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悲慼哭聲,她睜開眼眸,不解望着正在爲自己換衣服的老婦人。
老婦人穿着粗布衣衫,一張滿是溝壑的臉上盡是傷痛。突然,老婦人一愣,目光看向她,繼而整個人向是被定住了一般,臉上迸發出巨大的驚恐,爲她穿衣服的手顫抖。
她不解皺了皺眉,眨巴着眼望着老婦人。老婦人身體抖索片刻,人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咦,自己不是和爹爹死對頭決鬥嗎?怎麼會在這裡?她撐着小腦袋,不解的想。
哦,對了,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踩空了,然後跌下山崖。 想到這,她一陣心塞。江湖人稱“水上漂”的惡霸,居然會不小心踩空?這的確有些好笑,但確實是發生在她身上,她哭喪着臉,現在還到了這個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四周是有些潮溼的土牆面,這裡應該是一間土坯房,裡面擺放着一些破破爛爛的東西不算,還散發着一股子黴味。
身下是一塊腐爛破舊的木板,手上摸着上面溼噠噠的不知道是什麼。身體有些麻木,她手撐着坐起身,屏住呼吸,快速下牀跑出土坯房。
土坯房外,聚集一大批身穿補丁長袍的村民,有老有少,看樣子,是朝土坯房趕來的。
剛剛那個老婦人正一臉驚恐描述着剛剛自己所見到的一幕,見衆人停下,不解回頭,等看到門前站的人的時候,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幾個婆子急忙扶着暈倒的老婦人,人羣裡,一個老爺子顫顫巍巍走到她身前,試探喚道:“白伊?”
她皺了皺眉,白伊?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哦,似乎是自己還是“水上漂”時爹爹常叫的名字,四五年沒有見到爹,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只是,眼前老人是從何得知自己真名的?難道真的是爹的死對頭派來試探的?
她冷下臉,不耐說道:“我不叫什麼白伊,我叫水上漂。”話落,四周人表情有些複雜。
老人乾涸的手掌伸向她,悲慼說:“孩子,是爺爺對不起你。”
白伊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爹,你不要太自責了。”一個年輕婦人上前扶住老爺子,有些心疼說道
老爺子嘆了口氣,說道:“鳳兒,爹對不起你,對不起白伊。”
婦人低頭抹了抹眼淚,安慰道:“爹你說什麼呢?都過去了,你看現在小伊不是好好的嗎?”
老爺子立馬反應過來,焦急道:“鳳兒,趕緊去找你母親。”婦人答應一聲,急忙朝村裡頭跑去。
白伊急忙跑到一個大水缸前,望着水鏡上面孔,微微驚訝。水鏡裡映出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孩,她驚恐望着水中漂浮不定的面孔,腦袋突然一疼,瞬間暈倒在了水缸旁邊。
一個小媳婦急忙大喊道:“是迴光返照,是迴光返照。”
話剛說完,胳膊便被身邊滿臉陰鬱的婆婆擰了一把,疼得她大聲尖叫。
老爺子嚇得急忙跑上前,一把抱起白伊就往村裡跑。
“王家媳婦,你剛剛說的那叫什麼話,你不知道白伊是蘇老爺子和蘇老太太的命嗎?”一個婦人不耐煩數落剛剛出聲的小媳婦。
這是王家剛剛過門沒多久的媳婦,年紀小,對於這些生生死死,嘴上沒有些忌諱。
王家媳婦委屈撇了撇嘴,不滿望向自家婆婆。今天被自己這麼一鬧,恐怕以後在王家的日子有些不好過了。
衆人跟上蘇老爺子進了村,誰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已經斷氣的人現在又活了過來,衆人心裡除了鬼鬼神神再也想不到其他。
“這蘇家真是造孽啊,我看那個盧氏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從她來了蘇家就沒有什麼好事發生。”一個婆子不滿抱怨。
剛剛說完,便被一個穿着花布長衫的婆子拽了下胳膊。
“劉家嬸子,你可不要亂說,要是被那盧氏聽了去,不知道又要在背後怎麼說你了。”
劉家嬸子雖然打抱不平,可自己也不是傻子,趕緊閉了嘴。
剛剛說話打斷劉家嬸子的,是村裡爲數不多的正直之人。在村裡算是一個和事佬,別人都尊稱她爲劉嫂子。
劉嫂子低聲神神秘秘說:“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瞎說,說白伊這丫頭其實是被盧氏給推下水的。”
劉家嬸子和劉嫂子同是嫁給劉家,私底下交情不錯,所以纔敢在她面前這麼說。
“嫂子,你這是聽誰說的?”劉家嬸子驚訝低聲問道
劉嫂子搖了搖頭,意味深長說:“蓮白你可不要說出去,我這是無意間聽見別人嚼舌根說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眼裡的意思,安靜跟上衆人腳步。
蘇老爺子急急忙忙衝進趙老大夫家裡,把正在院裡的趙老大夫嚇了一跳。
蘇老爺子焦急央求說:“大夫,救救我孫女。”
趙老大夫一臉吃驚,疑惑問道:“老爺子,你這孫女不是死了嗎?”
