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納爾的動作很迅速,不過半天功夫就找到了天母草和奇蕨花,連夜送到,終於趕在蒙書雅起來梳妝前,將藥湯餵了進去。
於是蒙書雅昏迷醒來,就變成了一個忘記過去,智力只有十歲左右,膽小怕事的一個姑娘。對她的解釋是說,因爲雙親突然亡故,她受不了打擊,氣血攻心而暈倒了。今天是她的花嫁之日,因要趕在熱孝之間成婚,而新郎遠在關外,趕不回來,所以由族中子弟代爲迎親,然後送到北郡再舉行婚禮。
蒙書雅將信將疑地任由人擺佈着梳妝打扮,目光無時無刻不追尋着她這個妹妹。她問可不可以不嫁,可不可以等到她記憶恢復了再嫁,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蒙書悅說,新郎非常愛她,絕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當紅蓋頭蓋下來時,蒙書悅對她說,等她生下孩子,孩子滿月時,她就會去看她。她以後生的每一個孩子,她都會送一件特別的禮物給她。
而蒙書雅就是不肯放手,她不想這樣稀裡糊塗的出嫁,她怎麼會完全不記得過去?沒有過去的未來,讓人感到害怕。
可是當鞭炮響起來,當鑼鼓敲起來,迎親的隊伍來到門外,蒙書悅說:“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花轎出門時,宮裡的德妃娘娘也送來了一柄玉如意和一個金鑲玉掛件,蒙書悅雖然覺得奇怪,卻也只是莞爾一笑,想着忙過一場,是真該進宮去見見這位大方的德妃娘娘了。
花轎慢慢消失在視線裡,東方一臉疲憊地問:“阿悅,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呢?”
“養活自己,或許還會嫁一次人,哈哈!”蒙書悅也像擺脫了一件大心事般,此時心情格外舒暢。
絳納爾最先反應過來,笑問:“那你看我怎麼樣?”
蒙書悅裝作很是認真的打量了他一番,“會洗衣?會做飯?會打獵會捕魚?”
“嗯,還會鋪牀和暖牀,要嗎?”
一句話引來所有人的側目和蒙書悅放肆的大笑,“先從小廝做起,如何?”
絳納爾恭恭敬敬的行禮,“是,我的靈女殿下。”
“喂,你們能不能別這麼旁若無人?當我們都是死的嗎?”東方眼角直抽地說,柏毅平只笑不語,而越宮景則似笑非笑。
蒙書悅很認真的和絳納爾商量了把蒙府一隔兩半,賣一半給他。絳納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於是蒙書悅託石錦泉找了風水師來相看,再託他找工匠。
結果風水師剛好劃了線,說大門不改,雙方可共同,只從園子處一分爲二,有利於雙方的運勢。連柏毅平都點了頭,蒙書悅就更無話可說了。
只是第二天早上,嘩啦啦來了四五十個穿着宮內衣服的人,說是營造司的,奉德妃娘娘之命來相助。
“各位大人,能否容我進宮見一下德妃,你們再動手?”蒙書悅這一次不得不強硬阻撓,上次整理園子時,她還
嘀咕了幾句,阻止不了,然後寫了一封感恩戴德的信讓宮人們帶回去,特別在信尾說,賞賜太多,已不甚惶恐至極,萬望不要再賞了。現在想想昨天那風水師的作派、說話,赫然不是跟宮裡人的作派一樣嗎?難不成也是德妃暗中相助?
想想德妃是熱情,自家的事她在宮裡知道得一清二楚,也許連她每天吃多少飯上幾次茅房都知道,她就覺得後背發涼。她和德妃的交情也沒有深到如此地步,鑑元帝也不是一個昏君,怎麼會容忍自己的妃子如此興師動衆沒有分寸?
“小姐若想求見德妃娘娘,請去向內廷司請旨,而我等受命而來,請恕我等無理了!”
竟是要強行動工了!是要可忍孰不可忍了!蒙書悅面上怪異的一笑,閃到一邊,同時喊:“同衣!”
同衣和伴兒早就得她的眼色,暗暗去準備了,沒想到還真被她猜着了。兩人端着一個托盤出來,上面是白色的粉末,溫雅朵手持大蒲扇,大力一掀,粉末就如雪花一般的散開,籠罩下來,片刻之後,那些工匠就一個個東倒西歪,暈了過去。
蒙書悅說:“我要去見德妃!”再這樣下去,她都要崩潰了。
“小姐,依你現在的身份無特旨是進不了宮的。”同衣輕聲說。就算是三品官員的家眷,除了一些重大節日,君臣同樂的場合,纔會有機會進宮。蒙書悅現在就是一個平民百姓,無任何特權,要想進宮求見宮妃,如何能成!
