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換了藥的關係, 也或許是適應了陌生的環境，這一夜晏東霆睡得格外的沉，直到第二天顧流光起了牀, 把早餐做好, 他還是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
想起那道傷口, 顧流光不免有些擔憂, 於是便來到那扇門前, 輕輕把門推開，探着頭往裡看了看。
窄小破舊的木板牀上，某人蓋着一層薄被, 優雅而規矩地沉睡着。晨光越過窗臺，打在他英俊的臉上, 爲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恩……若是忽略掉他那醜哭了的髮型和纏得亂七八糟的繃帶, 這樣的場景其實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好吧, 他會好好練習，爭取下次把繃帶纏得好看些。
翹起脣角,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情愫。
“哥哥……”顧寧的聲音驟然在身後響起，顧流光嚇得不輕，連忙回頭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他滿臉尷尬地道，“不要吵到他了。”
顧寧捂住嘴，眼珠咕嚕嚕地轉着, 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再次往屋裡看了看, 發現那人並沒有被吵醒, 顧流光鬆了一口氣, 小心翼翼地將門合了起來。
跟着顧流光回到屋子裡, 顧寧笑嘻嘻地問道：“哥哥，你爲什麼不叫醒晏叔叔啊？”
“他受了傷, 讓他多休息會兒。”背起揹包，顧流光對顧寧說道：“我去上班了，你在家要乖乖的，記得吃飯和吃藥。”
顧寧軟聲應道：“知道了。”
忽又想起什麼，他蹲下身來，問道：“寧寧，你能不能幫哥哥一個忙？”
顧寧很是高興：“哥哥需要寧寧做些什麼？”
“你好好看着晏叔叔，不要再讓他亂跑了，可以麼？”顧流光問道。
顧寧笑彎了眼，脆聲說道：“你放心的去上班吧，寧寧一定會替你看好晏叔叔的。”
揉了揉她的腦袋，顧流光這才放心地起身離去。
待顧流光走遠後，顧寧立即來到晏東霆所在的房間，踮起腳打開了門。
悄無聲息地靠近牀邊，她趴在牀沿上，眨巴着眼仔細觀察着晏東霆的睡顏。
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嘛，爲什麼哥哥會看得那麼入迷呢？
“看夠了嗎？”忽的，熟睡中的晏東霆開口說道。
顧寧笑了起來，嫩聲嫩氣道：“叔叔你醒啦，早上好。”
睜開眼，晏東霆勾了勾脣角：“早上好。”
顧寧笑道：“你今天賴牀哦，哥哥都走了很久了。”
撐着身子坐起來，晏東霆看向門外，喃喃道：“是嗎，原來我睡得這麼沉。”
顧寧捂着嘴偷笑：“是啊，而且你還說夢話呢。”
“哦？我說了什麼。”
顧寧朝他招招手，他彎下腰來，顧寧附到他耳邊，小聲地說了什麼，晏東霆聽罷，大笑出聲：“丫頭，其實你剛一進來我就醒了。”
“你好壞啊，居然裝睡！”顧寧氣鼓鼓地道。“我不理你了！”
知道她的威脅毫無說服力，晏東霆笑着搖搖頭，起身朝屋外走去。
顧寧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晏東霆低頭看她，問道：“你不是說不理我了嗎？”
顧寧做了個鬼臉：“你下次再裝睡騙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來到水槽邊，晏東霆擰開水龍頭，彎腰掬起水往臉上撲了撲。冰涼的水順着臉龐向下滴落，驅散了腦中的最後一絲睡意。擡起頭來，水槽邊擺放着的東西毫無阻礙地躍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三支顏色各異的牙刷。兩支大，一支小，擠在同一個水杯裡，親密得不分彼此。
