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會客室裡, 松下俊仁微微掃了沙發上的顧流光和古德一眼,隨後朝古德伸出手,笑道:“流光, 真是好久不見, 今天怎麼有空來拜訪我?”
古德連忙站起身, 握住松下俊仁的手:“松下老師, 好久不見。”
“你的氣色看起來比剛出院那時好了很多, 看來最近休息得很不錯。”松下俊仁笑道,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
“都是託老師的福。”古德笑道。
“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松下俊仁笑着搖搖頭,很自然的將視線投注到顧流光身上, 道:“不介紹一下你身旁的這位朋友嗎?”
“他叫古德。”古德極爲認真的說道,“是我的生死之交。”
松下俊仁聽後, 失聲笑道:“你們的姓氏發音都一樣, 真是苦了我這個外國人了。”
笑過之後, 松下俊仁的神色也認真起來:“你們今天來這裡找我,應該不是來與我喝茶寒暄的。找我有什麼事, 儘管說吧。”
“老師既然不是外人,那我也就不隱瞞了。”古德道,“我已經與東田解約了,現在正在着手組建自己的娛樂公司和經濟團隊,到時候白時遷和馮毅都會加入, 與我一起經營。”
松下俊仁饒有深意的看着他, 微微點了點頭:“恩, 這個事情我知道。”
“但是您知道, 光組建團隊並沒有用, 如果沒有作品同時推出,那麼這個公司不過只是曇花一現而已。”古德面不改色的說着早已爛熟在肚子裡的草稿, “如果不出意外,公司10天之後就能順利面世,我藉着這個機會,推出我們的組合,以及我們的第一支EP。”
“10天,未免太過倉促了一些。”松下俊仁微微一笑,“我看過你們發在網上的視頻,實話說,你的唱功比起我們上次合作退步了很多。你難道就想以這樣的狀態迴歸嗎?”
心裡一跳,古德不由握了握拳頭。果然如流光所說,專業人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缺陷。他曾經信誓旦旦的說想要代替顧流光繼續未完成的演藝事業,現在看來,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困難很多倍。
“當然不,我會努力在這10天的時間裡,恢復到從前的狀態。”古德無比認真地保證道,“就是不知道松下老師能不能空出一點點的時間,加入我的團隊,祝我一臂之力?”
松下俊仁笑了笑,說:“檔期是可以調,我也相信你的實力。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這麼急着推出你的新公司?我想要一個準確的,能夠說服我的理由。”
顧流光和古德心中均是一凜,不約而同的想到——機會來了。
“不知道老師有沒有興趣聽我說一個故事?”古德道,“這個故事不僅是我急着復出的理由,也是我想要賦予這支EP的靈魂。”
松下俊仁點了點頭,說:“洗耳恭聽。”
“去年秋天,我跟隨《明前雨後》劇組到翠屏山影視基地進行拍攝,因爲一些變故,我中途離開劇組開車下了山,但不幸因爲山體事故,與一輛上山旅遊車發生了碰撞,釀成了一場無法挽回的悲劇。”
松下俊仁臉上的表情微微動容:“恩,我知道。”
“但老師一定不知道,我和‘古德’,都是這場車禍的受害人。”
“而我們,也因爲這場車禍,陰差陽錯的交換了彼此的人生。”
松下俊仁這下徹底震驚了。他睜大眼來回看着兩人的臉,難以置信的道:“等一等,我怎麼有點聽不太明白?”
古德深呼吸一口氣,道:“很抱歉,其實我不是顧流光,他纔是。”
松下俊仁倏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門邊打開門往外看了看。確認四周無人偷聽後,他又匆匆走到兩人面前,倒吸一口氣問:“你們——沒有在開玩笑?”
“當然沒有。”古德說,“這是真的。您難道不會感到奇怪,爲什麼我跟以前相比,性格變了這麼多?”
松下俊仁頓了頓,點頭道:“沒錯,早在那場宴會上,我就發現你像是變了一個人。”
“那是因爲我根本就不是他。”古德笑了起來。
松下俊仁卻笑不出來了,他鐵青着臉說:“這件事,還有多少個人知道?”
“晏身邊值得信任的人,馮毅,白時遷,唐謙,他們都知道。”顧流光終於開口說了話,“現在,又加上了您。”
松下俊仁重新坐回沙發上,又一次打量起面前這兩個樣貌截然不同的青年來。真奇怪,當那層秘密被捅破之後,坐在眼前的明明還是那副熟悉的面孔,但他卻再也無法將它與“顧流光”這個名字聯繫起來。
而旁邊這個被稱作“古德”的孩子,卻怎麼看怎麼像那個第一次被晏東霆帶到自己面前的少年。
那樣的稚嫩,那樣的青澀,以及那樣的……深沉。
“這就是你們急着復出的理由嗎?”松下俊仁沉聲說道,“可我認爲這並不是一個好方法。現在的你們根本就不適合出現在大衆面前,你們就應該帶着這個秘密繼續沉寂,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回到這個是非之地裡來。”
“我又何曾沒有想過帶着這個秘密永遠消失,做一名普通的大學生呢?”顧流光苦笑一聲,“可我不能扔下他一個人去面對我的一切,這對他不公平。更何況,去年發生在山上的那場車禍很可能不是意外。那場車禍既然因我而起,我必須要負全責。”
“你說什麼?”松下俊仁再次震驚了,“不是意外?怎麼可能?!”
