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明的書房極其簡單,一排巨大的書架下是一張書桌,書桌前後各有兩張椅子,張達明在書桌後坐了下來,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對跟隨他進來的安在天道,“坐。”
安在天心裡奇怪張達明爲什麼找他,在還沒有弄清楚他的意圖之前,他也不想多說什麼,問,“爸,你找我來是……。”
“人間天堂被市政府勒令停業整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公司沒有出面、錢也沒花多少,對董事局那邊也有了個交代。”張達明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隨後道,“說說吧,你想得到什麼獎勵?”
原來是要獎賞自己,作爲上位者賞罰分明是必備的素質,張達明能夠成爲華海市第一首富絕不是偶然的事,安在天心頭一喜,很想說讓我也進公司董事局,但話到了嘴邊,他看到了桌子後張達明似笑非笑的表情,到了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故作淡然的道,“爸,公司是家裡開的,我爲家裡做事,那是應該的,不需要什麼報酬。”
“真的不需要,進董事局、加入公司的核心決策層,難道你不想?”張達明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郁了,大兒子是虎,小兒子不動聲色的擺平了杜天忠,所以他也是頭虎,是虎就不甘心雌伏,想要有自己的勢力範圍,這就是野心。
張達明根本就不相信小兒子會甘於平淡,他只想知道,眼前的小兒子野心有多大。
安在天很想進入董事局,進入公司的核心決策層,看張達明臉上的笑意,似乎他只要點頭,張達明就會點頭,蛋糕近在眼前,是吃還是不吃?
安在天決定不吃,張達明雖然看上去和顏悅色,但誰知道這是不是試探他的誘餌,萬一他說想,那就暴露了他的意圖,而直到現在,他仍然看不透張達明的心思。
想到這兒,安在天點點頭、又搖搖頭。
看到他這樣,張達明收起笑容,有些疑惑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想還是不想?”
“爸,我想進董事局,可裡面已經有大哥了,我再進去,就顯得不合適了。那些董事們也許會以爲我進去,是想和大哥奪權,家和萬事興,我不想讓那些董事誤解。”
張達明仔細的看安在天,發現他說這番話時神色平靜,語氣自然,他忍不住暗自點頭,家和萬事興,安在天的這句話說到他心坎裡了,事實上就算安在天點頭,他也不會讓小兒子進董事局,開什麼玩笑,把兩隻老虎放進同一座山,那他們還不爭個天昏地暗。
“公司正在進軍零售業,前期工作準備得差不多了,等那些超市真正運營起來,你就去那兒當總經理。它不受董事會約束,只要不是特別大的事,你完全可以全權做主。”對小兒子的回答十分滿意,張達明給出了他的獎勵。
雖然進不了董事局,可總算是也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最重要的是他不受董事局約束,安在天對這個結果也比較滿意,所以他不再謙讓的點點頭。
安排完了安在天的去處,張達明並沒有立刻讓他走,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時他的神情變得凝重,沉吟着道,“你和杜天忠交過手,他這個人,你認爲怎麼樣?”
“陰險狡詐有餘,但做事不計後果,不懂得進退,他那樣的人,只能做小事,而不能成就大業。如果當初他沒有踹陳康那一腳,我也就沒有機會這麼容易扳倒他。”安在天略一思索,毫不隱瞞的拋出了他的看法。
張達明點點頭,“人間天堂壟斷了市裡近百分之三十的娛樂業,進出的都是一些達官貴人,你認爲像杜天忠那樣的人,能夠做得到嗎?”
“做不到。”安在天肯定的回答。
“所以杜天忠只是個傀儡,他背後還有人,你這次整了他一把,並且讓人間天堂停業整頓了,但絕不可以掉以輕心,誰知道他背後的人會不會有所動作。”
“爸,你說的是。”杜天忠背後那人的能量有多大,只要從杜天忠激起了那麼大的民怨,卻只要向陳康道歉就可見一斑,這由不得安在天不對那人有所顧忌。
這時張達明忽然笑了,道,“那人雖然能量極大,不過你也不要太在意,在華海市,還容不得他作威作福。”
張達明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有底氣,他的底氣來自哪裡,是他的親家市委書記莊和明嗎?出了張達明的書房,安在天還在思索着,由此延伸開,安在天想到了莊凝,她突然溫柔的背後,是出於對自己出軌的歉疚,還是另有其他?
安在天負在背後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他步上階梯,在一個轉彎口看到一個人長身玉立,靜靜的站在樓道口。
藉着淡淡的月光,安在天看清楚了那個人是張放,他負在背後的手不由得握的更加緊了,但他的臉上卻露出笑容,親切的叫道,“哥,這麼晚還沒睡啊?”
