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暖說完,便是喚了身邊的那個小丫鬟一齊將陸無衣拖進了房裡。
陸無衣被放在長公主的牀榻旁,秦玉暖沒有說話,她不需要說什麼,兩人之間自然就懂,這是陸無衣下的藥,自然是他要解。
“我解不了……當真……當真解不了。”
“哦?這樣嗎?”秦玉暖對着陸無衣微微一揚嘴角,突然捏起陸無衣的下巴,將一顆紫色的丹藥塞進了陸無衣的嘴巴,將陸無衣下巴一擡強迫陸無衣將這顆丹藥嚥了下去,繼而一笑,“這下,你就解得了了。”
陸無衣拼命地扣着喉嚨:“你給我吃了什麼?你這個瘋女人。”
“我唯一會制的毒藥罷了,”秦玉暖眯了眯眼,房樑上已經傳來兵器交接的聲音,看來上頭已經幹起來了,秦玉暖垂眸看着陸無衣,眼神犀利冰冷,“斷腸散罷了,你是製毒的,自然知道這毒藥有多厲害。”
“你在騙我,你沒道理會知道斷腸散怎麼制,你不過是婦人罷了。“
秦玉暖冉冉一笑:“陳莞能造出那樣神奇的東西之前,大家也以爲她不過是個婦人罷了,婦人如何,你若不救長公主,你不也是死人一個嗎?”
陸無衣沒辦法,只得轉身替長公主把脈,摸着脈象,臉上露出一種驚訝的神態:“有高人替長公主封住了經脈?”
“你不需要管這個,只管救人。”秦玉暖側身,讓驛館的小丫鬟看着陸無衣,別讓陸無衣再使什麼花招,自己則是去偏房將自己的藥箱取了過來,陸無衣來得匆忙,必定沒帶藥箱,即便是帶了,秦玉暖也會擔心這藥箱裡的東西會不會被人做了手腳。
秦玉暖捧着藥箱回來的時候,冷長熙和冷武剛好將這房樑上的三個人解決了,傳說中的西夏三刀,也不過如此,冷武的胳膊掛了彩,被劃了一刀,冷長熙安然無恙,而這幾個人,一個心口被刺穿了,一個被冷長熙踢斷了脊樑骨,從房樑上摔下來,直接斷氣,一個被冷武擰斷了胳膊,無一倖免。
“將屍體處理了。”冷長熙吩咐冷武道,他可不想讓那膽小怕事的陸驛長有挑出什麼毛病來。
“裡頭如何了?”冷長熙擦了擦長刀上的血跡,這是他從刺客手中奪下來的,這三個小毛賊,還不足以讓他亮出他的長槍。
秦玉暖捧着藥箱,方想回一兩句,裡頭的小丫鬟已經是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嘴裡喊着:“長公主醒了。”
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可當冷長熙和秦玉暖衝進去的時候,陸無衣卻是一臉無奈的表情。
“對不起,我盡力了。”陸無衣穿着單衣,在寒風中顫顫發抖。
“剛纔不是說醒了嗎?”冷長熙直接掏出手中長刀,架在陸無衣的脖子上,“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我哪裡在耍花樣,”陸無衣欲哭無淚地道,“我若想耍花樣,就不會事先替長公主開那麼多調養的方子,以減輕昨天那晚碧血湯的毒性了。”
“碧血湯?”秦玉暖大驚失色,“你給長公主下的藥居然是碧血湯?”
碧血湯是一種極爲毒烈的毒藥,服用後不過一個時辰便會腸穿肚爛,腑臟化成一灘污水,從口鼻處流出,就像星兒死前的樣子,七竅流血,無藥可救,屍體放久了,還會繼續腐爛,直到便做一灘污水微帶碧色,這也就是碧血湯的名字來源,可謂是殺人於無形。
而陸無衣居然給長公主下的,居然是這樣殘忍的毒藥。
“你早就知道景元初的計劃,你居然早就知道景元初要對長公主下手?”冷長熙直接扯過陸無衣的衣領,涼風灌進陸無衣的衣襟裡,卻抵不上冷長熙眼神中冰涼刺骨的寒意,這股寒意,是可以直接殺人的。
“我……,”陸無衣聲音顫抖着,“我在十三皇子府,寄人籬下,想要活命,除了聽從那個魔鬼的話,還能有其他法子嗎?我已經儘量在避免了,知道景元初早晚會對長公主下手後,我特意在長公主的安神湯秘方中加了保護血管和經脈的草藥,我聽說,驛館裡頭已經死了個小丫鬟對吧,七竅流血死的,死狀和碧血湯中毒的死狀一模一樣,和爲什麼長公主沒事?冷將軍,你想想,你好好想想。”
陸無衣幾乎是用一種哀求的語氣,他曾經是一個驕傲的醫者,可在十三皇子府,他見過了太多因爲不願意臣服於十三皇子的人所遭受的虐待,他似乎也改變了自己的心態,從來沒有所謂的盛世和亂世,看似和平的統治實際上也是在各種暗流中洶涌前進的,他不想成爲被波濤吞噬的弱者,就只能一步步地走向屈服和依附強者生存。
冷長熙指着依舊昏迷的長公主,對着陸無衣無情地道:“讓我想想?長公主依舊生死未卜,你讓我怎麼好好想想?”
