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書悅也不問是什麼人想見他,終於感覺到他鬆了手,在黑暗中坐起來,問:“此處安全與否?微湖山莊的人怕是不好惹,你偷他們東西了嗎?”
越宮璃一笑,依舊四平八穩地躺着:“你又闖微湖山莊做什麼?”
“我今天看到了顧侍衛,得他相助,又聽到了展廳裡有一件東西竟是你穿過的盔甲,我怕顧侍衛會做傻事,所以過來確認一下,準備買下來,到時贈予他,也算承了他的情。”蒙書悅說着,眉頭皺起來,外面又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有人說着就是在這附近失去了她們的蹤跡,聽着像要挨門挨戶的搜索他們一樣。
竟然爲了他穿過的盔甲就如何冒險,阿悅,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擔心他嗎?越宮璃拉着她又躺下來,雙手就要去扒她的衣服。蒙書悅一驚,揪住他的手冷聲問:“你要做什麼?”
“等會他們搜過來了,你我配合演一場戲,這裡住的人他們不敢怎麼樣。”
聽着外面的動靜,蒙書悅心一橫,把外衣、面紗飛快地脫了下來,頭髮打散,躺在他身邊,看着他的眼睛如兩隻燈籠一樣,在黑暗裡閃着光。他到底控制不住,趴下來,輕輕吻着她的脣角。
蒙書悅身體一僵,欲推開他,手一動就被他按住了,然後聽到他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阿悅,你可知自己是離了狼窩又進虎穴?”他對她的執念少了,不代表他就不想要她了。南方有個大師,他去問了,他們是前世今生兩世糾葛,前世是她付出真心,而他視若糟粕;這一世他明白了放不開了,而她卻不肯再續前緣。大師說,已過往,勿執念。他原是不信的,可經過了那一場生死,他終於明白,有些人和事,是不可求的。如果見不到她,知曉她一切安好,他如今亂臣賊子的身份不能給她帶來安穩,他便作罷了。甚至在知道她出現在荷花節時,都硬了心腸,不想去理會,誰知她還是這樣撞上來了。這算不算天意?
這次鬥寶大會朝廷派了不少人進來,是想看看微湖山莊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用一件盔甲來洗刷自己的嫌疑,而有人卻用顧全來引他現身。越宮景,是你在背後佈局嗎?
當聽到房門被呯呯拍響時,蒙書悅頓時身子一軟,趴在他身上,用妖媚的聲音說:“爺,是誰這麼不識好歹?”
越宮璃用破鑼一般的聲音大聲喝斥:“找死了是不是?我可是你們總管親自邀請來的大師,誰那麼不長眼睛?”一邊唰一下打開房門,一拳將打頭的人揍得七葷八素不分。明亮的火光下,他們看到一張怒氣衝衝的粗獷臉龐,和臥榻上女子慵懶中透着絲絲媚意的臉,她那小巧潔白的赤裸肩頭,明晃晃地刺着所有人的眼睛。
“我讓你們再看!看!挖掉你們所有人的眼珠子!”氣極的越宮璃一拳一個,啪一下掩上門,還在叫着:“讓你們岑總管過來給我賠禮道歉!否則老子明年就是拿八擡大轎都不來了!”
緊接着外面就響起一
個喝斥的聲音,聽到那些人跌跌撞撞的離開,然後房門又被敲響,這次外面的聲音很客氣:“驚擾了貴賓,實在是對不住,小人奉總管之命來向大師靠罪,還望大師勿怪,畢竟莊上的人也是爲了衆位和寶物的安全着想。”
“滾!叫岑二明天早上親自過來給我道歉,否則這事沒完!”
“小人定將貴客的意思轉達給總管,明早自有賠禮的舉措,還望貴客勿計前嫌。此時就不打擾貴客了,小人敢保證,今夜將再無喧譁之舉。”
聽着腳步聲遠去,蒙書悅悉悉索索掩上衣裳,越宮璃卻擋住她的手,“阿悅,跟我走吧?你在京城也再無牽掛。”
“不走,帶着我,你的身份就會很快暴露,對你不利。”
越宮璃手一鬆,蒙書悅站起來飛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我走了,你自己小心。顧侍衛的事我會幫你打聽,你不要輕舉妄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還是離京城越遠越好吧。”
越宮璃沒有說話,在黑暗中如一個雕塑一樣,蒙書悅輕嘆一聲,轉身欲走。
“你會嫁給越宮景嗎?”
