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圈圈的波紋四散蕩漾，不過掉落在水面上的只有一片樹葉而已所引起的波紋自然是又小又短，沒過多久，那片水面就已經靜靜的了，像面鏡子似的，把蘇愚的臉映得一清二楚。
蘇愚對着水面裡的自己笑了笑，水裡的他也會回給他一個笑容，同樣的天真燦爛，卻又帶着幾分嘲諷的意味。
蘇愚將身子縮回來，轉頭對撐船老者說。
“爺爺，不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多了會很無聊嗎？雖然你可能感覺像我這樣的人已經未老先衰了，但我其實還是一片綠葉，反倒是您吶。”蘇愚收回自己的手，笑着說道：“明明還可以做很多事情，爲什麼不去做呢？”
老人手裡的竹篙一僵，像是陷入了思考，最後，蘇愚得到了久久的一聲哀嘆，“我被傷的很重，要去做那些事情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就是因爲這樣我選擇了逃避，在這裡當一個撐竹筏的老頭。”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自嘲的表情，他僵住的雙手在這會兒又像是上了油的機器一樣，越發快速的攪動着竹篙，“人這一輩子有太多想要去做的事情了，如果想做那就努力的去做，如果不想做那麼放棄之後就不要後悔。”
久久的安靜，蘇愚靜靜的看着湖面，他要渡的河不長，總共的路程時間也不過幾分鐘而已，到現在這幾分鐘每分每秒都變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那樣煎熬無比。
老人慢慢的渡河，蘇愚是這筏子上的客人，這是一趟沒有任何交易摻雜其中的旅程，縱然這一趟旅程短的讓人渴望，但是它依舊是圓圓滿滿的走完了自己所有的道路。
“嗒。”
老人輕輕的將竹筏靠岸，蘇愚上岸後，所見識的地方是整個古城區裡最熱鬧繁華的地點，那裡有車不少傳承數千年的名勝古蹟，還有許多家族族譜傳承下來的千年大足和名門之後。
“上去吧，到了。”老人說。
“好。”蘇愚點點頭，起身道謝，“謝謝這一次載我過河。”
別人對你好，也許是他們自己的想法，但你一旦接受了他們對你的好，雖說不一定要回報，但起碼一定要在面子上過得去，基本的禮儀絕對不能少。
老人說，“我在這片河上載了不少人了，有偷偷從家裡跑出來玩的小孩兒，也有一些正在熱戀當中的小青年，也有在隔壁岸上喝個伶仃大醉的小姑娘，起碼在這些年輕人裡，你是和老頭子我搭話最多，也最有意思的一個人，我第一次覺得在別人面前有種被看光了的感覺，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老人將竹篙插在河底的淤泥裡，同樣站在竹筏中心。
“我叫蘇愚。”蘇愚說道自己的名字，“說是看光到有些過了，我只是見的事情比較多了，老爺子你心裡有這麼多的東西，隨隨便便來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謙虛了。”老人打趣。
“接下來，結賬吧，渡河費50。”老人話鋒一轉，伸出自己的手朝着蘇愚作出一個筆芯的手勢。
“啊咧？不是免費的嗎？”蘇愚有些驚慌失措…剛剛那幾秒鐘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原本正常的劇情畫風開始朝着最不正常的方面前進了，本來以爲自己撞見了一個有內涵有深度的一位老者，自己還與他一起坐在同一船竹筏上，探討着個人人生。
現在看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蘇愚大呼上當，之前有些話，只是他單純的憑感覺說出來的，能夠活到這把年紀的老人，哪個不是吃了數不清的油鹽醬醋，各個放到嘎納電影節都是可以獲封影帝的傢伙，老而不死是爲賊嘛。
老人笑眯眯的說道：“50塊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躺在地上打滾，然後大喊你把我撞倒了。”
蘇愚：“……”
老爺爺你是畫風崩了嗎？
明明前一秒還是一個認真大方盡心盡責，向自己訴說人生的老爺爺，可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唯利是圖，甚至算得上是碰瓷兒犯的壞人。
蘇愚的眼神和老人徹底對上，老人的目光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混雜，裡面反倒有着幾分清澈，這種目光並不像是一個花甲之年的老人可以擁有的，反倒是孩童纔有的一種認真專注。
老人眼裡，滿滿的都是對50元的專注。
“得了您了，今天我算是掉坑裡了，大爺，您看微信還是支付寶。”蘇愚露出了一絲苦笑，掏出自己的國產神機，這種動作和表情所蘊含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我身上就是沒有現金，如果想收錢的話就用微信或者支付寶。
但往往就是這種簡單粗暴的行爲卻是制止了不少老人的惡舉。
畢竟…現在年輕人出門不帶紙鈔這種事情早就見多不怪了，身上揹負着偉大噴子業務的老頭老太們，其中也有一些完完全全的文盲級別，他們能夠碰得一手好瓷兒，完全是爹媽天賜的表演天賦。
老人從自己的褲兜兒裡拿出了一款國產神機，和蘇愚手裡的款型還是一模一樣的……
蘇愚：“（╯°д°）╯︵┻━┻。”
這尼瑪的，天大地大，老大爺寧往哪兒不能去啊，今兒個非要和我槓上了，是吧？
蘇愚在這個瞬間將自己的人設變爲悶騷的吐嘈怪。
“叮咚。”
“支付寶到賬~50元。”
手機軟件收錢自帶的提示音在蘇愚完成付款行爲之後，悄然響起，明明這是一種非常動聽感人的音樂，但一旦離開了自己就變得有些扎心了，甚至還有更加可悲的事情，那就是別人手機上所發出的提示音是因爲你的努力。
欲哭無淚啊，蘇愚只能選擇自己頭也不回的高傲離開。
蘇愚也不是什麼貪財死鬼，作爲一個逼格極高的重生者有什麼是他沒見過的。
蘇愚邊走還邊伸起手，故作大方的在後面擺動着，那意思，就像是在和老人依依惜別一樣。
老人看着蘇愚離去的背影，不由的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還真是很久沒有碰見這麼有趣的人了。”
老人又將自己的竹筏撐起，划向另一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