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和明驚異的看了一眼安在天,不請自來,在場的人裡除了莊凝外,誰都把他當成了空氣,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第一個鼓掌,這份涵養就比以前要高明瞭不知道多少倍。
莊和明驚訝,坐在他旁邊的林德才則感到沉重,張家二少爺看來不像傳說中那樣不學無術,他和莊凝的關係也不像傳說中那樣水火不相容,這從莊凝進屋後一直坐在他身邊就可以看出,此次華海市之行,看來不像想象中的那樣順利,即使兒子優秀,即使老同學也屬意於兒子,但未必能夠抱得美人歸。
“這位鼓掌的想必是鼎鼎大名的華海市二少爺吧,既然你第一個鼓掌,想必在音律方面也有一定的造詣,不知道能不能也下來彈奏一曲。”林雲笑吟吟的問,沒有對比,怎麼能夠顯示他在音律方面的成就,安在天想搶他的風頭,那他就讓安在天出醜。
只聽說張家二少爺不學無術,可沒有聽說他學富五車、精通音律。
林德才慢慢放鬆了下來,他又開始摸他的下巴,兒子的反制不可謂不高明,二少爺想裝大度,結果是把他自己陷進去了,在音律方面,他是不可能比得過兒子的,甚至連襯托他的資格都沒有。
“林雲,我老公他不懂音樂的,你讓他彈琴,這是在難爲他。”莊凝接過了話題,絲毫不留情面的揭破了林雲的意圖。
林雲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莊凝明顯是在護着安在天,他也察覺到兩人的關係並不如傳說中的那樣不堪,可他沒想到,莊凝竟然這麼緊張安在天,緊張到可以不給他這個客人留情面。
莊文和莊宏心裡暗暗吃了一驚,前面妹妹還和林雲談的好好的,怎麼一旦涉及到了二少爺,她就翻臉不認人了,難道她真的像父親所說,被安在天迷了心竅?
“那就奇怪了,既然他不懂音樂,那他剛纔爲什麼要鼓掌,難道是附庸風雅?”畢竟是年輕人,林雲血氣方剛,他假裝沒看見林德才給他使的眼色,與莊凝針鋒相對起來。
林德才閉上眼睛,暗道一聲完了,兒子雖然優秀,可他還是太沖動了,之前留給莊凝的好感,這時恐怕蕩然無存了。
莊凝的確是生氣了,林雲說安在天附庸風雅,豈不是在變相的說他是草包一個,不懂裝懂,不過這裡畢竟是在莊家,林德才父子倆又是爸爸邀請的,莊凝總不能拿掃把趕兩人出去吧。
莊凝在努力的剋制自己,安在天這時卻微微一笑,握住莊凝的手搖了搖,示意她不要生氣,然後纔回頭對林雲道,“我沒有附庸風雅,只是沒有彈過鋼琴,只拉過二胡,你要是想聽我的音樂,那我就只能拉二胡給你聽了。”
“伯父,你這兒有二胡嗎?”林雲轉頭問莊和明,他認定安在天是草包一個,肚子裡沒多少貨水,此時莊家就是沒有二胡,他也要買一把回來,讓維護安在天的莊凝看看,他的話是沒錯,安在天就是一個草包。
莊和明沉吟了一下,他的本意就是讓林雲成爲他的佳婿,不過現在林雲的表現,有點讓他失望了,咄咄逼人,一點也不知道退讓,這樣的人就算他再怎麼專一,再怎麼有才華,女兒要是和他結婚,恐怕也得爲家長裡短的小事天天和他吵架。
“劉嫂,去我書房把我的二胡拿來。”莊和明最終還是選擇了站在林雲這一邊,林德才父子是他請來的,開弓沒有回頭箭,林雲表現的是激進了一點,是才子多多少少有些傲氣,這些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旁邊的林德才暗暗鬆了口氣,莊和明不久之後就會進省城擔任要職,他的兩個兒子在軍政兩界也發展的可圈可點,更爲重要的是,莊和明頭上還有一位老領導在不遺餘力的支持他,莊家可以說欣欣向榮,如果這時能夠和莊家聯姻,不僅兒子可以有絕色佳人相伴,對日漸沒落的林家來說,也是有莫大的好處。
劉玉芬很快就把二胡取了過來,安在天伸手接過,試了一下音,然後他開始認真的拉了起來。
安在天拉的曲子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曲調憂傷哀婉,如同阿炳悲慘的一生,據說在某個特殊的年代,有過近萬人聽了阿炳的這首曲子傷心落淚的場景出現。
莊文從部隊回家,是一件喜事,安在天本該和林雲一樣,選一首曲調歡快的纔對,他之所以會選擇二泉映月,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結合張克的記憶,莊和明中年喪妻,直到現在他都一直沒有續絃,他對其老婆的用情至深,由此可見一斑。再加上他書房裡掛着一把二胡,安在天藉此判斷,莊和明喜歡拉二胡,藉此來寄託他對莊凝母親的哀思。
