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被伍學長看在眼裡,如果一開始他還不明白怎麼回事的話,現在他已經能猜測到大概了:凌落應該是被人恐嚇威脅,而且很可能是從犯罪分子手裡虎口逃生。看她現在的情形,身心受創,在雙重高壓下,精神已經接近崩潰。
不管她是否還遭遇過其他事情,還沒有其他的隱情,現在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取得她的信任,先把小凌雲安安全全的解救出來。
“能給我一點時間麼?我相信我可以把這件事辦好。”一直未開口的伍學長在想通之後對着身旁一臉緊張的醫生說道。醫生狐疑的看向他,兩個保安聞聲也停下了動作。
“我是她的朋友,我有信心可以辦好這件事。”伍學長打着包票,他知道唯有自己夠自信,才能讓他們信服,讓他們准許他冒這個險。
“你確定?”醫生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暴力是萬不得已時的工具,而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他們是白衣天使,而不是屠夫。如果能更好的解決這個麻煩,誰會訴諸於簡單粗暴的武力?
“我確定以及肯定。”伍學長嘴角弧起,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微笑。笑容可以感染人,弱化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跟敵視。
醫生還在猶豫,警戒的看向凌落,以及她懷裡被緊緊擁抱,憋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小凌雲。時間成了他們之間最奢侈的東西,一分一秒都顯得那樣彌足珍貴。
“好吧,不過你要儘快,一個小時後如果還沒進展的話,我們只能照剛纔那樣做。”醫生拍了一下伍學長肩膀,妥協了。
圍觀的人散去,病房門重新合上。一縷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除了在光束裡舞動的灰塵,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
伍學長佇立在那,轉頭微笑着看向凌落。凌落神色警惕,也正打量着他,一個似曾相識的陌生人。
“媽媽,媽媽,叔叔好厲害啊,一個人就打敗了這麼多妖怪。”
“媽媽,媽媽,你不認識他麼?他就是你常在睡覺前跟我講的,那個猴子搬來的救
兵啊。”
”媽媽,媽媽.......。”
許是笑容起了作用,凌落的緊抱凌雲的手慢慢鬆開。凌雲從凌落的懷裡睜開眼,探尋的搜索一圈,才發現病房裡只剩他們三個。從凌落的懷裡掙脫出來,站在牀上歡呼雀躍。那絲天真爛漫,在陽光的烘托下,是伍學長今天見過的最溫暖的表情。
凌落似乎在回憶着什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伍學長。手裡的餐叉慢慢放了下來,激動緊張的神情也鬆緩了許多。
伍學長緩步上前,與凌落對視着,伸手把凌雲從牀上接下來,放到地上。給她擦拭了一下小臉小手後,衝了兩杯早餐奶,一杯給她,一杯遞給還在發呆的凌落。
從剛買的購物袋裡找出一盒奧利奧,輕輕一掰,放在牛奶裡蘸了蘸,塞進乖乖等在那的凌雲嘴裡。
“你是伍學長?”端着杯子的凌落總算開口了。
“是的,我就是那個救凌雲的伍學長。還有以前的一些事,你應該還記吧......。”伍學長將從他去年冬天跟凌落認識,到後來北街相見之間的事情一字不漏的敘述出來。
世事變遷,滄海桑田。誰也沒料到再次相見的兩人會在這樣一個場景,會以這樣一種情形相處。
小凌雲眨巴着眼睛,一盒奧利奧已經下肚。舔了舔嘴脣,央求着伍學長,還要再吃一份。伍學長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變戲法似的變出一支真知棒來。
點滴的回憶連成線,然後聚線成面,一幅幅完整的視圖在凌落腦海裡成像。凌落開始整個的放鬆下來,喝着早餐奶,吃着餅乾,開始簡述兩個多月來的遭遇。