張放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些憤怒、又有些妒忌與無奈,當最後一切歸於平靜,他嘆了口氣,對安在天道,“既然她選了你,你就好好的對她。如果萬一哪天我發現你對她不好,就不要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安在天知道張放口中的她指的是莊凝,然而莊凝是他的老婆,他對莊凝是否好那是他的家事,用不着別人指指點點,這個別人,包括張放。
“哥、你好像管的太寬了。”安在天的聲音冷了下來,他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
張放皺了皺眉,這是安在天第二次頂撞他了,安在天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他的底氣來自哪裡,父親叫他進書房,該不會讓他進董事局吧。隨即張放又想到,就算安在天進了董事局,裡面基本上都是他的人,老頭子一走,大權還是在他的手裡。
想到這兒,張放冷哼一聲,“你好自爲之。”
說完話,張放就向西側臥室走去,在門口處,他好像看到有個影子閃了一下,待要細看,那裡什麼都沒有。
張放以爲自己眼花了,也沒有在意,信步進了房間,他發現曲萍背對着他早就睡着了。
這樣也好,至少耳根可以清靜了。嘮嘮叨叨的,曲萍不煩,他都快煩死了,這樣想着,張放側身在曲萍身邊躺了下來。
張放不知道,在他身邊的曲萍並沒有睡着,剛纔在門口的那個人影就是她,她看見了,也聽見了,她的丈夫爲了莊凝可以和他的兄弟翻臉,而她、做了那麼多年的傻瓜卻還不自知。
月光從窗戶斜斜的照進室內,在慘白的月光下,曲萍突然睜開了眼,她慢慢的轉頭看進入夢鄉中的枕邊人,眼中流露出解不開的恨意。
愛有多深,恨就同樣有多深。
月光下,安在天上了二樓,對於張放讓他好好對待莊凝的話他十分不以爲然,一個對自己老婆冷淡如陌生人的人、有什麼資格對他的夫妻生活指指點點。
進沙發間的那一刻,安在天看到隔壁臥室的門微微敞開了一條縫隙,裡面橘黃色的燈光傾瀉而出。
只要走到沙發間,必定能夠發現那傾瀉而出的燈光,自然也就能夠看到隔壁的房門沒有關,莊凝她是故意的,故意不關燈,故意給門留下一道縫隙,其目的就是告訴他臥室的門是開着的,她還沒有睡。
安在天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那扇微微敞開、莊凝特意爲他留下的門,裡面的莊凝果然沒有睡,她穿着一件淡藍色睡衣,身體半靠在牀頭上,正在翻看着一本女性雜誌。
她穿的睡衣很保守,連肩膀都被其掩蓋,但質料薄薄的,怒突的胸脯把睡衣完頂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偶爾擡起芊芊玉手翻頁,衣袖下垂,露出的一小截手臂肌膚白的晃眼。
真是無一處不美啊,難怪始終喜怒不形於色的張放會爲她動容,警告自己不準欺負她了。安在天心裡想着,隨後進入室內,“這麼晚不睡,在看什麼?”
“也、也沒看什麼,就是、就是一時睡不着。”隨着安在天的靠近,莊凝心如鹿撞,她微微垂下頭,讓幾縷秀髮遮住她的臉頰。
安在天微微一笑,伸手把被子往上掀了掀,輕聲道,“雖然現在天氣不怎麼冷了,不過晝夜溫差還是很大的,你明天還要做節目,被觀衆看到你流鼻涕的樣子那就不好了。”
安在天表現得隨意而自然,這讓莊凝也鬆弛了下來,她擡起頭,把幾縷秀髮撥向腦後,“明天台裡有個聚會,都是一些我平時要好的同事,到時她們都會帶她們的丈夫參加,我、我想問你有沒有時間?”
“就爲這樣的小事你等我到深夜10點?”安在天低頭看了一下時間。
莊凝側過腦袋,面對着安在天,“有嗎,我7點纔開始等的,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莊凝感嘆着,隨後她就看到安在天忍俊不禁的笑臉,莊凝猛然意識到了什麼,轉而看向牀頭櫃上的掛鐘,時間是8點55分。
“你……”莊凝咬着嘴脣,瞪眼看嘴角依舊帶笑的安在天,不一會兒,她就負氣的敗下陣來,“好吧、好吧,我承認,我不是睡不着,只是看雜誌看得入迷了,一時忘了時間,至於等你嘛,順帶的。”
轉了轉烏溜溜的眼珠子,莊凝接着說,“明天的聚會,你到底參不參加?”
莊凝這是明顯的在扯開話題,安在天也不點破,揚了揚雙眉,道,“爲什麼不參加,你老公羞於見人,拿不出手嗎?”
“以前是有點拿不出手。”
莊凝小聲嘟囔着,安在天也沒有聽清,起身走到了門邊,在門口處停了一下,回頭道,“早點睡,還有有事的話可以直接和我說,我知道你等我是順帶的,可那畢竟也是在等我。”
莊凝乖巧的點點頭。
“另外……”安在天的神色忽然變得嚴肅。
莊凝疑惑的瞪大雙眼,等着安在天的下文。
安在天嘆息一聲,道,“你看雜誌的確是看得太入迷了,居然倒着也能看。”
莊凝趕緊低頭,可不是嘛,她捧在手裡的雜誌是倒着的。
門外傳來安在天的大笑聲,擡起頭的莊凝滿臉通紅,咬着牙齒,“這傢伙……。”
好在這時門已關上,沒人發現她的窘態,望着那扇門,莊凝變得失神了,安在天雖然壞壞的,但也挺細心的,之所以在最後才揭穿她,就是知道她臉皮子薄。
他、真的變好了,而且還挺逗的。帶着這個想法,莊凝放下手裡的雜誌,面帶微笑的躺下了。她卻不知道,外面的安在天雖然在大笑,但臉上卻半點笑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