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晚情緒激動,喊聲極大,“死人”二字極大地刺激了冷長軒壓抑已久的感情。
“啪”地一下,一個巴掌猛烈地落下,冷長軒雙眼瞪圓,打人的那隻手因爲發力過猛還在略微顫抖。
“閉嘴!你這個蠢婦。”冷長軒向來沉穩少言,這一次的爆發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秦玉晚眼裡含淚,嘴脣微張,似乎還在委屈,憑什麼冷長軒發這樣大的脾氣。
“夠了,”寧王表情嚴肅,品嚐美酒的興致全無,“要鬧回你們自己的院子裡去鬧。”
一時寧靜,可是大家都將秦玉晚那句話聽得清清楚楚,聽這二少奶奶秦玉晚的意思,這是三少奶奶害的她,明明是同族姐妹,卻是如此勾心鬥角,這眼神不免地都落在了秦玉暖身上,秦玉暖只是淡然一笑,起身親自扶起了被一巴掌扇在地上的秦玉晚,又朝着冷長軒施禮道:“我二姐姐初入王府,很多事情還不知曉,做事難免有些不周全,希望二哥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要怪罪二姐姐。”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秦玉晚下意識地推開秦玉暖,“你離我遠點,你這個人後捅刀子人前裝好人的虛僞毒婦。”
秦玉暖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二姐姐怎麼能這樣說呢?當初也是二姐姐出嫁前,姨娘特地喊了我去說以後咱們姐妹同在王府,要互相照應,玉暖也是希望二哥和二姐姐能相處得好一些罷了。”
秦玉晚一眼便是瞧不慣秦玉暖這一副大善人的樣子,張張嘴準備反駁,卻是被態度堅定的冷長軒搶白道:“既然三弟妹開口了,秦氏,你還不趕快回去將身上這些衣服首飾換了,徒徒站在這讓大家心煩。”其實冷長軒也知道秦玉暖是想給他一個臺階下,畢竟是在整個王府的人的面前,他剛纔的表現着實有些過激了。
秦玉晚仍舊不甘心,她在秦家雖然不如秦雲妝受寵,可是因爲有個爭強好勝的柳氏在,她從未受過太大的委屈,而今天……
恰此時,門口有人報說老夫人來了,屆時冷長軒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低聲對着秦玉晚喝道:“還不快滾。”
秦玉暖望着秦玉晚氣憤離去的背影笑着抿了口茶,沒錯,那些送到秦玉晚院子裡的首飾和珠寶都是她暗中送過去的,雖然寧王妃和寧王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些什麼重話,可是秦玉暖知道,經過這一次之後,秦玉晚在衆人心目中的形象就此定格了,穿着死去的側妃生前的衣裳和首飾,無論是誰都會有芥蒂。
老夫人早在院子裡就已經聽了丫鬟回稟這美酒詩會的事,她今日本來稍覺睏乏,不欲出席,可是出了這樣的事,自然是要過來看看的。
衆人見了老夫人來了,皆是起身行禮,老夫人上座,環視一週之後,將餘光落在了今日打扮得極爲得體嫺靜的秦玉暖身上,語氣關懷地問道:“聽聞前一陣玉暖小產了,如今身子可是養好了?”老夫人眼眸微閃,似在試探。
秦玉暖神態寧靜地屈身道:“多謝老夫人關心,玉暖已經大好了,不知道老夫人出席,還準備將這辛苦尋覓來的梨花美酒送到老夫人院子裡去呢,如今老夫人既然來了,倒不如嘗一嘗。”
冷長熙也是跟着附和道:“梨花美酒有三種,一是產自巴陵,年產三百窖,價值百金,一是產自東秦,年產三十窖,價值連城,三是產自北狄,年產三窖,無價,僅供北狄皇室享用,而玉暖尋來的這一壺梨花美酒正是北狄皇室專供的名酒,老夫人,玉暖也是費了不少苦心。”
老夫人點點頭,還未言語,西府的二夫人便是張嘴嘲諷道:“喲,這樣珍惜的寶貝,怕是我們這樣的普通人無福消受啊,你看看,這二少奶奶也只准備了一壺,很明顯,都是給老夫人和王妃的,哼,我們啊,就只能看看了。”
二夫人這語氣,明顯是想要秦玉暖鬆口,也從秦玉暖哪裡討來一壺梨花美酒了,秦玉暖淡淡地一笑:“若是二夫人喜歡,玉暖倒是可以幫忙,二夫人只需要準備黃金三千兩,一個月內就可以從北狄快馬運來。”
從來都只有她秦玉暖佔別人的便宜,哪裡有她自己吃虧的道理,二夫人嘴巴一撇,用胳膊杵了杵正是忙着品酒的冷二老爺,偏得這冷二老爺是個沒用的,二夫人吃了個悶虧,寧王倒是不禁讚歎道:“如此昂貴的美酒,玉暖真是費心了。”
酒斟入盞,老夫人率先品嚐。
“我今日身子不適,就只略微飲一些就好。”說罷,老夫人只小小地抿了半口,口齒留香,香滑纏綿,老夫人的眉頭都不禁隨着這酒香的蔓延舒展開來。
老夫人點點頭,開口剛想要誇讚,卻是突然喉嚨一哽,瞳孔突然縮小,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抽搐起來,全身緊繃繃的。
“老夫人,老夫人這是怎麼了?”