北街一別之後,凌落跟她的男友因爲李朵兒的收養問題一直鬧的都不可交。凌落堅持要收養這個小女孩,而她的男友則堅持要把李朵兒送福利院。雙方各持己見,吵吵鬧鬧,沒有一絲一毫的妥協。半個月前,她的男友從她家離開,兩人在電話裡分手。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失戀的日子裡,凌落一直情緒低落。抽菸酗酒,生活一團糟。也就在這個時候,她所在的都市生活頻道接到一條舉報芝水二中打砸事件的信件。臺裡求證之後,讓凌落在早七點的新聞時間段插播。
這則新聞沒有給電視臺收穫任何利益,反而因爲後來的事件定性,相關的工作人員被清退和勒令休假。凌落因爲是主播,自然難逃干係,被強制休班一個月。
屋漏偏遭連陰雨,半失業在家的凌落又收到姑姑被羈押的消息。匆匆帶李朵兒趕去探監時,卻被警方告知姑姑自殺在看守所裡,跟她同時自殺的,還有一個來自南方的助理。
凌落從小生長在單親家庭,媽媽好早就過世了,是在姑姑的照料下長大成人的。在她的心裡,姑姑就是自己的半個媽。可是現在,未盡孝道的她,連姑姑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你不知道,我想看屍體時,警方卻告知我天氣炎熱,人已經火化了。我只拿到一個小小的骨灰盒,就這麼一點點啊!”凌落嚶嚶的哭着,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子。淚水沾溼了夏被,把正在吃東西的凌雲嚇得不輕。
伍學長遞給她一包紙巾,說了幾句同情的話。再多的言語在這時候都是蒼白的,兩個月的時間,對於凌落來說,要比兩年還要長。
“之後因爲身體原因就來的醫院麼?”伍學長等了好一會兒沒下文,見她神情呆滯,輕聲出口問道。
“不是的,就在我姑姑下葬的那一天,墓園來了幾個黑西裝。我以爲是姑姑的朋友,卻沒想到是來要債的。他們說姑姑欠他們一千萬,可是卻沒有借條等依據,難以讓人信服。”凌落垂着頭,聲音從她嘴裡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
伍學長能聽出她隱瞞了一些東西,或者說,她跟這幫要債的發生過什麼,卻省略掉了,沒有說。
“是不是他們威脅你,還有恐嚇你。而且他們把主意打到凌雲的身上了?”伍學長猜測着,探尋的目光搜索着凌落低垂的臉上任何一絲悸動。
凌落的頭猛然擡了起來,驚愕的目光望着伍學長,嘴脣囁嚅着,一張一合,沒有出聲。那副神情在告訴伍學長一件事,他猜的,八 九不離十。
“他們最後一次來的時候,中間有個妖媚的貴婦人。那些黑西裝喚她梅姐,而那個女人一進門就要帶走我的凌雲........。”凌落話語到這裡斷了,神情慌張,發着抖。一雙胳膊漫無目的的揮打着,陷入臆想的恐慌中。
伍學長沒有多想,直接上前一把抱住她。衝凌雲猛使眼色,小凌雲心領神會,站在凳子上扒拉到鎮定劑藥瓶,遞到伍學長垂低的左手裡。
開瓶、喂藥、喝水,凌落顫動的軀體漸漸安靜下來。伍學長將她放躺在牀上,掩上夏被。看着她憔悴的容顏,整個人都黯淡下來。
騙凌雲說媽媽睡着了,兩人躡手躡腳的走出病房。病房外醫生跟護工站在那裡,看他們僵硬的肢體,應該等了很久了。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把她送精神病院怎麼樣?”伍學長表情真摯,換來的是醫生鄭重的搖頭。
“我媽媽沒病,我媽媽沒病!”凌雲廝打推扯着醫生,稚嫩的聲音聽伍學長心裡,又是一痛。
“你要知道,這是職責所繫,我們即使有心,也無法開這個口的。”醫生目光躲閃,神情差的很。
“好了,凌雲,他們說你媽媽沒病,所以要換一個環境給她休養,讓她早早的康復起來。這是醫院,在這裡住的是什麼?”
“是病人。”
“那出了醫院的呢?”
“是正常人。”
兩人一問一答,很自然的就把凌雲給繞了進去。伍學長揉拍着她的頭,目送醫生帶着護工走進去,被注射了鎮定劑的凌落很快被擡了出來,下樓上車,連同凌雲一起,消失在衆人的視野裡。
“梅姐,一剪梅,血蟲........。難道一剪梅還沒跑?她還在芝水?” 伍學長填了一塊奶糖在嘴裡嚼着,望着遠方怔怔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