蘇老爺子語無倫次,“活了....活了.....”
老爺子雖然說話結結巴巴,但趙老大夫還是聽出他話裡意思,又見他身後的村民,急忙把他帶進屋裡。
蘇老爺子把白伊放在牀上,一臉焦急站在旁邊。
“咦?”趙老大夫把着脈,驚歎出聲。怪了,他趙剛行醫五十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好一個死而復生。
這時,蘇鳳扶着一個年邁的老太婆進了屋子,正是蘇老太太,她顫顫巍巍走近牀邊,哭泣喊道:“我的小伊。”
“我叫水上漂,不是什麼白伊。”十歲小女孩突然坐起身,一本正經對着眼前滿臉驚恐的蘇老太太解釋道
四周傳來村民們的抽氣聲,蘇老太太嚇得一個倉促,兩眼一黑,頓時暈了過去。旁邊的蘇鳳手疾眼快扶住了她,趙老大夫趕緊上前,爲老太太掐了人中,這才緩了過來。
幾個婆子合力把蘇老太太扶在椅子上,蘇老太太緩過勁來,顫抖站起身,一臉慈愛道:“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白伊甩了甩頭,試圖把腦海裡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抹去,只是那些經歷歷歷在目。
蘇老爺子攙扶着蘇老太太,嘆了口氣道:“白伊,是爺爺奶奶對不起你,但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你奶奶年紀大了,禁不起這種折騰。”
她抿了抿嘴,看來自己真的死翹翹了,現在又活在了這個小女孩身上。
哎,她惆悵嘆了口氣,好不容易要和老爹相聚,順便從他手中接過武林盟主的寶座,從此開啓人生巔峰,偏偏遇見這種事,說真的,沒有點心塞是不可能的。
她打量屋子裡的人,大部分她都認識,不,應該是原主都認識,只是印象並不怎麼深。
她目光停留在兩個老人身上,心裡劃過一絲酸澀,這是這副身體的本能反應,但想到自己佔用人家身體,她有些愧疚。
雖然說“水上漂”在江湖人眼中是惡霸,可自己從來沒有做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而且對親情這種東西毫無抵抗力。
“爺爺奶奶,我沒事,只是感覺以前很多事情記不起來了。”她開口解釋道
聽她這麼說,四周的人鬆了口氣。
“既然白伊這丫頭醒了,我們也就不要聚在這裡了,都散了吧!”劉嫂子見屋裡屋外站滿了人,把這裡圍得水泄不通,開口道
劉嫂子平日裡在村裡名聲很好,聽她這麼說,很多人陸陸續續出了趙老大夫家,只是依舊會低着頭討論幾句。
劉家嬸子拉着劉嫂子出了趙老大夫家,意味深長說:“我看白伊這丫頭很是邪門,以前見我們話都不敢說,現在不僅說話利索了,連神態到像是變了一個人。”
劉嫂子示意她小點聲,繼而低聲說:“剛剛那丫頭說自己不是什麼白伊,而且那天從河裡打撈上來時候,明明已經斷了氣,現在又突然活了過來,肯定邪門。”
“我看是不是閻羅王看不慣盧氏,所以叫這丫頭回來,整一整她。”劉家嬸子幸災樂禍說道
