小心翼翼。
民警卻更懶了,問:“爲什麼不到西堡肉聯廠報案啊?西堡肉聯廠有自己的保安科,你找他們,比找我們強。”
“我就是被西堡肉聯廠的人給搶了!”管慎怒氣一下子起來了。
“就是這樣,你纔要去西堡肉聯廠報案啊,。”民警喝了一口苦澀的大葉子茶,道:“我給你講明白一下,你說你是被西堡肉聯廠的職工給搶了,事情又發生在西堡肉聯廠,那你不去西堡肉聯廠報案,你找我做什麼?你還不如把美國的案子也拿過來給我算了,我一天啥都不用做了,盡做別人的案子了。”
說完,民警拿起報紙,再次美滋滋的看了起來。
管慎怒火難平,強抑着道:“我不是被西堡肉聯廠的職工給搶了,是我代表的外資公司,英國捷利康公司被西堡肉聯廠有組織的給搶劫了,你們不是有保護外商的政策嗎?”
“我們保護外商啊,但你這個情況有點特殊,你首先要到事情發生的轄區報案,明白嗎?西堡肉聯廠的情況也很特殊,我這裡管不着,明白嗎?”民警放下報紙說了兩句,又拿了起來。
“你們這是官官相互。”
“沒資格。”民警懶洋洋的說。
管慎皺眉:“啥?”
“我們西堡鎮是正科級單位,我們西堡鎮派出所呢,是副科級單位,知道啥是副科級嗎?就是所長和指導員是副科級,副所長是股級。知道啥是股級嗎?就是一級科員,啥都不是!你看我長的像是副科長嗎?”
“啥?”
民警自言自語:“副所長股級是一級科員,我就等於是二級科員,知道西堡肉聯廠的保衛科是啥級別嗎?”
“啥?”
“就給你說,西堡肉聯廠的保衛科是副處級,知道不?人家的保衛科科長是副處長,比我們所長大兩級,比副所長大三級,人家保衛科裡,遛一隻狗出來,起碼是股級,官官相護?呵呵,咱什麼時候是官了。”民警說着自怨自艾起來。
在鎮派出所做民警是極沒意思的,平時碰不上大案要案,偶爾出一起惡性案件,卻要被批評教育,最後,破案的工作還得交給縣刑警隊,做內勤民警更加沒意思,今個兒的這位,雖然承攬了所長交給自己的任務,憤世嫉俗卻是少不了的。
管慎被民警的一攬子廢話給震驚了,再嘗試了兩次,頹然放棄,道:“我去溪縣報案,怎麼坐車?”
“你要去月球報案,是不是也問我要一架飛機?”民警擡嘴就是一句怪話,說的還怪有道理。
管慎強忍着怒氣,說:“去月球要坐航天飛機,不是飛機。”
“能的你,你去月球報案吧,看他們啥時間派人來查案。”民警嘴皮子利落,也不耽擱看報紙。
管慎裝了一肚子的怨氣出門來,問了好幾個人,終於坐上了去溪縣的班車。
溪縣到西堡鎮的班車,是溪縣到南湖市80年代初淘汰下來的舊車,而溪縣到南湖市的班車,是70年代平江到南湖市淘汰下來的舊車。
管慎上車以後,甚至沒有找到坐的地方,因爲大部分的座椅都壞了,仍然有棉花的座椅被人坐了上去,沒有棉花的座椅被人墊一兩樣東西,或者乾脆蹲踞一兩個人,大家手裡的行李亦是異常豐富,中間的走道寸步難行,而車內的氣味更是豐富多彩,捂着鼻子都捂不住。
來到西堡肉聯廠多日,管慎從來都是車來車往,卻從來沒有自己坐過班車,第一次體驗,顯然將他給嚇住了。
……
下午,西堡鎮派出所的幾位民警陸續歸來。
內勤民警等到所長來了,就將管慎的情況給說了。
所長一聽就樂了:“榆木腦袋的,還真跑過來報案,你沒給留記錄吧?”
“沒留,我都是按您吩咐的說的。”內勤民警連連搖頭。
“好,給你記一功。”所長說着指指桌面上的電話機,說,給我撥楊銳的電話,號碼在匣子裡。
內勤民警連忙撥號,口中問:“這個香港人去溪縣了,不會讓他給告成了。”
所長笑了:“我兒子就在縣刑警隊,他要是能立案了,我把手銬吃了!”
派出所內頓時涌起一陣笑聲。
所長更是沒心沒肺的笑的最大聲,他在西堡鎮派出所的所長位置上做了好幾年了,身爲楊銳的二姑夫,從小沒少幫楊銳的幫,今天的事,更是舉手之勞。
當然,對於奔波於外的管慎來說,卻是舉步維艱。
楊銳趕在晚飯前,來到了西捷工廠,在檢查了重要設備沒有損壞之後,楊銳興奮的直衝王元勝翹大拇指,讚道:“你的工作,比傅作義的投降還重要,你爲我們保存了大量的正規物資……”
要是有設備損壞的話,再補充就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這正是楊銳最缺乏的。
王元勝被他的形容給噎住了,無奈說:“謝謝誇獎。現在問題,就是工人們不太配合,他們喊着要復工,要解釋,我說談一談,沒談出結果來。”
“要工人配合,餓着肚子怎麼配合,工人又不是罪犯。”楊銳說着揮揮手,喊道:“紅燒肉盒飯,一人一份,我請客,咱們先吃飯,再說話。”
裝紅燒肉的大鍋掀開,裡面是滿滿的一鍋紅燒肉,只有肉,沒有土豆。
西捷工廠內,反對的聲浪,早就換成了吞嚥口水的聲音。
楊銳露出輕輕的笑容,有錢任性的地頭蛇,給個蛟龍也不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