“長公主並非生死未卜,”陸無衣慌忙解釋道,“我之前的草藥已經護住了她的心脈,毒素未侵入內腑,她只是睡了過去,她能聽能聞能感覺,只是不能說話,不能睜眼,不能行動而已。”
冷長熙一用力,長刀刀鋒已經劃破了陸無衣脖頸:“那豈不是和活死人一樣。”
“可她並沒有死,冷將軍,我不過是個行醫的,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陸無衣苦苦哀求,語氣幾度哽咽。
冷長熙回頭看了一眼秦玉暖,見到秦玉暖微微搖了搖頭,冷長熙這纔是鬆開手中長刀,側目對着陸無衣道:“你走吧。”
陸無衣稍微一愣,猛地起身,便是爬一般地火速離開。
房樑上立刻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秦玉暖可以斷定,這是十三皇子府一路跟來的高手,所以她纔會讓冷長熙放走陸無衣,就算冷長熙不殺陸無衣,陸無衣也不可能活着走出驛館,讓陸無衣死在景元初手下,纔會讓景元初更安心。
陸無衣離開,小丫鬟也被秦玉暖暫時吩咐離開,整個屋子瞬間寧靜了下來,長公主安安靜靜躺在牀上,面目沉靜祥和,就像是睡着一般,冷長熙默默地看着長公主,心裡頭還幻想着,也許下一刻,長公主就會醒來。
“長熙。”秦玉暖默默地牽上冷長熙的指尖,冷長熙的指尖泛着涼意,“正如陸無衣的話,長公主還聽得到我們說話,若是我們傷心,她也會感覺得到的。”
冷長熙點點頭,不過這筆賬他記下了。
果然,沒過兩天,驛館出命案的事就已經傳了出來,除了死在耳房的星兒外,還有一具死在驛館後門旁小巷的男屍,離奇的是,這大冬天,天寒地凍的,這男屍死時只穿着一件單衣,至於冷長熙和冷武解決掉的那三個刺客,因爲被掩埋得很好,沒有被人發現絲毫破綻,景元初也不可能來找驛館這邊要人。
只是幾乎就在一瞬間,驛館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以至於驛館裡歇息了一位傳說中大齊失蹤公主的事也傳開了,長公主的身份一下暴露在大家面前,而冷長熙和秦玉暖的存在,也成了大家探討的對象。
這一日,在朝堂上,羣臣鴉雀無聲,大病初癒的景東華第一次親臨朝政,而金色臺階下,跪着的不是別人,正是景元初。
西夏金鑾殿上,十六根漆金銅柱將瑰麗絕倫的房頂高高撐起,黑色大理石的板磚映襯出這安安靜靜或站或跪的人羣,讓整個殿內的氣氛更添肅穆。
“是兒臣的過錯,”景元初磕頭伏地,將整個額頭貼着地面,地上的寒氣泛起,讓他的指尖微微顫抖,看起來似乎更加虔誠,“兒臣起先想着父皇還需養病,不能太過激動,加上長公主自野人谷被接出來後,神思恍惚,甚至不能正常說話,纔想將找到長公主這件事暫時壓下,待到半個月後父皇大壽再提起,卻沒料到,驛館裡頭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兒臣派去照顧長公主的婢女無辜被害,長公主也一直昏迷不醒,眼看父皇和故人相會之期就在眼前,卻被兒臣的多此一舉變成這樣,還請父皇降罪。”
景元初一說完,立刻有大臣上前說情:“皇上,十三皇子也是一番孝心,纔會考慮周全,這一切,都是那些不懷好意的惡人作惡,與十三皇子無關啊。”
就連太子景元孝都上前替景元初說情,一時間,大臣表面上都站在了景元初這一邊,景東華高高坐在龍椅上,自上而下俯視地下的人,想到上次見到清河的時候竟然沒能好好和她說說話,如今人卻就這樣昏死過去,一睡不醒,心中難免淒涼,可看着底下孝心滿滿的景元初,似乎更是責怪不起,只是搖搖頭,輕聲道:“罷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也是一片孝心,若是責怪於你,也於理不合,起來吧。”
景元初如蒙大赦般站起身,只是愈發恭敬地道:“兒臣知道自己犯下大錯,願意以另一個好消息倆彌補,其實在找到長公主的同時,兒臣就確定當年父皇和長公主的孩子還存活於世,這段時間來,兒臣一直苦心派人尋找,就在今天早上,終於有了消息,找到了父皇失散多年的皇弟,如今人就在殿外,還請父皇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