“上個月市裡發生了一起車禍,事故原因與去年在翠屏山上的那場車禍很相似。通過警方調查發現,那起車禍的始作俑者正是華恆影視的李怡然。”顧流光緩緩說道,“而當初在片場,我就是與李怡然發生了衝突,所以纔開車下了山。”
松下俊仁倒吸一口冷氣,滿臉的難以置信:“可她爲什麼要這麼做?你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我也想知道她爲什麼要這麼做。”顧流光冷靜的道,“只有找到她,才能把這個謎底解開。”
“這種事,交給警察去做不就好了?”松下俊仁皺眉說道。
“老師有所不知,李怡然自從上次作案之後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無論警察怎麼搜怎麼查都找不到她的蹤跡。我們爲了逼她出來,還藉助了媒體的力量發了鋪天蓋地的新聞稿,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依然沒有任何的效果。”古德說道。
“所以,你們就想拿自己當誘餌,把她引出來?”松下俊仁道,“這太危險了!”
“看不見的敵人,纔是真正的危險。”顧流光道,“找不到她,我永遠都不會安心。”
松下俊仁沒有再回話,而是將臉埋入掌心,閉上眼把剛纔聽到的消息在腦海裡翻來倒去的過了一遍又一遍。他一直都在潛心與音樂打交道,雖然也算不上順風順水,但從來沒有經歷過像顧流光和古德這樣的遭遇。
——生死交際,靈魂重生。
不得不說,在震驚之餘,他也感到了一絲興奮。那種興奮不是對生命的蔑視,而是得到素材後,創作靈感在腦海裡碰撞時產生的激動。
睜開眼,松下俊仁道:“好,我幫你。”
顧流光鬆了一口氣,臉上不覺露出一個笑容:“太好了,您的幫助將會是我最大的助力。”
“既然你是帶着這樣的目的來找我的,那麼你對這支EP的創作肯定也有着自己的想法。”松下俊仁說,“來吧,我想聽一聽你的意見。”
“這支EP的詞曲創作上,我想表現出涅槃重生之後,深藏在靈魂深處的,那永不屈服、衝破束縛、生生不息的強烈欲\望。”顧流光說,“就好像將要破繭而出的蝴蝶,抑或是黎明時劃開黑夜的第一縷陽光。我們的組合名字叫做‘New’,這支EP將會是我們全新的開始,也是我們內心深處的,對‘活着’最深切的渴望。”
松下俊仁滿眼放光,不住的點頭道:“很不錯,與我腦海裡的感覺不謀而合。”
“松下老師,由於我們現在暫時還沒有自己的訓練室和錄音棚,所以在這10天裡,我們想要借您的工作室用一用。”
“沒問題,你們隨便用。”松下俊仁道,“正好也方便我和你討論曲子的製作問題。”
“那一切就都拜託老師了。”顧流光雙手合十,“流光感激不盡。”
松下俊仁斂住了笑容,深深凝望着顧流光的雙眼:“你不必謝我,我很高興能見到振作起來的你,所以,這支EP我打算無償幫你製作。”
顧流光驚得站了起來:“這——”
“如果你真的喜歡音樂,請無論如何也要善待它們,永遠都不要放棄。”松下俊仁道,“音樂是有生命的。”
顧流光緊緊握住拳頭,似曾相識的話語令他的眼眶有些酸澀:“我知道,我會的。”
“那就明天早上8點,準時到我這裡來報到。”松下俊仁笑道。
“松下老師,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顧流光說道,“我希望在我們離開這裡之後,老師能忘掉我們之前的談話,繼續把我當做是初入樂壇的新人——‘古德’。”
“而我則繼續扮演着‘顧流光’的角色。”古德笑着說。
松下俊仁他扶住額頭,頭疼地道:“不行不行,信息量太大了,你們得讓我一個人好好消化一下。”
“那我們就先離開了。”顧流光說道。
松下俊仁應了聲“好”,起身親自將他倆送到了地下車庫。臨分別時,他忍不住囑咐道:“記得一切小心。”
顧流光忽的心裡劃過一道暖流,忍不住上前輕輕抱了抱松下俊仁,道:“我以前一直以爲您很討厭我,因爲我總是對專輯的製作提出各種無理的要求,弄得您很生氣。謝謝您不計較我從前的任性,不僅肯空出檔期,還願意無償幫助我。”
“都過去了。”松下俊仁拍撫着他的肩膀,笑着說,“再說了,保持苛刻的態度,才能做出好音樂,我還等着看你們再次在舞臺上大放異彩呢。”
“會有那一天的。”古德在一旁笑着說,“就在不久的將來。”
松下俊仁哈哈大笑,擡手撥亂了他的頭髮。
“加油吧。”
揮別松下俊仁,顧流光和古德乘坐車子,離開了被夕陽餘暉籠罩着的大樓。
解決了EP這件最重要的事,顧流光頓時感覺肩上的擔子減輕了一些。冷風從窗外灌進車裡,吹動了他凌亂的頭髮,連帶着臉上的表情連也變得輕鬆起來。
古德微微側着頭,打量着他被夕陽染紅的臉頰,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
他能感覺得到,流光是真的變了。
或者說,這纔是真正的顧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