心口一熱，他擡手取出其中一支，彎下腰就着水開始洗漱起來。嘩啦的水聲，薄荷的香氣，還有陪伴在一旁的女孩，有那麼一瞬間，讓他恍惚以爲自己就是顧流光。
半個小時前，那個少年也曾與他站在同一個地方，跟他做着同樣的事吧？
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因爲這個發現而變得飛揚起來。擦掉臉上多餘的水珠，他轉身想要返回屋裡，卻又忽地停住了腳步。
屋檐下，他的T恤高高掛着，和顧家兄妹的緊緊挨在一起。微風吹過，隱約還能聞見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此時此刻，晏東霆終於確信，他是真的融入了這對兄妹的生活裡。
然而，這樣的程度，還遠遠不夠。
用完早餐，督促顧寧吃完藥，晏東霆摸摸她的頭髮，說道：“你自己在家玩會兒，我出去一趟。”說完，起身就要朝外走去。
顧寧牢牢記得顧流光臨走前的囑託，哪肯讓他出門，當即就跳下椅子纏了上去。
“叔叔，你要去哪裡？”
看着身旁一臉緊張的顧寧，晏東霆儘量讓自己的表情柔和下來。
“只是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可是你的傷還沒好，”顧寧說道，“哥哥說過你不能亂跑的。”
晏東霆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這一早上都緊緊跟在他身後，就是爲了替顧流光看住他啊？有些哭笑不得，他說道：“真的很快就回來。”
顧寧索性一把抱住他的腿，鼓着臉說：“再快也不行，寧寧不會讓你走的。”
“好吧，我不走。”晏東霆妥協地舉起手，“我只是到外面打個電話，這樣總可以吧？”
顧寧眨眨眼：“不行，萬一你偷偷溜走了怎麼辦？”
“那好吧，我在這裡打。”
顧寧這才滿意的鬆開他。
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晏東霆取出手機，當着顧寧的面給馮毅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人接起，馮毅的聲音從那頭傳了過來：“晏總，我正想聯繫您。”
“什麼事？”晏東霆問道。
馮毅道：“何導那邊今天早上送了幾份劇本和投資計劃書過來，您要看看嗎？”
考慮了一下，晏東霆道：“都拿來吧。”
“好的。對了，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
“你到我那兒替我帶點衣物過來，東西全都放在衣櫃最外層，記住，別拿錯了。”看了身旁的顧寧一眼，晏東霆刻意強調了後面那句。
馮毅立即瞭然地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辦。”
接觸到顧寧好奇的目光，晏東霆忽道：“等一等。”
“晏總？”
“給寧寧帶點禮物過來。”
顧寧兩眼一亮，不覺坐直了身。
馮毅愣了一下，笑道：“好。”
掛掉電話後，顧寧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在跟誰打電話？”
晏東霆說：“馮叔叔。”
“哦，原來是他，”顧寧撐着小臉，眼睛忽閃忽閃，“他要到這裡來嗎？”
晏東霆嗯了聲，問道：“怎麼，你不喜歡他來？”
顧寧搖搖頭，笑着說道：“怎麼會，其實有人能來陪寧寧玩，寧寧很開心的。”
她的語調雖然聽起來輕鬆愉快，但晏東霆卻從裡面感受到了一絲落寞。
其實她如此堅持着不讓他離開，也是因爲害怕自己一個人會孤單吧？就跟曾經的自己一樣，永遠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生活，絕望的等待着一個連話都不願和他多說兩句的男人。
其實這個孩子真的跟他很像，一樣的孤單，一樣的不被接受。唯一不同的是，她還擁有一個十分疼愛她的哥哥，而他……卻是孑然一身。
