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起點和終點。
生命開始的那一刻,便是一生的起點兒,當生命結束的那一刻起,也默默地展示了終點的模樣。
縱使你流芳百世,被萬人銘記朗誦,但你終究是死去了。
“奶騎,你平時喜歡幹啥?”修譜西斯趴在冰封前塵背上,不久之前大咯血的他,現在說話喉嚨的都有股血沫子的味道。
蘇愚回答道:“唱,跳,rap,籃球。”
他從網絡上隨意挑選了一個當前最火熱的梗,雖然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好像是一個女明星在花花世界中,堅守己心,喜歡唱,跳,rap和籃球的故事,是個很勵志的女孩啊。
“別介意,就是覺得…你這人挺不錯的,想和你多說幾句話。”修譜西斯笑笑,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怎麼樣,一旦某種平衡被打破了,他的身體便會開始躁動,每次這種躁動持續一段時間,他就會不停的咯血,全身上下都是虛弱到要死的感覺。
那就是死亡的氣息……
沒有一點錯……
但他不急不躁,有些看開了。
大部分日子沒有希望的修譜西斯,並不覺得自己的離去會造成多大的影響,“有人能爲我哭泣就好了,我想埋在一片草坪裡,有牧師爲我主持葬禮。”
他這麼想着。
“別多想了。”蘇愚發現自己此時此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夠減少修譜西斯心中的懊糟,他很苦惱,苦惱自己在曙光即將來臨的清晨暴斃而亡。
蘇愚停下腳步。
冰封前塵也跟着他一起停了下來。
蘇愚走到冰封前塵身旁,低下頭,緊緊的盯着腦袋側躺在冰封前塵脖頸旁的修譜西斯,一字一句說道:“我,們,都,活過!”
“自然…應該不懼死亡。”
生命的光彩似乎從不在他身邊閃爍。
“活過嗎…”修譜西斯覺得心頭震顫,自己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露出了倪端。
被束縛太久的人,即便沒有了繩索,他也會把自己綁住。
無形的繩索,無時無刻都纏繞着修譜西斯身旁,這種束縛,從他被秘法巫師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經涌現了出來,他甚至沒有勇氣去抵抗,只能期望自己不要死去,繩索捆的越緊,修譜西斯越是激烈喘息,最終,他總是無能爲力,要麼…就只能看着自己淪爲鬧劇人物一般的死去。
不論什麼時候,上天都在你的面前,給出了兩個公平的選擇在這兩個選擇當中,並沒有任何的水分和不公平,唯一能夠讓結果發生變化的,那只有選擇者的態度。
是勇敢,是無畏還是懦弱與懼怕?
從被迫踏入這個劇毒巫洞的時候,修譜西斯自己的命運就已經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了,他掙扎着想要從別人手中搶回屬於自己的那份生機,成爲實驗對象的數十天裡,他運氣很好,完全沒有接觸到那些必死的法術試驗,而在之後的逃亡當中,他也沒有成爲最後的秘法巫師們淪爲喪家之犬是帶走的殉葬品,他活了下來,縱然現在的她依舊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有死去的可能,但胸膛的一口氣卻是支撐着他苟延殘喘的支柱。
秘法巫師們的王!
那個暴虐的,被知識詛咒的人。
他還被困在這個異空間的最底端。
空間被撕裂而形成的亂流,像是鎖鏈一樣,將他緊緊的束縛在這裡,無法行動,也無法離去,能做的只是維持自己之前一直在做的事情——思考,永不停歇的思考。
“我想殺死他!”修譜西斯像個野獸,趴在冰封前塵的背上,發出了最爲悲傷的哀嚎,“求求你們,幫幫我。”
他什麼都沒有。
“我有什麼東西可以報答他們嗎?”修譜西斯在說出這一句話的後一刻,都覺得自己傻得天真。
冰封前塵沉默不語。
時間在這時似乎被凝固。
修譜西斯的臉上還是擺脫不了那份悲傷,不像是曾經看的小說當中的那心復仇一樣,即便弱小,都擁有着能夠反敗爲勝復仇的機會,他快要死了,自問見識過秘法巫師恐怖的修譜西斯依舊害怕着這些瘋子,他們原本就是高貴而又強大的法師,在失去心中的一些底線和道德規範之後,他們變得更加墮落和強大,普通的規則難以起到制約的效果,唯有使用同等的力量精心編織的牢籠才能夠將這羣餓獸唬住。
“好啊。”蘇愚握着重劍的手沒有絲毫的顫抖,似乎他答應下來的只是類似於“我覺得明天吃火鍋更好”之類的沒有營養的問題。
“謝謝你奶騎,即便這件事情你不能幫助我,我也由衷的感謝你,我能夠走到這裡,根本就離不開你……等等,你剛剛說了什麼?”
修譜西斯不敢相信,生怕剛剛那個瞬間所聽到的那句話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真的嗎?”他依舊不敢相信,再一次問道。
蘇愚認真回答道:“真的真的真的。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他可沒有心大到在這個節骨眼兒,在開什麼玩笑,修譜西斯說白了就是一個靠着信念吊着最後一口氣的將死之人,這要是將他最後一口氣兒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蘇愚嘴角動了動,捏捏鼻樑骨,一邊捏一邊有理有據的說道:“就是說這樣可以讓鼻樑更加挺翹,五官變得更加立體深邃。”
他丟給修譜西斯一件新手布衣,他實在是於心不忍再看見對方裸露的身體,而且這玩意兒要多少有多少。
“相信我,你現在穿上一件體面的衣服,前往你最終的目的地。”蘇愚轉過身,看着修譜西斯說道:“這樣的話,對誰都好。”
冰封前塵將修譜西斯放了下來,他的腿腳不便,但還是靠一隻手撐着冰封前塵的身體借力,唯有這樣,他才能夠穩當的站着,穿上乾淨得體的布衣。
這是阿基坦的風俗之一,知道大限將至的老人,又或是願意付出生命參與戰爭的士兵,大家都是惜命的,但是肩頭揹負的東西,在最後一刻戰勝了對生命的渴求。
在自己生命的盡頭,爲自己鋪設道路,穿上一身體面的衣服,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