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3日。
蔣同化吃過午飯,直奔京城電視臺而去。
在出門前,他還特意打了電話給京西製藥總廠,並通知了三木公司,雖然幾個人與楊銳一個人辯論,有勝之不武之嫌,但是有三木的研究員一起來,還是很令人放心。
到時候,光用三木的研究員拿出來的數據,就能把楊銳砸暈吧。
蔣同化坐在椅子上化妝的時候,都頗爲得意,並且頻頻向兩邊的研究員示好。
二號嘉賓狄河頌和四號嘉賓許文石都是生物圈子裡的人,說上幾句話,也就變成了熟人,加上三人的觀點相近,很容易就熱絡的聊了起來。
現在的電視化妝都是濃妝,爲了讓色彩不足的電視能清晰的表現出人的五官,對比強烈的黑紅兩色是不可避免的。
蔣同化很不自在的讓人塗了口紅,照了鏡子,突然好奇的問:“王院士也要這樣化妝嗎?”
電視臺的化妝師笑了起來,道:“王院士用的時間更長,他在隔壁,有專人給弄呢。”
蔣同化想起王院士一臉的老人斑,釋然點頭,又問:“那三木公司的人呢?也在隔壁?”
“三木是什麼?”化妝師不解的問。
“我們今天討論的藥,就是三木公司做出來的啊。”蔣同化微微擡頭。
化妝師不着痕跡的將之壓了下去,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蔣同化“哦”了一聲,心道:老外的架子還挺大的,別是自己帶了化妝的人。
轉念想想老外粗糙的皮膚,蔣同化心想:熊一樣的體質,要弄成人模樣,也是得費些功夫。
化完妝,吃了些飯,就見孫璇進來給幾個人叮囑注意事項。
蔣同化很認真的聽着,還特意的練習了兩次,免得一會上了電視出醜。
孫璇看他緊張,就笑道:“您別擔心,我們這個是錄播,下午錄好,晚上才放的。”
蔣同化點頭,但緊張依舊未能緩解。
大家都知道現在的節目是錄播,但那又如何呢,你出醜的地方,電視臺可不一定會剪掉,否則,爲什麼那麼多采訪的片段裡面,被採訪的對象都是醜來醜去的。
蔣同化咳嗽一聲,左右看看,道:“楊銳呢?楊銳還沒來嗎?”
“來了,估計在後臺被堵住了。”孫璇笑笑。
“咦,爲什麼?”
孫璇的臉莫名的紅了一下,道:“好像是被看成了電影明星,被幾位老師給攔住了。”
“攔住做什麼?”
“就說他適合演幾個電影角色……啊,出來了。”孫璇說着,滿是星星眼的看向後邊。
蔣同化覺得,自己這四十多年都白活了,好像就沒有見過女人有這種嫵媚表情的。
轉過頭來,蔣同化又有閃瞎狗眼的感覺。
只見楊銳身着西裝,肩寬腰細,略微化妝以後,竟是比同時走出來的男主播還要亮眼。
事實上,楊銳身邊的男播音員化妝的比他精細多了,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罷了。
“楊委員。”蔣同化擠出一點笑容,和楊銳打了個招呼。
楊銳輕輕挑了挑下巴,也招呼道:“蔣委員。”
說着,楊銳就來到了蔣同化身邊,和他輕輕握了握手。
孫璇興奮的拍手道:“太好了,這就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精神,你們等一下,我喊攝影師過來。”
攝影師快步走了過來。
孫璇喊道:“大家一起拍個照吧,站到一起先拍個集體照。”
在她的推動下,許文石和狄河頌,還有王老院士都站了過來。
蔣同化這時候不禁再問道:“三木公司的研究員呢?也一起拍照吧。”
“哦,三木公司打了電話過來,說是不能來了。”孫璇抱歉的道:“忘了通知您了,不好意思。”
“沒事,不過,爲啥不能來了?”蔣同化眉頭緊皺,沒有三木公司的研究員在,他是真不想和楊銳辯論了。
孫璇只是笑笑,道:“邀請的嘉賓突然有事,不能來的情況很多的,我問了他們,看能不能臨時找一位別的研究員,但對方說實在抽不出人手來,我們也沒有辦法了。”
“原來如此。”狄河頌的觀點相對中立,並不在乎有沒有三木的人來。
孫璇笑的很可愛,道:“這樣也好,我們的翻譯聽說要在節目裡給外國研究員做翻譯,緊張的不行,現在輕鬆了。”
“哈哈,研究用的英語,翻譯起來可不容易呢。”王院士發出大笑,顯的很精神的樣子。
“不管怎麼說,有各位來就可以了,我們覺得這次的節目一定會大獲成功的。”孫璇恭維了一句,繼而指揮者衆人完成了合照,再分別坐在了演播室的兩邊。
就像現在大部分的電視節目一樣,京城電視臺的演播室的環境簡陋,光潔明亮大約是最好的形容了,除此以外,從桌椅等硬件,到具體的佈置,都讓楊銳感覺一種山寨的味道,就像是大學裡搞的辯論賽的感覺。
鋪着白桌布的小方桌,沒有靠椅的板凳,還有花哨的搪瓷杯,以及簡單的大方桌組成的主持臺,就是演播室裡的全部設備了。
主持人是曾經採訪過楊銳的周想,她有一雙大眼睛,在整容手術尚不發達的85年,堪稱是少見的迷人大眼睛。
在辯論開始階段,被周想盯着的男人都會有一些不自然。
直到幾個人漸漸進入狀態。
“抗心律市場藥物,在臨牀上的應用,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從最早的奎尼丁,到現在的氟卡尼,普羅帕酮,這些藥物的應用,在國外已經是成規模,成體系的了,僅僅以你一家之言,而讓中國的患者失去治療和控制心率失常的藥物,我覺得這是不應該的,是制度弊病,楊銳委員,您覺得呢?”