太子羽翼未豐,是不可能和皇帝叫板的,造反的結果只能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和皇帝修好。
爲了這次的家宴,安在天可以說煞費苦心,早在一個月以前,他就高價聘請拉二胡的資深老師教他拉二胡,一個月下來,他不能說是精通,但至少可以說是熟練。
當曲調哀婉的二泉映月在大廳裡響起時,莊和明就愣了一下,隨後他就認真的聽了起來,其專心致志的樣子,比聽林雲彈奏鋼琴還要入神,這讓旁邊的林德才看了,心裡暗道不妙。
心裡暗道不妙的何止林德才,還有他的兒子林雲,看到安在天手法嫺熟的試音時,他就覺得心開始往下沉,直到二泉映月流暢、自然的在客廳裡響起,林雲的心徹底的跌入谷底,他要讓安在天出醜,最後發現自己反而像個小丑。
如泣如訴的二泉映月在一聲拉長的尾音中結束,安在天放下二胡,擡起頭時發現身邊的莊凝眼中隱隱帶有淚花,安在天笑了笑,伸手擦了擦莊凝的眼角,“傻瓜,只不過是一首曲子,你又何必太投入呢?”
“啪啪啪”,有人在鼓掌,安在天轉頭望去,竟然是莊和明,只聽莊和明嘆道,“拉的不錯,中規中矩,十分的標準,可惜就是少了幾分韻味在裡面。不過像你這樣年輕,是不可能體會得到阿炳那悲苦的心情的,沒有那種意境,你也拉不出那樣的韻味。你能夠拉成現在這樣,已經是難得了。”
“謝謝爸。”安在天不失時機的叫了一聲莊和明“爸。”
莊和明猶豫了一下,微微點了一下頭。
看到父親點頭,莊凝真的想哭了,張克以前不是沒有叫過莊和明爸爸,每次莊和明都是隻當沒聽見,如今他點頭,豈非代表了他承認了安在天這個女婿?
莊和明都說好,那莊宏、莊文當然要跟進,莊宏、莊文也說好了,林德才父子倆就不能說不好。
林雲繼林德才之後,有氣無力的道,“好。”
安在天笑了,他笑着問,“聽說林雲在美女如雲的藝校裡是出了名的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學院的人還說你是當代的柳下惠,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那當然,沒有出現我心儀的人,我是不會隨便交女朋友的。”停了一下,林雲話鋒一轉,“不過你想必是不同了,華海市四大公子,呵呵呵,朋友應該不少吧。”
林雲的潔身自好,就算是在省城,那也是出了名的,反觀二少爺……,安在天的問話等於是在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在給林雲提供攻擊他的機會,林雲當然是不會錯過了。
果然,聽了林雲的話,莊和明臉上飄過一朵陰雲,而莊凝,也伸出手指偷偷地在安在天腰肉上擰了一把。
安在天忍住痛,微笑着繼續道,“不錯不錯,冷冰冰要是知道你對她這麼癡情,也許就不會對你冷冰冰了。”
“她、唉……,”林雲惆悵的嘆了口氣,隨即他猛然醒悟,急聲道,“冷冰冰是誰,我不認識她。”
“我有說過你認識她嗎?”
安在天淡淡的話語傳來,林雲彷彿當胸被人打了一拳,他看了看面露不快之色的莊和明,再看看冷着張臉的莊家其他人,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最大的優勢在安在天不經意的問話中消失,所謂的潔身自好不是天性使然,而是他想追求冷冰冰,所以纔會對藝校裡的美女保持克制。
可就是這樣,他心裡明明有喜歡的人,卻還來莊家、還想和莊凝結婚,明顯的有玩弄莊凝感情的嫌疑。也難怪連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莊和明,這次也無法保持平靜無波。
“我、我……。”在莊家人不善的眼神注視下,林雲急的額頭冒汗,卻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老爺,飯菜準備好了,該吃飯了。”劉玉芬走了進來,她沒有察覺到客廳裡異樣的氣氛,對莊和明輕聲道。
莊和明移開視線,大手一揮,“吃飯。”
家宴意味着和睦溫馨,莊和明不想讓一個外人破壞這樣的氣氛,這也讓在他注視下,感覺如芒刺背的林雲偷偷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