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滾開!給我滾開!”竇青娥拼命地扒拉着臉上這團毛茸茸的東西,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畜生,還帶着一股子尿騷味和酸臭味,讓她幾乎作嘔。
秀姑和秦雲妝連忙上前,只是這只不知道哪裡來的小野貓爪子頗爲利落,細小的尖爪子扣進了竇青娥的臉頰,她們也不敢硬扯,好不容易將這隻小野貓抓了下來,竇青娥的鬢角、額頭、嘴角甚至是眼瞼處都留下了細細的血痕,雖然還沒有到毀容的地步,也是已經是極爲狼狽的了。
而秦玉暖,則是滿意地看了一次好戲。
“哪裡來的畜生,給我抓起來!剝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竇青娥失聲喊道,卻見到一個穿着不修邊幅的花蝴蝶似的身影跑了過來,一把搶過秀姑手裡的小黑狗,緊緊地抱在懷裡,十分疼惜地撫摸着這隻闖了禍的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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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秦玉昭,秦玉暖看着眼前這個眼神惶恐,衣衫穿得亂七八糟七拼八湊的四妹妹緊緊地護着那隻小黑狗的木訥樣子,突然上前,攔住了秀姑準備揮下的大掌。
“秀姑再得母親賞識也不過是個下人,難道如今下人都可以賞主子耳光了嗎?”
秦玉昭傻,私下了本就受了不少欺負,過往對着秦玉昭打耳光的事情秀姑也不是沒做過,都是因爲竇青娥私下默許了的,如今被秦玉暖一攔,秀姑才顯得有些尷尬。
“給我把那隻死狗拿過來!”竇青娥捂着臉,這隻傷了她的畜生她怎能讓她好過。
“不可以,”秦玉昭死死地將小狗崽護在懷裡,“沒人能碰芝麻,芝麻是玉昭一個人的,竇姨娘若是喜歡,自己去後院子撿一個,前陣子有一窩呢。”
“你剛剛喊我什麼?”竇青娥上前一步氣急敗壞地道,“竇姨娘?傻女,睜開你的眼睛給我看清楚了,我是秦家當家的主母,生你的那個下賤洗腳婢纔是姨娘。”
“纔不是呢,”秦玉昭傻呵呵地突然朝着竇青娥壓低了聲音,看起來十分神秘地道,“我都聽別人說了,說爹爹不喜歡你了,要把你降級,唔,降成姨娘,哈哈,降成洗腳婢也不錯啊。”秦玉昭邊說還邊拍着手,一副癡傻模樣。
“滾開!”竇青娥極其厭惡這樣的說法,既然秀姑不能打她,自己總歸是可以教訓晚輩的,她揮起袖子,啪的一聲耳光落定之後,一聲中氣十足帶着怒氣的男聲卻也在同時響起。
“竇氏,你在做什麼?”
秦質此時恰好出現在了垂花門處,帶着怒氣,就連手都緊握成一個拳頭。
若是巧合哪裡會巧得這樣即使,自然是秦玉暖私下將秦質請過來的,目的,就是讓他好好領會領會竇青娥如今幾近瘋狂的潑辣和自以爲是。
“老……老爺,”竇青娥的氣焰一下就軟了下來,但依舊不饒人,“是這丫頭,好端端地抱着一隻野狗來嚇唬妾身,還抓傷了妾身的臉。”
秦質只是淡淡地瞅了眼竇青娥臉上的傷痕,在他心裡,竇青娥雖然風韻猶存,可是遇到李萋萋之後,他便愈發覺得竇青娥人老珠黃了,如今看多了,簡直是嫌棄至極。
“玉昭,可是這樣?你當真故意拿着狗去嚇你母親?”看着秦玉昭這幅打扮,秦質心裡頭似乎起了些不忍,他很少和秦玉昭交流,也許正是因爲這樣,才讓竇青娥敢隨意揮手打她,甚至,起先還準備讓一個下人動手。
“纔不是呢,”秦玉昭突然就委屈了,眼眶裡含着淚水,“芝麻乖巧得很,這個女人說不準玉昭帶着芝麻到這個院子裡來,玉昭和芝麻說了,芝麻就乖乖地只在小柴房裡頭玩兒,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不見了,玉昭找了好久,一進這院子就看到那個壞姑婆抱着她,然後這個女人一直喊着,要弄死芝麻,還要拔了它的骨頭。”
“胡說!根本不是這樣!”竇青娥指着臉上的傷痕道,“我臉上的傷就是最好的證明,不是這抓的,又怎麼會傷成這樣,而且秀姑和雲妝都看到了,老爺,你問問她們就知道,這個看似傻子的庶女,其實一直都在裝傻,她的心計可深沉着呢。”
“父親,玉昭纔沒有,玉昭不會騙您的。”秦玉昭邊說,嘴角還邊流着哈喇子。
秦質皺了皺眉頭,表情有些嫌棄,卻還是應付地安慰了幾句。
