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一點半到四點,我總共接了六七個電話,買家來自五湖四海,什麼口音都有。
起初的幾個是砍價的,有給兩千的,有給五千的,但論壇上我已明確註明謝絕還價,隨便聊了幾句就掛了手機。第四個電話是一天津人打來的,他雖表明態度要買,可卻說讓我給他留幾天,我實在等不及,也沒成交。第六個是一上海人,他沒還價,只是說要我把核桃放到淘寶上,他再去拍,這樣比先款後貨的方式保險。本來他的提議合情合理,但淘寶開店需要很多手續,我連支付寶都沒開通,自然無法交易。
得,白忙活一下午,還浪費了不少長途費。
趁着還沒吃飯,我去東頭的報亭買了張一百元的中國移動電話卡,當場充值完畢。
晚飯吃的麻醬麪,既便宜又省事兒。
這時,被我扔在沙發上的手機又響了。我飛快將嘴邊的麪條吃乾淨,拿起電話往外走。
身後傳來老媽的抱怨聲:“這麼一會兒幾個電話了?同學的話,不會讓他們打家裡座機啊?手機費賊貴賊貴的,省着點用!”
老爸敲敲桌子:“吃你的飯吧,管他幹嘛。”
背靠在香椿樹上,我按下了接聽鍵,“喂,您好。”
“哥們兒!”電話那頭躍起一個女孩兒爽朗的嗓音,“你的核桃我要了!千萬別賣別人!”
我微微一愣神兒,呵,還挺痛快的,便答道:“核桃還在,您什麼時候要?怎麼交易?”
“當然是越快越好啦,可以的話,現在就成!”女孩兒大大咧咧道:“我也是北京的,咱們當面交易吧,容我想想啊,嗯,和平街北口認識不?我在這邊住,哦,如果不方便過來,咱倆約個其他地方?三里屯?燕莎?北辰?”
她說的幾個地方都離我家很遠,且均在北面。
想一想,我道:“沒事,就和平街北口吧,那,我現在坐車過去?”
“那是最好啦,就這個手機號,到了給我打電話,嘻嘻,朋友,謝了啊。”
她急着買,我急着賣,皆大歡喜。
趁着天沒黑,我回屋把小木盒用短袖襯衫蓋着揣進懷裡,等躲過爸媽視線出了門,纔是拿到手中,換乘公交車直奔北三環。快到和平街時,我給女孩兒發了短信息,她沒回,而是直接丟過來一個電話,告訴我在哪哪下車,哪哪等她。
幾分鐘後,我在馬路邊一家驢肉火燒飯館前站住腳步。
“哥們兒!”身後有人喊我,轉過腦袋瞧瞧,那是一個梳着馬尾辮的女孩,很漂亮,甚至不比鄒月娥差。她歲數跟我相仿,很青春很活潑的感覺。女孩嘴裡叼着半個驢肉火燒,右手揚了揚三星最新款手機,“核桃是你的?”
我稍稍一呆,“……對。”
咦,怎麼有點眼熟呢?
“等你半天了,快快,先讓我驗驗貨。”她取出餐巾紙把手上的油漬擦乾淨,從我這裡接過盒子,徐徐掀開木蓋,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不多會兒,女孩極爲滿意地點點頭,笑嘻嘻地看我一眼:“不錯,看來照片沒做假,兄弟,商量個事兒,核桃便宜點行不?”
我一聽,攥了攥眉頭:“不是說好了一萬嗎?便宜不了。”
女孩翻翻白眼:“都是朋友,千八百塊錢的至於嗎?九千行麼?”
我比較反感出爾反爾的人,把核桃從她手裡拿回來:“就一萬,少一分不賣!”
“嘿,急什麼啊,行,行,一萬就一萬。”女孩兒橫了我一眸子,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哥們兒,咱們在哪兒見過嗎?”
我咦了一聲:“我看你也眼熟,呃,你不會也是北信科大的吧?”
“你也是?呵呵,那真是巧了。”女孩伸手到我面前握了握:“我叫蔣妍,大二。”
蔣妍?
腰子口中那個收藏社團副社長?
要知道,她在我們學校是很出名的,不僅臉蛋出衆,家底也很豐厚。不過由於她跟我不是一個院系,我沒見過她幾次,更從未與她說過話,所以一時沒認出來。
“我顧靖,也是大二。”
握過手,簡單閒扯了幾句,我才知道蔣妍一個女孩子爲何肯花大價錢買核桃了,原來她姥爺要過七十大壽,她是準備把核桃作爲生日禮物的。我略一琢磨,便把核桃又遞到了蔣妍手中,“爲了這對兒核桃,我花了不少錢,這樣吧,我也不賺你錢了,你給一千二的成本費吧。”都是一個學校的,我抹不開面子,不好意思跟她要太多。
蔣妍愣了愣:“……那怎麼行?”
我擺擺手:“沒事兒,你拿着吧。”
“好傢伙,一下就給我打了一折,你可真夠大方的。”蔣妍咯咯一笑,右手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行,就衝這句話,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不過一碼歸一碼,俗話說,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說好了一萬就是一萬,走,跟我取錢去。”
“算了吧,給一千就好。”
蔣妍見我不動窩,乾脆伸手拉着我大臂往前走,“別婆婆媽媽的了,不要錢就是看不起我!”
推辭了一會兒,見她執意要給,我也沒再矯情,畢竟,我是很需要這筆錢救急的。銀行已經關門了,在取款機前折騰了十多分鐘,總算分批取出了一萬元現金。期間,我的手機仍不停地響啊響啊,全是問我核桃的買家們。
掛掉了一個四川人的電話,我擦汗道:“這邊有網吧麼,我得把帖子上加個已售出,不然電話沒完沒了了。”
“嗨,去網吧幹嘛,走,我家坐會兒去。”蔣妍沒有我見過的一般小女生的扭扭捏捏,相反,她說話處事比男人還要利落幾分,很痛快。
“算了,嗯,我還是回家再改吧。”
蔣妍故作不悅地一板臉:“不拿我當朋友?那行!你要走我也不攔着!可以後別說認識我哦!”
“呃……”我遲疑稍許,緩緩點了頭:“那好吧,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