蒙書悅沒有回答,聽到他慢慢躺下的聲音,又說:“外面燈火輝煌的,你此時出去,無異於自投羅網,再等一會,天快亮的時候,火就慢慢暗了,到時也有人出來走動了,你再離開不遲。”停了一下又補充一句:“放心,我不會碰你的。”
一夜不歸?那不就露相了嗎?蒙書悅搖頭,打開窗戶,眼前突然亮起來,越宮璃劃亮了燭火,她看到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心底不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我送你回去。”說着翻出一件黑色披風,扔給她,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蒙書悅看看自己裙襬下暗紅的血跡,到底還是信了他的話,裹上披風,跟在他身後,沿着牆角的陰影,走走停停。有時候明明沒人他一停就有人走過,明明有人他不停留直接走過去,心不由地懸到嗓子眼,卻在雙方將要正面相遇的時候,那些人也都剛好拐過了彎,他對山莊的巡邏防衛瞭解得也太過透徹了。
一路有驚無險地回到小院外的街口,越宮璃腳步頓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就轉身。蒙書悅看着他的背影,有幾分寂寥,心有不捨,脫口而出:“你要好好的,不要再做傻事。”既然已不恨他,畢竟是她曾經想用生命去維護的愛人,事已至此,還是希望他過得好好的。
越宮璃仿若未聞,而彎曲的嘴角卻泄露了他此時的愉悅。
腳步在院中很輕的落下,房門開了又輕輕合上,小院裡所有不眠之人的心,終於靜了下來。
第二天又是一個豔陽天。
蒙書悅睡到日上三竿纔起來,伴兒臉色終於恢復如常,小貝殼還是心虛愧疚,特別勤快,事事搶先。出來之後,只看到東方臭着一張臉,卻不見絳納爾和柏毅平。
吃早餐時,猛子從外面晃了一圈回來了,說昨晚真的遭了賊,
有個人的請柬被偷了,在入口處鬧了半天,被黑盟的人當作瘋子一樣關了起來。又說搶寶會後,將懲辦第一批敢破壞荷花節規矩的人。
飯後蒙書悅說出去一下,竟然無一人響應。她樂得落單,便自己一人出了門。
微湖山莊此時就像一個小鎮一樣,從鄉下混進來買三瓜兩棗的村婦,到規格高過京城第一樓的酒樓,再到青樓歌舞伎,百業俱全。來來往往呼朋引伴的年輕公子哥兒,奴僕環繞的中年富商,神色冷峻的江湖俠客,還有清冷孤寂不與人結伴的文人學子們,擠滿了山莊的各個角落。年輕未婚女子也不少見,只不過都有家僕前後跟着,或三五成羣,或僕從如雲。
賣的商品大都跟花有關,倒也別緻。蒙書悅買了兩個妝奩匣子,一個是荷花才露尖尖角,一個是蓮葉何田田的造型,再買了兩隻簪子和釵子,也都是以荷花爲造型的,準備回去送給蒙書禮。又再買了些小玩意給家裡留守的同衣和溫雅朵,又再買了些藕盒、花餅類的小食,讓人送到小院,才慢悠悠往回走。
“這位小姐,看你大包小包雙手不空,可需要人幫把手?”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在蒙書悅耳旁響起,她眉頭一皺,扭頭一看,竟然是笑意吟吟一身男裝俊美絕倫的寧璨!
荷花節這麼盛大的場合,怎麼會少了首富寧家?別人家的請柬是要花千金之數才能買到的,而寧家的請柬卻是微湖山莊分文不取親自送上門的。寧家奪寶也賣寶,每年送過來參賣的寶物都差不多佔了一半,且件件皆聖品。
寧璨前兩年都會參加,今年卻因爲阿逸他們的事而心懷愧疚,當日看到皇后被越辳押解回京,越宮璃跳崖喪生,她路上幾次去找皇后的麻煩,一定不能讓她那麼安然無事的回到京城,不然皇宮裡戒備更森嚴,她還怎麼給阿逸他們報仇?然後沒有一次討到好,越辳說若不是看破她跟越宮景交好的份上,他一定法辦了她。傷痕累累連帶傷心欲絕的她被父母迎回,在家廟裡爲阿逸、陳青他們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外事莫理的樣子,差點讓父母都懷疑她是不是被刺激太過,變傻了。
等法事結束,她才驚覺世事已滄桑鉅變,越宮璃沒死,而蒙書悅和越宮景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了。她剛趕到京城,蒙書悅的下落和田園的下落同時傳了過來,蒙書悅竟然去了龍脊山又離開,前往柘國火雷原找什麼東西去了。而田園躲在南方逍遙自在,她怎能忘記沒有她,阿逸又怎會死?立即看着,快馬加鞭趕到南方,費了好多功夫,才把田園法辦了報仇雪恨。
停下來,休整了兩天,聽說蒙書悅回了京城,卻失去了記憶和武功,她便又馬不停蹄趕過來。又遲了一步,聽說她去了荷花節,馬上就趕了過來。
“小姐莫非被在下的絕世風姿震懾住了?還是……我看上了一個傻子?”
蒙書悅撲哧一下笑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