在她發間落下一個珍惜的吻，他道：“以後我會常來陪你，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緊緊抓住他的衣襬，顧寧仰起臉，不敢確定地問道：“真的嗎？”
“真的。”他無比鄭重地說道。
在顧寧爲數不多的記憶裡，身邊最依賴的除了顧流光就沒有別人了。從小顧流光就疼她護她，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她也以爲兄長就是自己的一切。然而現在，靠在晏東霆身邊，她卻忽然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
一種她一直以來極度渴望得到，卻又不敢奢望的感情。
“晏叔叔，”她軟軟的喚道，“你答應寧寧一件事好不好？”
晏東霆道：“你說。”
朝他伸出手，顧寧說道：“抱抱寧寧吧。”
晏東霆一怔，雖不明白她怎麼突然提出這個要求，卻也還是張開手臂將她抱進了懷裡。
緊緊抱着他的脖子，顧寧將臉埋入他懷中，悶聲說道：“其實我每次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都會很害怕，我害怕忽然有一天我再也等不到哥哥了，我更怕哥哥不在的時候我會突然死掉……”
心臟用力一揪，晏東霆輕撫着她的背，啞聲說道：“有我在，你什麼都不需要害怕。”
“如果有一天我受不了先一步離開了，你能不能替我好好照顧哥哥？”顧寧低聲哀求道，“不要讓他總是一個人，他會覺得孤單的。”
“不會有那一天，”晏東霆閉起了眼，“我不會讓你有事。你會平平安安的長大，變成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
“到那個時候，我可以嫁給你，做你的新娘子嗎？”顧寧故作輕鬆的笑道。
晏東霆愣了許久，才道：“你爲什麼會想要嫁給我？”
顧寧小聲說道：“這樣你就可以永遠和我們在一起，不會再分開了。”
“我不會和你們分開。”晏東霆柔聲道，“你也不必嫁給我，長大後的你完全值得更好的人。”
顧寧不依不撓地追問道，“那你以後會和別的大姐姐結婚，生很多小寶寶，照顧他們長大嗎？”
晏東霆哭笑不得：“都不會。”
“永遠都不會嗎？”
“永遠都不會。”
“晏叔叔，你不要丟下我和哥哥。”用力抱緊跟前的人，滾燙的淚珠從顧寧眼中落下，沁入了晏東霆的皮膚裡，也灼痛了他的心。
“我會一直和你們在一起。”吻了吻她的發頂，晏東霆道，“直到你們厭倦了我爲止。”
多年積累在心裡的苦悶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顧寧躲在晏東霆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麼事，爲什麼她的爸爸媽媽都不要她？爲什麼她要生那樣的病？爲什麼哥哥要爲了她，承擔下所有的一切？她好怕啊，真的好害怕，她怕自己沒有辦法長大，怕終有一天會見到哥哥痛苦的臉……
“不要哭了，”擔心她的心臟會犯病，晏東霆擡手擦掉她臉上的淚，安慰道，“哭腫了眼睛，一會兒馮叔叔來了可要笑話你了。”
他的手掌寬大而溫熱，帶着顯而易見的疼惜，撫平了女孩內心最深處的傷痛。
情緒穩定了下來，顧寧哽咽着道：“那就趕他出去。”
晏東霆附和道：“恩，好主意。”
將臉上的淚擦拭乾淨，顧寧擡起頭，道：“叔叔，我剛纔說過的話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哥哥，也不要說我哭過了。”
“爲什麼？”
“我不想他因爲擔心我而弄丟了工作。”顧寧說道，“那樣他會很難過，也會很自責。”
鼻尖一酸，晏東霆道：“我答應你，不過作爲交換，你也要答應我不把馮叔叔來這裡的事告訴你哥哥。”
顧寧舉起小手：“好，那就這麼定啦，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與她互擊手掌，晏東霆溫柔地笑了起來。
顧寧呆了一下，忽的掙開了他。
“寧寧？”
到櫃子裡翻出了自己的畫冊和畫筆，顧寧折回晏東霆面前，將他拉起來，急促地說道：“叔叔，你跟我來！”