“抗心律理論還是很有研究和發展的價值的,一刀切的打壓,是不應該和不正常的。”
“我對律博定有一定的瞭解,事實上,我在國外的時候,還吃過這個律博定,不管是從各種報告也好,我個人的感覺也好,我認爲律博定是安全的。”
蔣同化、王院士和許文石等人,一個接一個的發表意見,其中又以許文石的言辭最爲激烈。
他甚至比蔣同化還要心急的跳了出來,喊道:“楊銳同志,我勸你最好儘快從gmp委員會辭職,你是生物學家,並不是醫學專家,憑什麼審覈新藥?而且還與醫藥界的主流觀點發生這麼大的衝突,你覺得是你錯的了?還是我們都錯了……”
周想阻攔了一下,笑道:“好,正方的觀點都發表完畢,現在請反方發表你的意見。”
周想看向楊銳的表情稍微帶些同情,她不懂學術,但能聽得懂蔣同化等人的話,楊銳明顯是落在了下風。而且,周想很確信,自己的觀點和觀衆的觀點是一致的。
楊銳的臉上卻看不出沮喪或者失敗的情緒,他向周想點點頭,道:“我從後往前回答吧,首先,許文石教授說我不是醫學專家,而是生物學家,並且說,我的觀點和醫藥界的主流觀點發生了大的衝突,對此我是否認的。”
楊銳的回答,立即激起了許文石的反應,後者身子一動,就想反駁。
周想立即阻止了許文石,笑道:“我們是一一辯論的方式,要等楊銳說完了,您才能說。”
楊銳微笑,卻道:“我覺得沒關係,我和許文石教授一問一答也許更容易解決問題。”
周想眨眨眼,顯然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停!”演播廳裡坐着的導演站了起來,道:“楊銳委員,不要擅自修改規則。”
楊銳聳聳肩,道:“對面四個人,我就一個人,如果我要一次回答四個人的問題,複雜且不說,觀衆也會聽的忘記了前面人的話吧。”
導演遲疑了一下,道:“這是標準的辯論規則。”
“我們這不是標準的辯論啊。”楊銳指指自己兩邊空空如也的位置,道:“導演,要不然讓我們試一下,如果您覺得不好看,我們再改。”
“好吧。”導演總算沒有堅持,示意攝像機重新開始。
“許文石教授。”楊銳並不看鏡頭,微笑面對許文石,道:“您對抗心律藥物也有一定的研究,如果要您給抗心律藥物做一個分類的話,您會怎麼分?”
許文石想了一下,道:“這是分類學的內容,不在我們的討論範圍之內吧。”
“您看我這樣給它們分類如何,多離子通道阻滯劑和單離子通道阻滯劑,這樣說,您覺得可以嗎?”
“恩?恩,這個……這樣分也不是不行。”許文石有些遲疑,他顯然還沒有關心到這個問題。
“我知道我在北大所任職的職務名稱嗎?”楊銳的問題一環接着一環。
許文石愣了一下,卻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主持人,許教授大概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了,我自我介紹一下可以嗎?”楊銳徵得同意後,面向觀衆,道:“我是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主任楊銳,這個離子通道,與多離子通道阻滯劑,以及單離子通道阻滯劑,是一個離子通道,它們正好在我的研究範圍中,所以,要說有的生物學家是不擅長醫學的,可能,但我對律博定以及抗心律藥物的瞭解,我是不會簡單謙讓的。
周想帶頭鼓掌,楊銳微微彎腰,落落大方。
許文石的臉,卻是一下子的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