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晴心亂, 這個謎底,他不想揭開。他知道,一旦揭開了, 一切都會不同。
“小晴, 你可知重天是誰?”
“昔日魔宮之主, 他是個魔頭吧。”
“不錯, 重天做過一些事, 爲正道所不容,當時他妻子蔓姬抱着剛出生的孩兒,兩人遭到道士的圍攻, 他記掛妻兒,最終敗下陣來, 落了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小晴, 你看, 正道做的那些事,未必就比魔道磊落。”
江小晴默然, 心頭似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後來呢,他妻子跟孩兒如何了?”
“正道並不手軟,蔓姬最後難逃一死, 至於那孩兒, 小晴, 也許你並不想知道。”
“那孩子也死了?”
“不, ”月中天緩緩道, “他很好,他一直活着。”
月中天緩緩露出笑容, “小晴,你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竹居一室凌亂。
“怎麼樣?還是沒找到小晴?”
燕赤霞搖搖頭,真如莫師弟所言,小晴是同黑山在一起吧。
但願他不是出了什麼事。
小晴消失這幾日,他想了很多,他這個師父終究不稱職。
他突然想起一些事,一些過去的事。
那時他正是風華正茂,少年意氣風發。那時師父領進一個女弟子,要他多多照看,而他犯了戒,他喜歡上師妹。他不敢讓師父知道,只將心事壓在心底,任它慢慢淡去。
師妹原本對他有好感,他卻不能迴應她。
後來重天出現了,師妹一顆芳心掛在重天身上,而他連爭都不能,眼睜睜看着兩人結緣生子。
然重天作惡太多,被正道圍攻,誅滅,師妹走火入魔,墮入魔道,跟着重天去了。
從此,道家再沒有收過女弟子。
師妹去時將一個嬰孩託給他,說是她最後的遺願,她希望這個孩子遠離塵世紛爭,乾乾淨淨活下去。
他答應了她。未防這孩子走上他父親的不歸路,他在他身上下了禁錮,讓他做一世凡人,永不修道。
而他,註定要辜負師妹的期許了。
“莫師弟,”他轉頭對莫飛羽道,“要找到魔宮所在,有個法子,或許可行。”
那邊月中天幽幽道,“小晴,你就是重天之子,本座唯一承認的魔宮少主。”
“老大,”江小晴頓了頓,“其實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其實是我聽錯了,對不對?”
他是重天之子,那胖子呢?他記得胖子纔是正主啊。
“本座知道你所想,其實不渝,是被長老錯認的。”月中天打開鏡子,當年的過往緩緩呈現……
透過鏡子,那是一片平靜的村莊,安詳美好,有一日,一個孩子出世了,村莊的寧靜被打破,然後是一場毀滅的大火,無止境的屠殺,血紅染盡了殘陽,在火舌中化作灰燼。
火海中,一個嬰孩被抱走。
那個孩子,一直被養在魔宮,直到現在。
魔宮長老想在他身上找到魔劍的秘密,多年來一無所獲。
後來他死在道士手上,他到死也不知道,是他誤算天機,找錯了人。
月中天對江小晴說,“其實本座很佩服你師父,能收養情敵的兒子,養大成人,他對蔓姬用情至此,本座自問做不到。”
江小晴喃喃道,“你胡說,這不可能,我不信,我是蔓姬的孩子?師父愛的是我娘?你一定在騙我?師父他的眼裡一向只有我的,他對我這麼好,怎麼可能因爲我娘?誰會因爲舊情人一句話,做到這地步?他一定是喜歡我。”
“別人不會,燕赤霞卻是這種人,小晴,你心裡應當明白。男子誰不愛溫柔多情的女子,何況燕赤霞,你對他百般任性,百般驕縱,他怎麼會去愛你?”
江小晴默默看着他,搖着頭。
月中天勾起他的下巴,撫過他的五官。
“你沒發現嗎?你跟蔓姬長相有幾分相似,特別是眉眼,輪廓也有幾分相像,燕赤霞是怎麼看你的?是像我這樣?還是透過你,在看別人?他看的人,又是誰?”
江小晴甩開他,“不可能,不是你說的那樣,師父愛的是我!”
