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說完了,齊公再道:“這項計劃,是由老朱來主持的,負責制定和實施。”
齊公說的老朱,對研究員們來說,是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也是國內院士中的頂級存在。
楊銳微微點頭,這是不出意料的決定。
主持這麼大的科研項目,不光得有學術水平和學術聲望,還得有相應的經驗和政治聲望,每個國家能選擇的都沒多少選項。
緊接着,齊公又道:“計劃的方向如何,具體如何進行,還需要召開一些座談會,由各行業的專家們來決定,在此之外,我準備再成立一個監督委員會。”
齊公看向楊銳,道:“這個監督委員會,我希望你能加入進來。”
楊銳訝然,道:“監督委員會?……計劃要到……現在還沒有成立,應該還沒有要監督的事項吧?”
楊銳差點說出863計劃的名字了,這個代號,現在肯定還是不存在的。
而監督委員會,在楊銳的印象中倒是有的,但肯定不是現在就有的,畢竟,就像是他說的,項目組還沒成立,你監督什麼啊。
齊公卻是主意已定的模樣,道:“監督的話,還是是有內容的,比如說,現在的座談會的進行是否正常合理,資金分配的是否合適合規……總而言之,監督委員會的監督範圍可以很廣很深……”
楊銳聽的心驚膽戰,這等於是政委的角色啊。
齊公卻沒有給楊銳考慮或者選擇的空間,說過之後,就道:“原本,我們還沒有要成立這個監督委員會的意向,不過,律博定的事件,給我們提了一個醒啊。美國fda這麼大的機構,都會出這麼明顯的錯誤,說明我們得將監督的工作,早早的提到工作面上來。另外,老朱也很贊成,監督委員會和計劃委員會並行分開,你只向政務院負責。”
聽到自己向政務院負責的話,楊銳期期艾艾的問:“這個監督委員會,還有誰嗎?”
“暫時還沒有,計劃正式施行之前,就是你一個人。”齊公頓了一下,道:“可以給你幾個編制,這不是問題。”
聽聽人家說的,編制不是問題,對中國人來說,編制是最大的問題好不好,只要有編制,兩條腿的人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誰不想爲國效力做公務員,進研究所啊!
不過,無形的壓力也籠罩在了楊銳頭上,道:“就我一個人監督這麼龐大的計劃,恐怕力有未逮……”
“並不是要你事無鉅細的監督,而是要防範出現系統性的,結構性的問題。”學者範兒的男人出面,道:“咱們國家搞過不少的大計劃,第一個五年計劃的156項,兩彈一星,規模都不小,監督也都沒有少。針對現在的高新技術發展計劃,該有的監督一樣會有,你這邊,是希望能從學術角度,展開監督。”
“學術角度?”楊銳有些懵,道:“我就懂生物學。”
“我更看中的,是你的學術道德,還有承受壓力的能力!”齊公坐直了腰,說的很是嚴重。
楊銳聽到承受壓力的能力就頭痛,忙道:“我其實不擅長承受壓力。”
“我看你是不想。”齊公點點他。
楊銳苦笑,誰願意承受壓力啊。
“這你一次,你做監督委員會,有我們做後盾嘛,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壓力的。”齊公用的是勸說的語氣,又道:“咱們弄的這個高新技術發展計劃,是一個大計劃,可以說,咱們國家以後從嘴裡剩下的這點子吃食,就全都要往裡面放了,這是全國人民勒緊褲腰帶,給咱們省下來的,是爲了讓咱們國家,不再是一個落後國家,不再遭受鴉片戰爭這樣的侮辱,而節省出來的資金。楊銳,你說,咱們是不是要看好它?”
這樣的話,就是楊銳再堅強,聽着都有些受驅動,更不用說如何回答了。
楊銳只能也必須的回答,道:“是,這筆錢,是一定要花在刀刃上的。”
“你說的對。錢要花在刀刃上。”齊公說完,起身拍拍楊銳的肩膀,道:“我們這一代人的使命,是將接力棒交給你們,你要好好做,既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國家。”
齊公說完離開了,留下學者範兒的男人,和楊銳交代細節。
楊銳心不在焉的聽着,能夠參與到863計劃中,自然是非常好的事,對於任何一名學者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譽和利益,不過,監督委員會究竟是什麼鬼,他實在是摸不清楚啊!
如果工作量太大,豈不是要影響到研究?
若是如此的話,他是寧願不要這份工作的。
只是,眼前的情形,似乎也是容不得他拒絕的。
楊銳滿心疑惑的返回學校。
接下來幾天,電視裡關於律博定的報道,卻是猛然的多了起來,期間也免不了有關楊銳的細節,尤其是中央兩個電視臺的報道,總時長竟然比之前還要多。
楊銳不禁想,這會不會是爲了造勢?
但僅僅是一個監察委員會,又是否有必要如此造勢?
這些問題,楊銳是想了好幾天都沒有想清楚。
而衛生部召集的處置方案決定會,也迅速的打亂了楊銳的思考。
中國目前是沒有fda這樣機構,衛生部就是藥品的全權負責方了,律博定的案件,也是讓他們措手不及,疲於奔命。
相比之下,楊銳的工作,更多的大約是提供專家意見了。
這樣的正式場合,自然不能像是對記者一樣,隨便的聊天似的說話,楊銳特意準備了一個簡短的發言大綱,並且讓科研狗們蒐集了充足的資料。
9月5日。
楊銳騎着自行車,來到了衛生部的大樓。
走進用紅紙貼着“律博定處置方案決定會”的休息室,楊銳一眼就看到了秦翰池和蔣同化。
蔣同化表情憂鬱,秦翰池則是鬍子拉碴的頹廢模樣。
楊銳坐進房間幾分鐘,兩人才注意到了楊銳。
蔣同化自然而然的將頭扭了過去,秦翰池猶豫片刻,來到了楊銳面前:“楊委員,又見面了。”
“秦廠長。”楊銳點點頭,沒有多說話的意思。
秦翰池苦笑:“已經不是廠長了,前兩天,免職的文件就下了。”
免職不是撤職,更不是懲罰,升職的官員在正常履職以前,也會被免去現任的職務,不過,免職對於現在的秦翰池來說,應當是很難恢復的。
但並不是說完全不能恢復,曾經的三鹿老大,照樣是重回了官位。
楊銳對秦翰池本人並不敢興趣,再次露出淡淡的笑容。
秦翰池也知道楊銳不願意和自己多說話,於是斟酌語氣道:“在這件事情上,最後是楊委員您贏了,我秦翰池願賭服輸,沒什麼好說的,但還請秦廠長看在幾千名工人的份上,爲我們京西製藥總廠,說句好話。”
楊銳的嘴角抽動了兩下,這與他的發言大綱,可是南轅北轍的。
而楊銳,也不可能因爲秦翰池的話,而改變決定了的意見。
可憐不行,哀求亦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