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杜天忠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賢侄,你確定你還醒着,不是在說夢話?”
回答杜天忠的是一陣忙音。
安在天收起手機,這個世上有種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杜天忠就是那樣的人。
信步踏上樓梯,在一個拐彎口,安在天看到一個長髮披肩的女子坐在冰冷的階梯上,那女子雙臂抱胸,頭枕在臂彎上,似乎因爲冷的緣故,女子微皺着黛眉,面色有些蒼白,那絕色的容顏,看了讓人沒來由的感到心疼。
安在天癡癡地看着女子的臉,柳依依在樓下的話猶如一根根細針,在狠狠地扎着他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來到那女子身旁,脫下身上的西裝,披在女子身上,然後伸手穿過她的腿彎,正要把她抱起,女子突然眨動了幾下細長卷曲的睫毛,美麗的眼睛慢慢的張了開來。
“你回來啦?”莊凝開口道,吐氣如蘭,對於安在天和她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並沒有表現出抗拒或不適的表情。
“嗯,這麼晚了,你不去樓上睡覺,坐在這兒幹什麼?”
“我在等你,你還沒吃飯吧,我這就下去給你燒飯做菜。”莊凝說完就想站起身,誰知道她雙腿蜷縮得太久了,膝關節早已麻木,身體剛剛站直,就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安在天對着她搖搖頭,“我吃過了。”
莊凝絕美的臉蛋上露出一絲黯然,她垂下頭,一襲靚麗的秀髮從她白嫩的臉頰處滑落,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她早該想到的,風流成性的張家二少爺,怎麼可能會沒吃飯呢。外面的夜生活是如此的精彩,他這麼晚回家,是不是因爲躺在某個女孩懷裡的緣故。
莊凝忽然覺得一陣難過,她想把安在天改好,和他好好的過日子,可安在天要是不願意呢?
似乎是看穿了莊凝的小心思,安在天伸出手指穿過她的秀髮,將她的臉蛋對準自己,解釋道,“今天晚回家,其實不是因爲我在談生意,而是是因爲路上堵車,一輛山地車突然從旁邊道路口竄出來,正好撞在了我的車子上,於是去醫院、修車一大堆事情忙下來,就這麼晚回家了。”
安在天想起了那輛停在售樓處門口,彷彿被龍捲風洗禮過的山地車,很自然的找到了晚回家的理由。
莊凝伸出芊芊玉手,將長髮撥到腦後,她蒼白的臉有了些許紅潤,微笑着道,“我又沒問你爲什麼會這麼晚回家,你急着解釋幹什麼?”
“因爲你是我老婆,你有權知道。”安在天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躲閃着,並沒有去看莊凝的臉,可惜沉浸在喜悅中的莊凝沒有留意到這一點,她甚至連安在天身上混雜有劉曉月、柳依依的香氣都沒有發現,對於感情,她就像在象牙塔裡讀書時那樣單純,那樣的一片空白。
“今天、今天的節目是錄製的,我沒有做直播,以後要是市裡沒有大事發生的話,我都會提前把節目錄制好。”
不做直播、提前錄製的潛臺詞就是莊凝以後會早回家,細心的安在天怎麼會聽不出裡面的潛臺詞,他一把抱起莊凝,微微一笑,“那太好了,經常熬夜對女人的容貌會有不良的影響,而且容易衰老,你是我老婆,我當然希望你永遠青春美麗。”
“那要是有一天我變醜了呢,你會不會嫌棄我?”莊凝認真的看安在天,她的手動了動,本來想圈住安在天脖子的,終究因爲兩人才剛剛開始,她沒有勇氣那樣做。
安在天又笑了,看着莊凝柔聲道,“無論你怎麼變,在我心裡永遠是最美的。”
甜蜜的謊言往往是致命的毒藥,偏偏莊凝心甘情願的把這顆毒藥給吃下了,她滿意的微閉雙眼,那隻下垂的玉手終於鼓足勇氣悄悄的圈住了安在天的脖子。
送莊凝回臥室,輕輕的將她放在柔軟的席夢思上,再小心翼翼的替她蓋上被子,最後安在天彎下腰在她的額頭上溫柔的吻了一下,低聲道了一句晚安,然後退出了房間。
房間裡一片昏暗,躺在牀上的莊凝一顆“砰砰砰”快跳出胸腔的心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她本以爲安在天會要求留下來,正在爲留不留他不知所措時,他卻絲毫不作停留的離開了她的房間,這讓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略微有些失望。
她總覺得她與安在天之間好像缺少了什麼,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冰雪聰明的莊凝終於找到了答案,距離感、安在天彬彬有禮的背後,隱藏着一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遠。
“爲什麼會這樣?”黑暗中,莊凝睜大了雙眼,不過很快她就釋然了,她和安在天才剛剛開始,彼此感覺陌生那是正常的。想到今晚安在天對她的溫柔,莊凝舒適的閉上眼睛,溫暖、在被窩裡從四面八方向她涌來,很快驅走了她身上的寒意,使她甜甜的進入了夢鄉。
莊凝在沉睡,有一個人卻沒有睡着,他站在樓道西側的一個角落裡,將安在天抱莊凝上樓的情景看了個清清楚楚。
