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沒有照他們預計的那樣發展。
蒙書悅被人從王府擄走,這是他們計劃的一環,正常的話,她應該被帶到他們準備好的一間廢宅,然後有人會帶着安西王的人找到她。自己再出現,中了毒的蒙書悅就會答應跟他一起回京,不管安西王是否願意放人,都會出現一撥人,要置天女於死地。然後他們一路逃到赳赳崖,在衆目睽睽之下,天女被扔下山崖,粉身碎骨而死。
太子悽然歸京,兩個月後,回京述職的梧州首府的長女會成爲太子妃。
事情本來是這樣計劃的,但實際情況是,蒙書悅被擄走就失去了蹤跡。是誰在背後搗鬼?越宮璃面上的寒意連風都凍住,狠狠說:“留着你的小命!還不快去找!”
說完看向越辳,面上劃過一絲譏誚:“傳聞西郡在安西王的治理下,如同鐵桶一個密不透風,這是哪裡出了錯,竟讓一個活生生的人消失在自己府裡?西郡交到皇叔手裡,如何能讓遠在京城的父皇安心?皇叔又如何安廣大西郡百姓之心?”
越辳是何等人,聽了這話,眼波都未動一下,淡定地吩咐兵士們展開搜救。離開之前說:“這話還輪不到你來說。每一個敢在我的地盤上搗鬼的人,我自有好看留給他們!”
越宮璃目光一閃,也打馬離開。
下了一夜的雪,整個嘉絨城都籠罩在一片蒼茫的白色之中。天氣還陰沉,不知稍後還有沒有雪下。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打開了厚重的城門,隱約中似乎可見渾濁的光線中有一個模糊的影子,等他們想要睜大眼睛仔細看清楚的時候,一直等在城門口準備進城的百姓們已經蜂擁而上了。
守將大聲說:“慢點!慢點!排好隊!城守有令,近日進出城都需帶上各自文牘,有西漢奸細混進了城!大家看見有可疑的陌生人,記得去告訴官軍!”
百姓們立即吵吵嚷嚷起來:“怎麼會有奸細混進來?”
“西漢不是自己人打自己都打不過來嗎?混進西郡想做什麼?”
“你傻啊!西漢現在民不聊生,他們混進西郡肯定是想撈一把唄!”
“我沒帶文牘,怎麼辦?”
“回去拿啊!不然你就是奸細!”
“小人昨日好像看到有羣陌生人經過!”
“你!過來!仔細說說,昨天什麼時候,在哪裡見到了陌生人!”
一輛簡樸的青布馬車,烏木門轅,車轆聲聲,捲起平地的皚皚白雪,在綿長的大道上軋下一條條深深的車轍。馬車看起來樸素無華,跟在一衆排隊的百姓身後也沒有怨言。城門的守軍理所當然的認爲這絕不是西郡的權貴,掀開車簾仔細看過裡面,一雙年輕男女,卻看得出,男爲主,女爲僕,身份文牘一應俱全,不過是略有薄產的商人,理所應當的收下了不菲的車
馬費,並呼呼喝喝的耍了幾下威風,放行了。
而城守處卻有兩路人馬分別朝不同的方向跑了出去。
過了一天一夜,越宮璃和越辳的人馬,已經分別阻截了三路可疑的人馬,卻依舊未發現蒙書悅的蹤跡。
這一次跟前次不一樣,除了在房裡倒下的那一會,後來她都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知道自己在移動,聽到有人在說話,卻完全記不住他們說了什麼。
是越宮璃的人嗎?他們一路上都沒有管過自己,就是聽到各種聲音,應該還沒有過很久,她要怎樣留點記號下來讓東方、無憂找到自己呢?
馬車不急不緩行了半個時辰左右,便停了下來。腳步聲縈繞,卻沒有人過來動她一下。突然有幾聲隱隱的呼叱傳來,被捕捉到。蒙書悅心裡祈禱着,東方或者無憂,一定要是你們啊!
然後馬車就快速的跑了起來,在顛簸中,她的神智越來越清醒,慢慢睜開了眼睛,黑暗中從壁縫裡透來幾道光亮,她平躺在一個盒子裡,或者說這輛馬車車底比一般的要厚,她就在這個夾層裡,隨着車軸激烈顛簸。
身後有雜亂的馬蹄聲傳來,還有人喝斥。聲音越來越近,馬車越來越無法控制,終於轟隆一聲,翻倒過來,蒙書悅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翻得移了位,車廂才停下來。
刀劍聲入耳,還有人過來,然後大呼:“爺!車廂是空的!”
“留活口!問他們到底把人運到哪裡去了!”
