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芊芊的委屈都化作了淚水,唯有宮中的安貴妃可以傾訴。
安貴妃聽着陌芊芊哭泣着斷斷續續說完,半信半疑,左手搭在右手的指甲套上,輕輕撫摸着,眉頭微蹙,看向陌芊芊的目光滿是懷疑:“僅憑兩個下人的話,你就信以爲真?還跑到本宮這裡來哭訴!”語氣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陌芊芊忽的止住哭泣,聲音啞啞道:“娘娘的意思是,這有可能是下人們編排的?”
聽聞陌芊芊這話,安貴妃差點翻白眼,這個孩子怎麼忽然間那麼木啊!索性派給她一名太醫,讓她帶着去給南翼楓請平安脈。
陌芊芊士氣大振,一想到要揭穿南翼楓和孟老夫人的奸計,心中激動的甚至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十天半個月見不到南翼楓的面,除了書房和商鋪之間,根本就不踏足陌芊芊的院子,見都見不到,何談讓太醫把脈?
直到這天,在李莫鳶院子中蹲點多天的紅綾急急忙滿跑來傳遞消息,南翼楓正在莫鳶的房中用膳食。
這樣的好機會,陌芊芊當然不會放過,帶着太醫前往莫鳶的院落。
還未踏進屋,裡面就傳來了多天苦盼的聲音,正在誇讚另一個她看不慣的女子:“莫鳶,你做的東西總是能輕易勾起我的食慾,在哪裡都吃不到這麼好的食物。”
然後就是莫鳶嬌滴滴的聲音:“夫君謬讚了,是今天夫君好胃口,不然我那拙劣的廚藝,又怎麼能入得了夫君的口。”
陌芊芊心中的怒火險些壓不住,明明最關心南翼楓的人是她陌芊芊,爲什麼別人做一點點,總是比她這做了太多的人要重要的多,讓他珍視的多!還有這個莫鳶,是真的不知道實情嗎,若是南翼楓真的得了不育症,有她哭死的時候,就等着孤老一生吧!
這樣詛咒絲毫不能減輕心中嫉妒,不過現在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強壓住內心的怒火,陌芊芊擡腳踏進。
“郡馬,原來你在這裡,可讓妾身好找啊。”一句話,又是責怪又是幽怨,莫鳶心中直稱讚陌芊芊說話的境界真是越來越高了。
南翼楓顯然不希望被陌芊芊打擾,看到她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皺眉:“你來這裡作甚?”
目光下意識掃過餐桌上的碗碟,呵,果然豐盛的很,從來不知道,李莫鳶不僅傾國傾城,廚藝也是強中好手。
現在不是較真兒嫉妒的時候,陌芊芊假意賠笑,伸手向後面的太醫伸了伸:“這是我自宮中請來的太醫李大人,想爲家人們好好檢查檢查身體,眼下即將是團圓節,又是夫君納妾的日子,大家身體都康健自然是好,若是有什麼不適的話,及早查出來及早診治,也免得在大好的日子裡破壞了氣氛。”
這話說的圓滿,莫鳶都挑不出任何毛病,見南翼楓還是一臉的不願,莫鳶趕忙圓場,避免氣氛的尷尬:“夫君,只是診脈看一看,無大礙的。”
莫鳶都這樣說了,南翼楓還有什麼不肯的,伸出手腕,任由李太醫把脈。
陌芊芊心中更是氣不過,自己空口白牙說了這麼多,竟然抵不過莫鳶輕而易舉所說的一句話,直到李太醫的手搭上南翼楓的手腕,陌芊芊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李太醫的臉色上。
“啓稟郡馬爺,您的身體並無大礙。”聞聽這話,陌芊芊心中憂喜摻半,憂的是流煙竟然真的懷上了南翼楓的孩子,喜的是起碼自己嫁的不是一個廢人。
轉身帶着李太醫要走,莫鳶“咦”的一聲攔住了:“不是說給全家人請脈嗎?”
不用她繼續說,陌芊芊都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麼,略一掃過南翼楓的臉,果真見到了不悅的神情。
瞅着莫鳶一臉挑釁的模樣,陌芊芊真想上前扇她兩巴掌,側頭對李太醫道:“麻煩了。”
李太醫應聲給莫鳶號脈,同樣是平安喜樂脈。
從莫鳶的房中出來,快步走回自己的院落,陌芊芊讓紅綾把門窗緊閉。
“李大人,依您剛纔所看,郡馬爺果真無事?”這語氣,連陌芊芊自己都搞不懂到底是希望他無事還是有事。
李大人看了眼一直站立在一旁豎着耳朵傾聽的紅綾。
“大人但說無妨。”陌芊芊催促道。
李大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郡馬,確實得了不育之症。”
“轟隆隆”的晴天霹靂,陌芊芊怔愣片刻,紅綾在一旁叫了半晌都不見她有絲毫的反應。
“哈哈哈,居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到了最後,陌芊芊居然大笑起來。這可嚇壞了紅綾和李大人,紅綾催促着讓李大人趕緊給陌芊芊號脈,卻不料被陌芊芊一把揮開,厲聲道,“本公主沒事!有事的恐怕現在還沉浸在自鳴得意中,暫且先讓她們得意幾天,到了婚宴那天,自當會讓我揭穿她們的陰謀!”