蒙書悅自己也想到這個問題,可是如果不進宮見德妃一面,把事情問清楚,只怕蒙府面目全非之外,還會有更多的事情不在她預想之中。她擡頭說:“我去求三皇子,按他的品階,帶一個人進去是很容易的。”
同衣一怔,越宮景又有兩天沒出現了,不知被什麼事絆住了腳,現在可是關鍵時刻,絳納爾和東方虎視眈眈,怎麼能撒手呢?突然福至心來,同衣心裡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這一切會不會就是越宮景假託德妃之名做的?她最後一次回瑞王府時,好像隱約聽到一句德妃有孕,不說消息是不是真的,這些都不像是德妃的手筆。
東方走過來,看都不看一眼地上倒着的人,“你的膽子可越來越大了,連宮裡的人都敢藥倒。”
蒙書悅眉一挑,“我膽不大,但若真的讓人在我家裡隨便動土,那我也太窩囊了。”
“你不是正需要嗎?你瞌睡有有給你遞枕頭還錯了?”
蒙書悅驚訝:“怎麼,莫非你還知道什麼不成?我只是覺得奇怪,按你們給我說的,德妃跟我的交情,也不過爾爾,而她投桃報李得也太過了,反常即爲妖,我就要捉妖!倒要看看誰的膽子這麼大?敢假冒德妃之名行事?”
東方臉色難看,剛纔看到一個暗影,他竟然追丟了!他早知道越宮景在蒙府內外安插了人手,他若發現,一定好好清理一番。只是除了開始的幾次,後來派過來的
人,隱藏技術都越來越好,他找半天也沒半點發現,在懷疑越宮景是不是沒有安排人手了,那些人卻故意出來逗他玩了!真是太不講理了!
“你去見了德妃又如何?天下有膽子做這事情的,你問問你身邊的丫頭,她們難道還不知道是誰?”
蒙書悅看一眼同衣、伴兒,她們的目光都不敢對上她,其實她也想到一個人,只是爲什麼要縮頭縮腦的?要送她東西,不能光明正大的送嗎?他跟蒙書雅的事,她沒有生氣,只是非常在意,好嗎!
門外響起急促的馬蹄聲,片刻之後,一個身形瘦削,面容卻也英朗,帶着沉穩之氣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看到滿院子倒下的工匠,先笑了起來。
青涯向着蒙書悅拱拱手:“見過悅姑娘,屬下乃丹霞宮衛尉青涯,奉娘娘之命來請姑娘進宮相見。”
剛纔還在想怎麼進宮,這會就來了德妃的特使,要說她府裡沒有眼線,蒙書悅是說什麼也不信了。同衣是知道皇家規矩的,趕緊來拉蒙書悅,叫她下去換衣裳梳頭打扮。蒙書悅站着沒動,問:“我穿成這樣進宮,會不會讓娘娘覺得失禮?”
青涯一笑:“娘娘與姑娘交情甚篤,想來是不會在意的。前些日子娘娘都不太方便,且知道府中有喜事,所以未曾來擾。知道小姐今日疑問甚重,特使屬下前來代爲邀請,還望小姐先賜解藥。”
蒙書悅看一眼同衣,她便和伴兒退下了。從屋裡端了一盆水,每人臉上灑了幾滴水,那些人就相繼醒了過來。
蒙府外還停着一輛華麗的宮制馬車,蒙書悅上車的時候想,看來她跟德妃的感情,比她想象中還要深啊。同衣和溫雅朵說要跟着的時候,青涯冷笑着說,娘娘只請了姑娘一人。同衣一怔,然後就跑了出去。不是她不相信德妃,而是宮裡危險重重,蒙書悅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她身邊一定要在相熟的人才行。
馬車一直到了內廷門口,才停下來,青涯將她交給兩名等候的宮人,蒙書悅跟在他們身後,穿過了一重一重的宮門,終於在一座華麗的宮殿前停了下來。蒙書悅擡頭一看——丹霞宮。
皇宮前廷宮殿多是巍峨雄偉氣勢非凡。內廷后妃們居住的宮殿則多精雕細琢,而丹霞宮卻有不輸前廷的大氣和磅礴,其中也不乏精美細緻之處。宮人一看到她,立即眉開眼笑的迎了過來,將她引了進去,隨即有品階的女官便迎了出來。
正殿廊下,一身鵝黃色芙蓉鳳紋宮裝的女子在衆人的簇擁之下含笑而立,雪膚如畫,櫻脣微點,神態幽然,如牡丹之雍容,宮裝裡略顯寬大,巧妙的遮住了微微隆起的腹部,卻又不讓人覺得臃腫。
按照女官的指引,蒙書悅正要在階下下跪行禮,赫喧就已讓崔姑姑下來阻止。蒙書悅便從善如流,託着崔姑姑的手上前。赫喧拉着她的手說:“阿悅,終於見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