“快來人,快拿了名帖去宮裡頭請太醫過來。”
一時間,無比慌亂,一羣人圍着臉色蒼白的老夫人,就連平日裡沉穩鎮定的寧王都緊張起來。
秦玉暖心頭一緊,她記得老夫人出事之前恰好喝了她送來的梨花美酒,而且只喝了她的梨花美酒,方想站起身子來一探究竟,秦玉暖的手臂卻是被身旁一個有力的大手摁下,身旁,冷長熙淡定地搖了搖頭,示意秦玉暖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慌張。
老夫人被送回了荷香院,太醫也到了,宴席上的人都焦急地等在荷香院的會客廳裡,寧王皺着眉坐在禪椅上,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秦玉暖默默地站在寧王妃的身後,身旁是一隻拉着她的小手讓她安心的冷長熙。
不一會兒,太醫的問診結果就出來了。
“是馬錢子中毒。”趙太醫擡手稟道,“下官給老夫人開了一個方子,用綠豆、防風、銘藤、生薑、青黛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煎服,連服三日也就痊癒了,只是這一次用量較小,所以沒事,下一次,下官不敢妄言。”
用量較小?有人在細細思量。
突然一下,唐氏突然站起身來指着秦玉暖道:“是你,老夫人只喝你送來的什麼梨花酒,就是你,是你處心積慮地想要毒害老夫人。”
“唐妹妹,沒有證據可不要胡亂誣陷人。”寧王妃一臉嚴肅,“玉暖和母妃無冤無仇,何必要害母妃,若說玉暖早有預謀,可是母妃是突然出現,誰都沒有料到母妃會來,又何來處心積慮之說?”
唐氏不甘心地道:“怎麼不能算是處心積慮?你們沒聽到二少奶奶說嗎?她說是三少奶奶害了她戴着死去的曹側妃的首飾,說不準是三少奶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先讓二少奶奶出醜,引老夫人來,再借機將有毒的酒讓老夫人喝下,只是老夫人這回命大,只喝了一點,所以纔沒事。”
“荒謬!”寧王怒得直拍茶几,震得那茶盞都險些跌落下來,“就你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我就該送你去京郊的莊園裡好好反省反省。”
“罷了,”寧王妃出面和解道,“如今還是母妃的安危最爲重要。”
寧王這纔是歇下一口怒氣,恰此時,一個小丫鬟手裡端着一個半舊的藥罐子從會客廳外頭走過,朝着裡面這些主子躬身行了一禮,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是被秦玉暖叫住了。
“等等。”秦玉暖的鼻子向來靈敏,若是她沒有聞錯的話……
“這是老夫人的藥罐?”秦玉暖問道。
這小丫鬟看着年紀不大,怯怯懦懦的,不過看着秦玉暖生得極爲和善,也不像其他主子一樣端着架子,大膽回話道:“是的,老夫人喜歡用舊藥罐子,最近幾年都是用這一個。”
“裡頭是什麼藥?”秦玉暖已經聞到了一股極爲熟悉的味道。
“是一些治風溼的藥材,有首烏、藿香、天麻、馬錢子……。”這小丫鬟還要再說下去,寧王妃已經追問道:“等等,你是說老夫人平日的藥材裡頭也有馬錢子?”
小丫鬟點點頭,可是一旁的趙太醫卻道:“下官也看過老夫人治風溼的藥方,裡頭的馬錢子用度適量,不足以中毒,而老夫人今早的藥渣和剩下的藥包下官也看過了,全都沒有問題。”
就在衆人詫異之際,秦玉暖卻是盯着這藥罐子看了許久,忽而嘴角微微一揚:“裡頭的藥沒有問題,可不見得這藥罐子沒有問題。”說完,竟就是端起這藥罐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寧王妃還來不及阻止,這藥罐子就已經成了一地的殘渣。
秦玉暖拾起其中的一片陶片,露出顏色淺淡的內膽道:“方纔這小丫鬟說了,老夫人戀舊,藥罐子也是用了好幾年了,用久了的藥罐子會因爲常年煎藥在藥材的浸泡下變色,而這個卻還是最初的陶土顏色,哪裡像是用了好幾年的藥罐子?”
寧王蹙眉吩咐道:“去,將老夫人院子裡負責煎藥的丫鬟帶上來。”
不一會兒,去傳話的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一個趔趄摔進了大廳:“王……王爺,那丫鬟……她……她……她上吊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