“玉昭自四歲高燒燒壞了腦子之後就一直不清不白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如今這樣爲難她,有必要嗎?至於你臉上的傷……。”
“玉暖看見了,”秦玉暖在關鍵的時候開了口,語氣淡淡的,又朝着秦質微微福了福身子,道,“母親臉上的傷口,是剛纔不小心被石塊絆倒摔到的。”
秦玉暖說完,又揚起眉,笑意冉冉地看着竇青娥:“母親,你怎麼走路這麼不小心呢,差點被絆倒不說,若不是秀姑拉住了你,還險些將四妹妹的芝麻給壓到了。”
明顯的顛倒黑白,竇青娥怒了,嗔目道:“睜着眼說瞎話的狗東西,你倒是給我指着看看,這石板橋上哪裡有石塊,哪裡可以讓我絆倒了。”
這石板橋是竇青娥最喜歡逛的地方,所以命人一日三次地打掃,平日裡就連一粒灰塵都沒有,又怎麼會有秦玉暖口中的石塊呢,這個下賤小蹄子,撒謊也不找個靠譜點的。
就在竇青娥昂起頭底氣十足地看着秦玉暖,秦玉暖卻突然含笑努了努嘴,卻不知什麼時候,竇青娥的腳邊突然出現了一個雞蛋大的尖銳的石頭,那尖尖的棱角似乎隨時可以劃傷人的皮膚。
秦玉暖在心裡暗暗感謝冷武的辦事效率,而秦質,卻已經是陰沉了臉:“竇氏,我容得了你一時不見得容得了你一世,你如今還是秦家主母,還被人叫一聲秦夫人,就已經要感恩戴德了,記住,少惹事,少生事,就是你在秦家接下來這些日子應當遵守的,雲妝已經被我禁足了,這些日子,你也別出翠軒院了,好好靜養思過吧。”
秦質對於竇青娥這次突然跟着寧王妃回來的事情本就心有餘悸,而如今,他直接忽略了竇青娥傷口到底是被什麼劃傷的,直接跳到了竇青娥爲人處事上,多少也是要給她提個醒,秦家不是她的地盤,從來都不是。
秦質冷冷地繼續教訓了幾句,就帶着怒氣走了,竇青娥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又對着秦玉昭咬了咬牙。
“夫人,請吧。”謝管家已經在前頭帶路,表情亦是冷淡至極。
石板橋上,一時間只剩下了秦玉昭和秦玉暖,秦玉昭依舊抱着那隻叫芝麻的小黑狗,傻呵呵的樣子,還在不停地安慰着這隻“罪魁禍首”。
秦玉暖蹲下身,和縮着身子靠在護欄的秦玉昭視線齊平。
秦玉昭的眼睛黑溜溜的,像是那秋天最甜潤的紫葡萄,閃爍着絲絲靈氣,認真看過去,和她平日裡表現出來的癡傻完全就是兩個樣子。
秦玉暖擡起頭,將秦玉昭亂亂的頭髮理順了,輕柔地道:“回去吧,以後不要爲了我冒險出來了。”
秦玉昭又傻傻地擡起頭,口水登時就流了下來,一副愣頭愣腦的模樣,嘴裡只喃喃地念着:“白扇子,白扇子,姐姐給我白扇子被孃親丟掉了。”
秦玉暖用帕子擦去了秦玉昭嘴角和下巴上的口水:“沒事,若是喜歡,下次有機會再送你其他的,柳姨娘雖然心思不純,但是終有護犢之心,她銷燬了我給你的扇子,也是爲了你好。”
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秦玉昭頭一耷攏下來:“可是玉昭不高興。”
秦玉暖沒有說話,半晌才道:“回去吧,聽我的話,不要再隨意出來了。”
看着秦玉昭一步三回頭地走遠了,那越走越遠的背影莫名地讓秦玉暖想到了一個人,大智若愚,無論是步步驚心的內院皇宮還是心計如海的高門後院,總會有那麼一些人,因爲知道了太多才會用不知道來僞裝自己,因爲明白得太過纔會用癡傻做起掩護。
也許,他們倒是一路人。
詩會過去不到三天,司馬銳和秦雲妝的“風流韻事”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不僅僅是在權貴圈裡暗潮涌動,甚至走上了大街小巷,街頭的孩童們甚至還編造了一首兒歌來日日唱誦。
這可多虧了上官儀功勞,當然,秦玉暖對於這種情況也是喜聞樂見的,而且不需要自己動手,很是輕鬆。
雀兒街的一輛青帷馬車上,秦玉暖正懶懶地靠在觸手生涼的玉墊子上,案几上是一盅剛從裝滿了冰塊的木匣子裡頭端出來的雪梨銀耳羹,已經記不清這些酷暑日子冷長熙暗中派人送來了多少降暑的冰塊了,只是日日涼爽不斷,讓秦玉暖這個夏天過得很輕鬆。
要知道,她可是最怕熱的了。
今日,是秦玉暖照例來繡莊視察的日子,最近京城似乎不少人都在辦婚事,繡莊裡的生意也是愈發紅火起來,才下了馬車,秦玉暖就看到繡莊門口默默停了一輛墨色的黑猿馬車,細節處繪着金色的紋路,低調中盡顯奢華。
不用猜,秦玉暖就知道這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