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晴,小晴……”隱約中聽到有人輕聲喚他的名?是誰?是誰在他耳邊耳語?
那雙手撫上他的臉,微微發熱,熾熱的溫度,輕輕摩挲他的雙頰。
“瘦了呢。”沉沉的嘆息響在耳邊,似幻似真。
江小晴猛地睜開眼,翻身,見牀邊的矮几上佈置了熱騰騰的清粥,兩碟可口小菜,一盤油汪汪的紅燒肉,旁邊還擱了糕點和瓜果,甚至準備了漱口的茶水。
江小晴肚子餓的咕咕叫,端起粥發了會呆,反常的沒有狼吞虎嚥,他微微走神,眼圈微微發紅,“大叔,是你嗎?”
他喃喃了一句,“師父,是你嗎?你走了爲什麼回來?回來了又要走?竟不告訴我一聲?”
他翻身下牀推門,房門沉沉的,仍是從外面鎖住的狀態,他光着腳,踩在冰涼的地面,試圖尋找什麼。
沒有,沒有任何痕跡,房門鎖的好好的,跟先前一樣,窗戶什麼的也緊閉如初。
然而飯菜真實的擺在那裡,那香味如此誘人。
江小晴抱着膝蓋,不想動,真想一直這樣下去。有許多話想問,問不出口,也一直沒有發現。
大叔對他很好,這毫無疑問。有些太好了,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這種好太反常,他從前沒有發現,他是他一手養大的,他對他縱容遷就,給他想要的,他是他師父,他覺得理所當然,並藉此提出更任性的要求,對於他的任性,他總是包容的。
江小晴不知道別的師父會怎麼對徒弟,至少不會像燕赤霞這樣吧?是燕赤霞天生一副好心腸,對誰都如此這般?
不是的,江小晴知道。
他先前並沒有察覺,直到燕赤霞走了,忽然發現不妥,燕赤霞沒有必要這麼做,他對他一再遷就,他要什麼,他都爲他辦到。
燕赤霞只是他師父,不是父親,就算是父親,也不一定做到這地步,他沒有這個責任。
起碼莫飛羽就不會這樣對他,不但不對他好,還斥責他,關他禁閉。
莫飛羽說的對,他真是給燕赤霞寵壞了,遇着問題就哭兩聲,每次都能混過去,給他造成一種錯覺,遇到事,哭兩聲就能解決,以爲做錯事也不用擔責任。
燕赤霞走了,他忽然發現,世事並不是這樣的,做錯事要受罰,比如現在,他被莫飛羽禁足。
江小晴終於挨不過餓將東西吃個精光,打個盹,打算繼續面壁睡覺。
忽然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像是這邊過來的,有人奇怪道,“咦,這門怎麼鎖上了?”
江小晴興奮了,忙喊道,“我在這裡,把門開下。”
然後是找鑰匙的窸窸窣窣聲,那人摸索了許久,終於找到對的那把,嘩啦門開了,耀眼的陽光照進來,江小晴眯起眼,見是掌櫃,連忙問,“掌櫃,你看見我師叔了嗎?”算一算,莫飛羽將他關在這房間一天了,不知他都做了什麼,八成是扔下自己去對付妖精了。
掌櫃低了低頭,道,“看見了,我看他帶着個書生往那邊去了。”他指了個方向,便垂下頭。
他的臉色有點怪,說不出來的怪。
江小晴未表態,掌櫃又道,“你要去找他嗎?我給你引路。”
他的話似乎帶着點讓人昏昏欲睡的味道,江小晴發覺自己又困了,眼睛也慢慢眯起來,腿腳自發地跟着他去了。
掌櫃帶着他穿過大街,往一條小道拐去,這路越走越偏僻,至一處荒草從生的廢屋,掌櫃的打開門,天旋地轉裡面儼然一個通道。
江小晴終於覺得不對,朦朧的意識猛的清醒了,他停住了腳步,悄悄往後退。
忽然領子被人抓住,“現在想跑不覺得遲了嗎?”是掌櫃,他的臉靠過來,笑容已經扭曲,聲音聽上去陰測測的。
江小晴本能的顫了顫,咬住脣說,“你是什麼人?掌櫃呢?”
掌櫃這下笑的越發得意了,“那個人類不識好歹,早被我吃了,”他舔了下脣,“你說我是誰?”
這聲音叫人不寒而慄,江小晴甚至聽到了嘶嘶的聲音。
江小晴掐了掐自己,以防自己嚇暈過去,他忍住恐懼猜測,“你……便是鎮上專抓年輕男子的妖怪?”