陌芊芊目光陰冷地看向遠處,似是能從虛空中看得到那些她口中的“她們”真的得到了懲戒一般,嘴角含着陰唳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紅綾,我要你做一件事,隱秘執行。”陌芊芊好像從牙縫中生生擠出的這句話,一旁的紅綾忙欺身上前,把耳朵伏在近前。
“好生調查,流煙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誰的,把那個男人給我抓來。我要在南翼楓納妾的當天,讓南家身敗名裂!”隨後,目光狠厲,放在桌子上的手漸漸攥成拳頭,一拳砸在桌子上,杯碟都跟着震顫。
紅綾心中駭然,公主心中的怨氣究竟得有多大,纔會如此憤恨,堂堂一個公主,竟是使出了蠻力。
“所有的屈辱和冷落,我都要她們加倍的還回來!”
而這句的應驗,卻是應在了她自己身上。
八月十五,是個清朗的好天氣,南府上下,火紅一片,紅地毯,紅燈籠,樹上掛着的紅布條在風中飄揚,就連同當日陪同的下人們個個也都是紅衣加身,不華麗,卻襯托着喜慶,不是說沖喜嘛,這樣衝的才更乾淨。
有看熱鬧的百姓感慨,的確是個浪漫不俗的婚嫁啊,這氣派,砸的不是銀子,都是情誼。
有人問,你從哪裡看出來的?那人回答,你看啊,紅衣紅布紅燈籠,有哪個是砸銀子砸出來的,可能覺得和皇室一同舉行婚嫁,不能太奢侈了吧,不然皇室多沒面子。
問話的人點點頭,有道理。
帖子中請的各大富商,朝廷官員陸續進府落座,新郎新娘一同踏着紅地毯,向孟老夫人所坐首位方向一路走來。
在一旁側首而坐的陌芊芊看了眼身邊的紅綾,紅綾左右看看,俯身對陌芊芊道:“公主,已經查明瞭,那個男子和流煙定過娃娃親,曾經來南府內找過流煙,有人還親眼見他進流煙的房間內,好半天才出來。”
陌芊芊嘴角又浮現那種陰唳的熟悉笑容,當大家鬨鬧着要三拜的時候,陌芊芊猛然出聲:“等一下!”聲音洪亮,驚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她臉上浮現的不合時宜的怪異笑容。
“你幹什麼!”問話的是孟老夫人,很顯然,她對陌芊芊的做法極爲不滿。
陌芊芊也不在乎,竟是笑着對孟老夫人微微作揖行禮:“婆婆,在郡馬和流煙拜天地之前,孩兒有幾句話要講,若是孩兒講完之後,您依然決定要把流煙娶回南府,那孩兒自是沒有任何異議,定然安安靜靜的。”
莫鳶就坐在陌芊芊的對面,聽她說這話,眼底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面上卻和孟老夫人一樣,只不過不是嚴肅和不滿,而是擔心,說出的話不是質問,而是勸解:“妹妹,有什麼話等今日過後再談也不遲,畢竟是郡馬大喜的日子。”
陌芊芊冷哼一聲:“大喜的日子?如果我把所知道的通通說出來,是喜是憂就不一定了。”風涼話說的好像南家的臉面和她無關一樣。
嫁入南家卻不爲南家着想,也莫怪南家會對她越來越失望。莫鳶搖頭,這個陌芊芊,以自我爲中心是她的致命弱點,太過自信。
“你到底想幹什麼!”明顯壓抑怒火的低沉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新郎南翼楓。陌芊芊迎上南翼楓肅殺的目光,因爲手中握有籌碼,絲毫不膽怯:“我想幹什麼,你應該知道。若是不想南家聲譽掃地,現在就終止這場滑稽的親事!”
在場的所有人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南翼楓手中的拳頭握的“咯吱咯吱”響,臉上肌肉都在抖動,額上青筋暴露,他已經很生氣了。
陌芊芊不管這些,他對她越是憤怒,越是不屑,她心中的怨火越大,更加堅定了想要揭穿事實的決心。
看臺下,衆賓客漸漸安靜,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這裡,陌芊芊不再管身旁這幾人憤怒的目光,朗聲道:“新娘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南翼楓的!”
如驚雷炸開,人羣頓時騷動,有擔憂,有好奇,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對真相的期待,不知是誰居然配合地喊道:“那是誰的孩子?”
有部分人鬨笑,彼此起伏問孩子是誰的。
“陌芊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南翼楓已經極度憤恨了,不然他不會叫她的全名。忘記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這一聲“陌芊芊”,把兩人拉近又拉遠,陌芊芊有種恍若隔世的熟悉,又有種淡漠的疏離。他應該恨透了自己,所以才這樣叫她的吧,攪了他的好事,怎能不讓他恨她入骨?
甩了甩頭,衝去頭腦中的優柔寡斷。陌芊芊衝紅綾使了個眼色,紅綾會意,朝遠處揮了揮手,就有兩個家奴架着一個男子走上紅毯,走到臺上。
陌芊芊指着被束縛的男子道:“新娘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他的。”
人羣更是鬨鬧,對於南府這種大家族來講,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尤其是還有這麼多的南家旁支族系在場,若是真的,難保南家還能昌盛繁榮既往。
陌芊芊擡起男子的下巴,對衆人道:“他自小和新娘流煙定了娃娃親,期間兩人一直藕斷絲連,甚至於,流煙還留他在閨房中過夜!”
“陌芊芊!”南翼楓厲喝,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揚手就要給她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