你不是討厭他的嗎,爲什麼現在甘願被他抱着,而且還好像挺享受的閉上了眼睛,難道你真的在開始嘗試着接受他。張放的拳頭不知不覺的握緊,他盯着安在天房間的門,心裡有團火在燃燒。
“老公,你站在這兒幹什麼,只穿了一件睡衣,會着涼的。”醒來後發現張放不見的曲萍出現在張放的背後,心疼的把一件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如果不是那麼早結婚,如果沒有曲萍,那麼現在他就是莊凝的丈夫了,莊凝的性格比較傳統,雖然沒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封建思想,但絕不會輕易的接受除丈夫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而他、就輸在了這一點上。
“滾。”張放忽然扭頭衝打着哈氣的曲萍道,聲音低沉有力,然後他抖了抖雙肩,那件剛剛披上去的外套從他身上脫落,掉落在地。張放走過去,在上面狠狠地踩了一腳。
曲萍看了看那件掉在地上的外套,還有上面清晰的腳印,她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壓抑的嗚咽聲從手掌心透出。
早晨的空氣透着股新鮮,吸進鼻子,沁人心肺,安在天踩着山地車,將一輛輛小轎車拋在身後,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售樓處。這讓出來迎接他的馬經理一愣,最近一套房子也賣不出去,難道集團要垮了,二少爺爲了省下點油錢,乾脆騎上腳踏車了。
有這樣想法的不只他一個,劉曉月看見安在天小心翼翼、像寶貝似地把山地車放在停車處,心中的肥羊立馬變成了狗尾巴草,暗道可惜了,狗尾巴草長得這麼帥幹嘛?
停好車,安在天並沒有立刻進售樓處,他眯着眼,看離售樓大廳三四丈之遠的一個地方,那裡有幾個嘴裡叼着根菸、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的青年在無所事事的溜達,說他們無所事事,倒也冤枉了他們,因爲每當有美女經過,他們就會肆意的吹口哨,每當有人向售樓處看過來,他們就會凶神惡煞的橫在那人面前,舉起他們的拳頭。
“二少爺,趕他們走是沒用的,他們就像是蒼蠅,趕了又會嗡嗡嗡的飛回來。”馬經理不知何時來到了安在天身邊,他同樣在看着那些人,眉頭皺的深深地。
“爲什麼要趕他們走,”安在天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身旁的馬經理,“他們就像是婊子,只要誰給的錢多,他們就會替誰辦事。人間天堂可以給他們的,我們同樣可以給,而且會更加多。到那時,叫他們把人間天堂的大門給拆了,他們或許也會二話不說的去幹。”
馬經理興奮的一拍後腦勺,對啊,這麼簡單的方法自己怎麼沒想到呢?
“不過我不想採用這種辦法,杜天忠不聽警告,踩了我的底線,我要給他留下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安在天說完,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電話大約過了三四十秒,才接通了,對方矜持的問,“二少爺,我正在局裡開會,找我有事?”
“王局長,中午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便飯。地點嘛,在神仙樓你認爲怎麼樣?”
“這個,”王明沉吟了一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下面的一個縣市出了一起惡性案件,我必須趕過去,所以在行程上實在抽不開身,要不這樣,等我回來了,我們再聚聚。”
王明回答的很官方,很滴水不漏,至於他說的再聚聚,天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安在天也不廢話,說了個“好”字就把電話掛斷了。然後他猶豫了大約一分鐘,撥了另外一個號碼。
這次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那邊傳來的聲音十分嘈雜,時不時的有人在說話,顯得很忙碌的樣子。
“你打我電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你沒事吧?”
這是安在天第一次給莊凝打電話,莊凝的聲音在電話裡依舊悅耳動聽,只不過她的語氣顯得有些焦急,安在天愣了一下,才道,“我沒事,你哪兒忙嗎?”
“還可以,不怎麼忙。”
莊凝剛把這句話說完,安在天就聽到那邊有人在催莊凝快點化妝,換衣服,說馬上要直播了。
“我想請市裡的公安局王局長吃頓便飯,可他說下面有案子,推遲了。”
安在天長話短說,在官宦家庭長大的莊凝自然聽得懂裡面的未盡之言,她說了聲“我知道了”,就把電話掛斷了。
幾乎是剛放下電話,手機就又響了,安在天看了一眼號碼,是王明打來的,這次王明在電話裡沒有了那份矜持,說話顯得十分客氣,說中午的飯局他一定到,至於下面的那起兇殺案,由副局下去督辦。
結束了通話,馬經理看安在天的目光完全變了,二少爺的背景實在太強大了,那些達官貴人豈是說請就能請得動的,二少爺不僅有錢、而且還有勢,他騎山地車哪是爲了省油錢,人家那是低調。
反觀安在天,臉上不見絲毫得意,好像還有點不開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