被她牽着來到屋外的樹下，晏東霆低頭問道：“怎麼了？”
“你快坐下。”顧寧揮揮手。
晏東霆不明所以地在石椅上坐了下來。
“坐在這裡不許動哦。”顧寧叮囑道，隨後回屋裡搬出一張小凳子，坐在了他的對面。
翻開手中畫冊，她擡起頭，一臉認真地問道：“叔叔，我可以給你畫一幅畫嗎？”
晏東霆一怔，啞然失笑。
都這個樣子了，他還有拒絕的餘地嗎？
“畫吧。”
顧寧豎起畫冊，捂住臉，只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叔叔，笑一笑嘛，你不兇的時候比較好看。”
別無他法，晏東霆只得勾起脣角。
“這樣行了嗎？”
顧寧搖搖頭。
嘴角又往上揚了揚。“這樣呢？”
顧寧這才滿意的應了一聲，比劃着晏東霆的樣子，開始在紙上畫了起來。
微風拂過，樹葉輕輕搖晃，發出悅耳的聲響。樹蔭下，年輕男子隨意地坐在石凳上，臉上笑容雖然有些僵硬，但望着面前女孩的目光卻溫柔寵溺，像是要將這世上所有美好都交給她。
靠在車身上，馮毅遠遠欣賞着這樣的畫面，完全不忍心去破壞。
那是他所沒見過的晏東霆，脫離了那個高高在上的身份，卸下身上所有僞裝，變成了一個最普通的人。
他想，他大概知道爲什麼晏東霆會對這對兄妹的事那麼上心了。
是因爲真的很想擁有他們之間的那種溫暖吧？
“畫好啦！”顧寧發出一聲歡呼，舉起了手中畫冊，笑得格外燦爛。
樹底下的晏東霆鬆了一口氣，但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顧寧捧着畫冊湊到他身邊，獻寶一樣的舉起了手。看到畫紙上的圖案，晏東霆愣了愣，頓時笑得比哭還難看。
被他臉上的表情給逗樂，馮毅終於直起身來，朝那邊走去，揚聲問道：“在看什麼呢，這麼開心？”
聽到他的聲音，顧寧和晏東霆一起扭頭朝他看來。
顧寧眼神一亮，叫道：“馮叔叔，你來啦。”
“哎。”馮毅一邊應聲，一邊探頭朝晏東霆手中的畫冊看去。察覺到他的意圖，晏東霆啪的一聲合起畫冊，說：“你在那邊站了那麼久，還沒看夠麼？”
馮毅一本正經地說：“那不一樣的。”
“東西都帶來了麼？”將畫冊藏到身後，晏東霆問道。
馮毅舉了舉兩手提着的袋子，道：“都在這了。”
“有寧寧的禮物嗎？”顧寧小聲問道。
馮毅大笑着說：“當然有，你期待嗎？”
“我纔沒有期待呢。”顧寧哼道，隨後又忍不住問：“是什麼樣的禮物？”
馮毅彎下腰，捏了捏顧寧的臉，哄到：“你叫我一聲馮哥哥，我就告訴你是什麼禮物。”
晏東霆：“……”
誰知顧寧卻說：“我不要，我就要叫你馮叔叔。”
馮毅強忍住失望，問道：“爲什麼？”
“因爲我的哥哥只有一個。”顧寧笑道。
晏東霆頓時心情大好，道：“行了，把禮物拿出來吧。”
馮毅故作遺憾地嘆息一聲：“好吧，看來我註定要做個老男人了。”在手中的袋子裡掏了掏，他取出了一隻顏色非常漂亮的毛絨玩具熊，朝她遞去。
“給，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顧寧頓時漲紅了臉，扯了扯晏東霆的衣襬，她小聲問道：“我可以拿嗎？”
“本來就是送給你的。”晏東霆說。
“可是，我怕哥哥回來看到了會不高興。”雖然很渴望那隻漂亮的小熊，但顧寧卻不敢伸手去觸碰它。
接過玩具熊，鄭重地交到她手中，晏東霆道：“有我在。”
顧寧眼中泛起了水光，抱緊懷中柔軟的小熊，她軟聲道：“馮叔叔，謝謝你。”
馮毅被這一聲謝萌得心都快要化掉了，若不是晏東霆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着，他真想把她抱起來狠狠地親上兩口。
“喜歡就自己生一個，”察覺到他的意圖，晏東霆冷冷地說道，“你最近不是跟報社的某個女記者打得正火熱麼？”
“咳咳！”馮毅用力咳了兩聲，道：“我發誓，我沒打算和她來真的。”
“那是最好。”晏東霆道，“我可不希望哪一天在娛樂版面上看到東田的猛料。”
看了滿臉好奇的顧寧一眼，馮毅斂住了笑容，說道：“晏，借一步說話。”
晏東霆嗯了聲，低頭對顧寧道：“你自己玩會兒，我和馮叔叔有事要談。”