蒙書悅聽到越宮璃暴跳如雷的聲音,她想張口呼救,渾身卻疼得讓她叫不出聲。
“爺!人已經死了……”
“一羣廢物!”越宮璃眼紅如血,已經找了一天一夜了,那方勢力太明白他們急切的心理,從嘉絨東、西兩道城門,派出了不知若干支隊伍,迷惑他們的視線。每一次滿懷信心而來,又失望而去。
這一支隊伍是凌晨被發現的,他一路向北追蹤而來,入城之前又失去了蹤跡。不料竟在城中狹路相逢,簡直是天助他也!不料又是讓他空歡喜一場!
“給覃雙月的消息傳出去沒有,他什麼時候能來?”越宮璃表情漸漸的猙獰了起來,最好別讓他知道誰在背後搗鬼,否則他會讓他們後悔來世上走一遭!
天空黑沉沉的一片,雲層壓的很低,寒風捲着樹葉和石塊打着轉的在地面上滾過,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樹木猛烈的搖晃,好像就要被攔腰吹斷了,暴風雪就要來臨了吧……
樑高一陣陣冷汗,“已經傳出去了,但最少也要三天才能到覃先生手上。”至於迴音,他現在真不敢說,還不知道覃先生要不要重新配藥,配藥又需要多久……
兩天時間已經過了,跟知末先生的約定時間已到,小心翼翼勸慰:“殿下,我們該回京了……”
越宮璃冷冷望他一眼,“繼續追!把這些死人和馬車,一起燒了!”
蒙書悅全身動彈不得,只能用額頭輕輕地敲着車壁,可惜這聲音太微弱,
被淹沒在寒風聲裡。感覺到呼哧呼哧的風火聲,她想,這次大概真的死定了……越宮璃,你這混蛋!自己竟兩次都因他而死!她一定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馬蹄聲漸漸遠去,煙燻入鼻,她快不能呼吸。大概在燒死之前,她就已經被薰死了。
“得得……”她沒有聽錯吧?還有馬蹄聲傳過來,可她現在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她迷迷糊糊要再次失去意識前,馬蹄聲停住了,有人忙亂的聲音,滅火、劈開車板,然後她重見天日。
“對不起,我來晚了。”
長風吹來,越宮景面色有些蒼白,下巴上還有青色的胡茬,帶着說不出歉意,他解開女子身上的繩索,然後將她抱在懷裡。
透過迷濛的血污和亂髮,蒙書悅眼睜睜的看着他好似天神降世般的一步步走來,死裡逃生的狂喜瞬間襲上她的心頭。帶着傾瀉而出的眼淚,她終於再次暈了過去。
越宮景沒有立即進城。現在他們的所在是西郡中北部叫北壬的一個小鎮,這裡比起禾加、旺鎮等地,荒涼許多。有很多不甘貧窮的人紛紛下到嘉絨、禾加等地尋求發家致富的路子,因爲村莊裡就有不少荒廢的宅子。
他們找了其中一間結實的,停了下來,纔有時間仔細察看她的狀況。
“爺,姑娘受的都是皮外傷,只是……中了毒,屬下沒把握。”薛定探脈完畢,稟告說。
“沒事,我們明天到全安與東方神醫匯合,他肯定有辦法。”越宮景看着蒙書悅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臉,心裡痛得一陣賽過一陣。
他以爲她會去蒼州,讓人差點把蒼州翻了個遍,直到有消息傳來在西郡見到東方,又聽說越宮璃悄悄離京,就是在西郡得到了確切消息。他日夜兼程趕過來,幸好……
凌空捧了熱水進來,越宮景揮手讓他們下去,親手給她抹臉、擦身,她原來是那麼愛乾淨的人,昏睡也要清清爽爽的。
“爺!有追兵,離我們還有五里左右!”
“爺,屋子外發現一個地窖,你帶着姑娘並薛定幾人藏起來,我和其他兄弟出去擾亂視線!”
等他們剛藏好,就聽到馬蹄飛奔而過。還有幾人進入屋子內察看,“大人,他們肯定在此停留過!竈堂上的水跡還未乾!”
“前前後後仔細搜索一遍!”
薛定幾個對望一眼,幸好整個地窖頗爲寬敞,倉促間他們還拿了一張板凳進來,越宮景抱着蒙書悅坐在最裡面。看到他們詢問的目光,心裡斟酌一下,“乾淨利落,不要被發現了!”
兩條身影匍匐而出,白色的披風讓他們與雪色大地完美融在一起。
就在追兵毫無防備打開後門時,兩道身影如同豹子一般躍起,兩人哼都沒哼一聲就去見了閻王。
又迅速進屋,幹掉裡面的五六個人。時間掐得剛剛好,越宮景等人已經從地窖出來,換上那幾人的衣物,循着剛剛馬蹄留下的痕跡,一路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