“不錯,是我。”男人說着揚手揭下一張人皮,丟在地上,嫌棄道,“這人類的皮太老了,悶的慌。”
他嘿嘿了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目光牢牢盯住江小晴,發出玩味的笑意。
江小晴嚇得不敢看他,“哇哇,我不好吃啦,你放了我,嗚嗚。”
男人拍拍他的臉頰,“你的皮相不錯,很鮮嫩可口,我中意。"
江小晴苦着臉,他不要被中意行不行?
於是嘴一咧,“嗚嗚,我一點也不嫩的,別拿我做標本啊,我不要被剝皮啊!”
莫飛羽你個臭道士捉妖捉哪去了?正主在這裡啊,你師侄被惦記上知不知道?
男人無視他的哭喊,擡起他的下巴輕佻道,“我不剝你的皮,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有你的好處。”
“咦?”江小晴眨眨眼,事情出現轉機了?妖怪不吃人了?
“不過你別高興地太早,若是搞砸了我的事,等待你的可不止是剝皮抽筋。”
江小晴連連點頭,作出一副絕對乖巧聽話的樣子。
男人滿意的點點頭,擡手劈下去,拐了人消失無蹤……
江小晴是被熱醒的,渾身火燙彷彿着了火,他彷彿做了個夢,客棧掌櫃是妖精變的,那妖精捉了他要扒皮,然後……
不,不是夢,他真的在妖怪巢穴,扒皮倒是沒有的事,只是現在的情形……
傷腦筋,不知莫飛羽找來了沒?
他看了看這地方,驚呆了,這哪裡是什麼洞穴,分明是一座龐大的宮殿。
裝飾的金碧輝煌,極盡奢華,仔細看,天花板上,牆柱上都雕刻着各種妖魔的形態,或嘶聲怒吼,或低頭纏綿,頸項交尾,場面繁雜,富麗堂皇。
果真是羣魔亂舞,江小晴暗暗感嘆,背上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小道長,怎麼發起呆來?讓奴家幫你。”
一個侍女模樣的小妖一雙手滑上來,江小晴忙推開她,“不……不必了,我自己來。”
小妖嬌嗔道,“那可不行,大人吩咐我伺候你梳洗,我可不能怠慢啊。”
江小晴緊張道,“我自己能行,你看着我,我怪不自在的。”
“哎呦,小道長害羞了呢,好好,我不看你,你可要洗乾淨哦,一會有人來檢查呢。”
江小晴黑了臉,待女妖出去後沉入水裡,抹了泡沫洗了把,說起來他自跟燕赤霞出來便沒好好洗個澡了,眼下看着龐大的浴池,也有了心情,身體沉入水中嬉戲,任由每個毛孔舒展開來,唔,好舒服……
身體一放鬆,瞌睡蟲一涌而上,江小晴半倚着浴池邊的大理石上,竟睡着了。
唔……身體被/幹/燥的布巾擦拭,寬大的浴袍披下來,溼嗒嗒的頭髮被撥到身後,江小晴被抱起來擱在牀上。
一室月光照進來,浴袍被扯開,散在牀上,硬是照出幾分朦朧的美感。
男人的目光閃了閃,忽然怔住了,他的手伸向牀上人脖頸上掛的碧綠珠子,被彈回來,彷彿有什麼力量在阻隔,他碰不了這珠子。
這小道士果然不一般嗎?
被惦記的江小晴感覺到落在他身上的毛毛手,他本能的一把甩開,揉揉眼,見到眼前無限放大的臉,怔了一怔。
這男人……
這男子躺在牀笫外側,歪着頭,只見他穿着紫色長衫,長衫解了大半,露出大半個白皙胸膛,眼角微微勾起,隱約帶着媚色,桃花眼,尖下巴,脣色殷紅,容顏雪白,雖是個男子,竟比尋常女子都要豔麗勾人。
與莫飛羽那種勝似女子的清冷氣質不同,這男人完全是禍國殃民的狐魅長相。
“你是狐狸精?”江小晴愣了愣,話語脫口而出。
男子眉梢一挑,有趣道,“爲什麼這麼問?”
“你長得實在是……”
“你可猜錯了,繼續猜。”男人像逗小貓似地撥撥他的頭皮,神情戲謔。
江小晴疑惑了,這男人的動作,他好像也做過。
他敲敲頭,不對勁。
“你究竟是……”
“這要你自己猜出來。”紫衫男子神秘的笑了笑。
妖精歸妖精,這男人長得可真是夠禍害的。
看着男人的口吻,他們是見過的,這不可能,這麼美的男人,他若見過一定不會忘。
搖搖頭,不行了,美色當前,他的毛病又犯了。
滴答,滴答,某人口水流個不止,吞了吞,美人啊,江小晴兩眼放光。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妖精,就要撲上去。
紫衫男子嘲笑了兩聲,一把攬住他的腰,“呵呵,這麼主動?我可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