顧寧再次強調：“不能偷偷溜走哦。”
“知道了。”晏東霆笑着說。
目送晏東霆和馮毅遠去，顧寧低下頭，輕輕點了點懷中小熊的鼻子，低聲道：“我給你起名叫晏爸爸，可以嗎？”
車裡。
將手中資料朝晏東霆遞去，馮毅說道：“這是省立醫院的那個慈善項目的策劃案，今天早上剛開會通過的，你看看合不合適。”
接過資料，晏東霆仔細翻了翻。看完後，他滿意地道：“很好，就按這個計劃做。”
馮毅道：“那我一會兒就帶上策劃案去找醫院方面的負責人。”
“叫上陳墨一起去。”晏東霆說道，“我記得他與張院長有些交情。”
“好。”馮毅應道。頓了頓，他又說：“其實今天早上除了何導，曾導也來過電話。”
“曾愷？他又想做什麼？”晏東霆皺起了眉。
“沒什麼大事，只是想給你看看改好的劇本，我已經把他打發走了。”馮毅欲言又止“只是……”
“說。”
“有人告訴我，他昨天見過顧流光，同行的還有張和平、李默生、陳大有三人。”
晏東霆臉色頓時一變：“什麼時候？”
“應該是你帶着顧寧在醫院裡檢查的時候。”
“派人給我盯緊了他們。”晏東霆森冷地道，“一旦他們敢對流光做出過界的舉動，立即制止他們，並儘快通知我！”
“是。”馮毅應道。
握緊手中的資料，晏東霆將目光投向了車窗外。樹蔭底下，顧寧坐在石椅上，正開心的擺弄着馮毅帶來的那隻毛絨玩具小熊。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馮毅心裡一頓，不由輕嘆出聲。
“晏。”他叫道。
“恩？”
“你真的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握緊方向盤，馮毅問道。“她和顧流光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晏東霆眯起眼，並沒有回答，但馮毅已知道了答案。
“你就那麼喜歡那個叫顧流光的少年，甘願用這樣卑微的方式去靠近嗎？”
晏東霆沉聲回道：“是。”
“起初你讓我調查他，還爲他準備最好的合同，我以爲是你的一時興起，可我現在覺得我想錯了。”馮毅眼中泛起一絲悲哀，“你所做的這些事，已經超出了‘喜歡’的界限。爲了他，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甚至連命都不要了，真的值得嗎？晏，再不收手的話，總有一天你會把你整個人都賠進去的。”
“太遲了。”晏東霆閉起眼，頭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在他遇到危險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把一切都告訴他？”馮毅問道，“你總不能繼續這樣瞞着，他和顧寧早晚都是會察覺的，到那個時候，你想好該怎麼收場了嗎？”
望着屋檐下那件輕輕搖晃的T恤，晏東霆淡淡地道：“時機到了我自然會說，但不是現在。”
馮毅嘆道：“我已經定好了明天下午去C市的機票，敲定和省立醫院合作的慈善項目之後，我會立即飛往那裡，處理你交代我辦的事。”
“好。”
“一旦他們兩個的戶籍成功落入A市，一切都會徹底瞞不住，你……要提前做好準備。”
“我知道。”晏東霆道。
馮毅還想再說些什麼，晏東霆卻打開了車門，說道：“行了，你去忙吧，不用擔心我。”
車門重重地合上，晏東霆背對着馮毅越走越遠。雖然他頭上裹着紗布，身上的襯衫也有些不太合身，但卻絲毫沒有減弱他那份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鋒芒畢露的桀驁。
這是晏東霆，東田傳媒的最高決策者，圈裡無數人費盡心思想要攀附的對象。
馮毅長長一嘆，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晏啊晏，希望那個少年能夠感受到你的心意，也希望一切事情都能順利進行，如你所願。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