“是嗎?”月中天再次挑起他的臉,湊近了些,脣與他的只一公分距離。
“你……”他的氣息熱熱的噴在他脣上,越來越近,彷彿一動就會碰上。
江小晴的嘴脣抖了下,閉了眼。
“小晴,何必自欺欺人,看着我。”
“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瞭解,我與他,早已跨出那條線,大叔若不愛我,又怎會與我……”
“不瞭解狀況的人是你,小晴,燕赤霞是什麼人,他會見你死?他答應過蔓姬,就一定會做到,你還不明白?!”
月中天摟住他的腰,將人帶在懷裡,低頭在他脣上碰了碰,另一隻手探進他衣裳裡撫摸……
“難道你不知,他碰你的時候,叫的是誰的名字,他可有喊你的名?”
“他最喜歡碰你哪裡,是不是這裡?他是不是總喜歡看你的臉,他看的是誰?他是不是喜歡在黑暗裡做,他把你當做誰?他心裡想的人又是誰?”
“不……”怎麼會……怎麼會?
江小晴靠在他懷中不動,目光空洞,望着銅鏡裡的倒影,面容扭曲。
燕赤霞!他癡情至此,他待他百般好卻是爲了另一個人,只爲了那人一句話。
燕赤霞是重情的,卻是對她蔓姬。在他眼中,我是什麼?孃的代替?
那麼,他算什麼?他心裡究竟有沒有過他?
他捂住眼睛,指縫間瀉出水光。
其實,由不得他不信,往事是騙不了人的,燕赤霞看着蔓姬的眼神,他見到過很多次,他真的愛娘,這並不是他的錯覺。
他原先並不在意,在他眼裡,大叔只是大叔,是從什麼時候變了?
是因爲那寵溺的眼神,百般的縱容寵愛?亦或是迷霧森林那場魚水之歡,神智迷失時
幻魔的那句話,他說情蠱無解,燕赤霞,你真的不後悔?
他說不後悔。
是啊,他不後悔。
在他愛上他後,他卻讓他知道,他愛的人不是他,這場感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是他一廂情願了。
燕赤霞,無數個夜晚,那些溫暖,難道都是假的?
夜裡你怕我着涼,抱的我這麼緊,你心裡想的是誰,你眼裡,可看到過我?
在我愛上你之後,你還要愛誰?
“小晴,”月中天拿開他的手,輕輕吻去脣邊的淚珠。
江小晴推開他,衝出門外。
“你去哪裡?”
“別管我,我要他給我一個說法,我江小晴不是讓憑白玩弄的?”
“小晴,你去問什麼?以什麼立場?他說過喜歡?”
江小晴怔了,“是啊,他不喜歡我,從頭到尾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他愛的只有那個人啊,我去問什麼?”
燕赤霞,你怎能如此待我?在我愛上你之後揭開真相,告訴我你對只是一個承諾,一個對別人的承諾!
爲什麼要對我好?你不愛我爲什麼給我錯覺?
不愛我就離我遠些,不要招惹我,我不需要!!!
不要等我習慣沉淪後抽身離開,那會很冷的。
寒夜漫漫,要如何獨自度過?再沒有你的溫暖。
“小晴,”月中天將人抱到牀榻上,親吻他的臉,“忘了他,燕赤霞不值得。你終是我魔宮的人,如此,道家容不了你,燕赤霞也容不了你。”
他的吻落下來,握住他的手,懇切道,“小晴,留下來。”
“留下來,這天下本座與你共享。”
月中天此番話說的誠懇,江小晴卻搖搖頭,“我不要,我在外頭野慣了,即使師父不要我,我也不會留在魔宮,這裡不是我的家。”
“怎麼不是?你父親曾經統率魔宮,這裡許多人都是他的舊屬,你便是他們的少主子,怎可說出這番話?”
“不,我不想。”
“你是不是在顧慮燕赤霞,你怕他見到你跟我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江小晴連聲否認,卻無話可接。
“叫我說中了,燕赤霞有這麼好?”
月中天說着去解身下人的衣裳。
江小晴按住他的手,只得道,“大叔好不好我不知道,至少他沒有對不起我。”
大叔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他一直在保護他,他不能給他蒙羞,他只是不愛他,只是不愛他,罷了。他這樣告訴自己,不斷提醒自己。
月中天鬆了手,“好,我不迫你。”
他轉身背對他,那背影竟有絲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