劉嫂子看了她一眼,說道:“我看以後還是要對這丫頭客氣點,要不然她身上的髒東西肯定會找我們算賬。”
劉家嬸子扭頭往身後看了一眼,臉上閃過懼怕,急忙拉着劉嫂子快步離開。
趙老大夫爲她檢查了下,確定身上沒有什麼傷後,對着蘇老爺子道:“老爺子,你就放心吧,這丫頭沒事了,回去好好休養就是了。”
蘇鳳急忙上前把白伊抱了起來,道:“爹,娘,小伊現在身體虛弱,下牀走路怕磕着碰着的,我直接把她抱回家。”
蘇老爺子臉上閃過遲疑,道:“鳳兒,還是把小伊送到村西去吧!”老爺子口中的村西,其實就是他們居住的地方。而蘇鳳口中的回家,應該是回自己家村東去。
雖然同住一個村子,但父女倆很少來往。蘇老爺子愛面子,即使自己兒子這些年對自己不管不問,生活過得很是窮苦,他也絕對不會去村東的女兒家去的,怕村裡面的人說自己兒子的閒話。
蘇鳳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她家裡條件比蘇家二老的要好很多,所以想把白伊帶去跟自己住幾天,這樣蘇家二老也能跟着去住幾天,也能享享清福。只是蘇老爺子態度這麼強硬,她也不好說什麼。
蘇家二老對趙老大夫千恩萬謝,幾人這才離開。
白伊擡頭望着蘇鳳枯黃而削弱的臉龐,抿了抿嘴。原主對這個姑姑記憶很是模糊,不僅是因爲老爺子的原因,更多的是自己的爹爹和大娘的緣故。
蘇鳳雖然和原主的爹蘇龍是一母同胞,但年齡卻相差十五歲,蘇龍當時還在外地上學,和蘇鳳感情比較淡薄,加上盧氏嫁過來後,對她這個小姑子這麼看怎麼不順眼,經常在蘇龍耳邊吹耳邊風。
蘇龍對蘇鳳並沒有多少感情,但至少是親妹妹,對姑嫂兩人關係視若無睹。
只是最後蘇鳳出嫁時,老爺子拿出積蓄給了蘇鳳做嫁妝,這一做法讓蘇龍反感,最終在盧氏挑唆下分了家。
當然,這些事情老爺子是不會在自己面前談起的,只是偶爾聽見村裡那些婆子們說起。
白伊其實心裡很是爲蘇鳳鳴不平,蘇家本來算是村子裡比較富足的,但蘇龍得罪了縣城一個土霸王,被打得重傷,險些喪命。
老爺子就這一個兒子,一家人變賣家產才讓蘇龍撿回一條命。但蘇龍被傷到了根本,從此變成了病秧子。蘇家爲了治病欠下了不少錢,有時候連飯也吃不上了。
在一家人窮途末路時候,村東王家上門提親,要是在以前,老爺子是萬萬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只是王家出的禮金比較多,加上家裡實在是窮得揭不開鍋,老爺子只得把自己唯一的女兒嫁了出去。
蘇鳳死活不同意,她知道王家很貧窮,靠着幾十年省吃儉用的錢,想讓自家腿腳不便的兒子娶媳婦。
最後受不了如狼似虎的嫂嫂威逼和父母苦口婆心勸說,纔不情不願嫁了過去。
王家人自覺得對不起蘇鳳,對她及其的好,剛開始蘇鳳還有些情緒,但每天看着大自己十歲的丈夫爲了逗自己開心,託着殘缺的腿四處尋找短工,就是爲了給自己買一個像樣的首飾後,才從心裡真正的接受了王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