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6 一

1886(一)

“易水,昨晚上睡得還好嗎?”單母頭也不回地說,手裡揉着麪糰,準備中午做頓麪條吃。自打單薔帶陳易水回家做客後,陳易水時不時地也會跟着單薔去單家玩一次,一來二去的,老實的單家夫婦也就不拿陳易水當外人了,平日裡言談舉止間很是親近。

單母說話時陳易水的那雙爪子正在單家小子圓圓的臉蛋上揉捏,肉呼呼的手感十分好捏。單家小子絲毫沒有反抗,一來是習慣陳哥的惡行了,二來陳哥每次捏了他之後都會有好吃的。陳易水心虛的朝單母的方向看了看,發現單母沒有回過頭來,放心地又在單家小子臉上捏了一把,據說這小子和他哥小時候長得一摸一樣,他瞧着也是。

“單姨就不用擔心了,都在您家睡過這麼多次了怎麼會睡不好呢?”陳易水從懷裡掏了一小包蜜餞出來,在單家小子那雙滴溜溜的大眼睛面前晃了晃。單家小子也不搶,就用那雙和單薔十分相似的丹鳳眼盯着陳易水,小眼神裡滿是渴望。陳易水在那雙眼睛下支持不了多久,他也不知道每次來這麼一出是什麼個習慣,反正每當那雙眼睛溼漉漉的看着他,他就覺得心裡癢癢的,若是他哥哥也這樣看着自己,陳易水趕緊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潛意識裡覺得再朝下想去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把手裡的蜜餞給了小孩,拍拍手道:“單姨,我去看看單薔在幹什麼?”

“去吧,姨現在忙着也不能陪着你,去找薔娃玩去吧。”

陳易水從善如流的站起來,拉着單家小子的手,笑道:“走吧,看你哥哥在幹什麼去。”單母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陳易水和單暉兩人,一大一小,牽着手朝後面走去。單母笑了笑,薔娃的師兄啊,是個好孩子,人長得標緻不說,性子還好,見人就笑,周圍認識的就沒人不喜歡的,家裡有合適姑娘的也沒少找她打聽呢,可惜啊,聽薔娃說,易水家裡條件太好,他他們鎮上的姑娘,怕是配不上人家的。不過說起來,薔娃年紀也差不多了,今年都快滿19了,他們鎮上的王家小子跟薔娃一樣大,第一個娃都有了呢,是不是該給薔娃說個媳婦兒了?

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單母這頭正想着給單薔說媳婦的事呢,那頭家裡就來人了,來的還是鎮上有名的王婆子,這王家鎮上的年輕一輩的親事十有八-九都是她給說成的,雖然人是嘴碎惹人煩了些,不過要打聽哪家姑娘小夥子的事,找她還真沒錯,所以單母現在對王婆子的上門還是很歡迎的。

“單家媳婦啊,在家不?”王婆子年輕時十分潑辣,嗓門也是不一般的大,她在門口喊一聲就連在後院的單薔他們都聽見了。單母趕緊淨了手,在帕子上擦了擦就出去了。“在在,王大媽有什麼事嗎?”王婆子一看有人,臉上堆起了笑容,褶子開成了一朵菊花。“有事,好事。”單母剛纔還在想單薔的親事呢,一看王婆子這曖昧的笑容哪裡想不到是什麼好事,心裡也熱切起來,“外面日頭大,王大媽進來喝口水慢慢說。”

單母那面也揉得差不多了,給王大媽端了碗涼水,抓了幾把瓜子,就和王大媽坐一塊說話了。王大媽也確實渴了,端起碗來一飲而盡,最後用手背抹了一把嘴,開口道:“單家媳婦啊,你家薔娃今年也不小了吧?”

單母心道,果然是說這事來的。她家薔娃說起來除了家世比易水差點,其他的那裡也不差了去,偏就這點更招人惦記,畢竟門當戶對不是。就她知道的,這王家鎮上看上了她家薔娃的姑娘可不下五個啊,就是不知道是誰家託王婆子來說事地。“可不是,薔娃今年虛歲也有二十了呢。總覺得他還是那麼丁點大的一個,轉眼就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了呢。”

王婆子對單母的上道很是滿意,朝單母擠擠眼睛說:“那是,你看王家小子大兒子都有了,你家薔娃也是一表人才的,看着就是個讀書人的模樣,白白淨淨的,盡招姑娘惦記,你就沒想過給你家薔娃說個媳婦?”

單母心裡也惦記這事,不過到底還是她一個人的主意,當家的怎麼想的她也還沒問過呢,還是先和當家的商量一下比較妥當。“這事啊,也就是我自己想想,回頭還是得和娃他爸說說看,到時候再找您商量,您說呢?”

王婆子拍拍單母的腿,“是該先商量商量,這事也不着急,慢慢來就是。”她今天也沒想要一次就說成,不過是來探個口風,聽單家媳婦的語氣,這事有門!

“王大媽今個就在這吃午飯吧。”

王婆子還急着回那家姑娘家回消息呢,哪裡坐得住,利落地站起身來,拍拍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落得瓜子皮,“我家裡還有事呢,下次,下次。”

單母看王婆子確實沒有要留下來吃飯的意思,也就不強留了,把王婆子送出去,單母回頭就開始搓面,心裡計量着晚上怎麼和當家的說這事,全然不知還有一人呆在角落,一聲不吭。

陳易水剛纔在後院尋了正在做木工活的單薔,和他說了一會話後覺得有些口渴,把單家小子留在他哥哥那裡,他自己到廚房來尋水喝。陳易水走在廚房外的走廊時就聽見王婆子的說話聲了,陳易水認出就是剛纔聽見的喊聲,他剛纔還和單薔說笑這大媽聲音可真夠大的,大老爺們估計都比不上她的,就現在聲音小點了,陳易水也能輕易的聽清她說了什麼。

走廊不長,再走幾步就能到廚房門口,陳易水卻聽見王婆子提到了單薔的親事,鬼使神差的他放輕了腳步,站在離廚房門口幾步遠的地方,凝神聽屋內人的對話。直到王婆子離開,陳易水仍是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現在很茫然,他現在十八歲了,當然知道娶媳婦是怎麼回事了,但他從未想過單薔卻是也要成親的,會有一個像他母親或者像單母一樣或溫婉或親切的妻子,他一直覺得他和單薔會一直在一起的。

陳易水茫然地朝來時的路走回去,連自己要喝水也忘了。來到後院,映入眼簾的是,在大樹下認真做着木活的單薔,從樹縫間落下的光斑灑落在單薔的頭髮上額頭上或者靈活動作的手上,這樣的他會有一個妻子嗎?

單薔看陳易水傻傻的站在烈日下,這天這麼熱,這小子也不怕中暑。“易水,站那裡幹什麼?水喝了?”

陳易水卻沒回答他,反而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師弟,你說成親是怎麼一回事呢?”

單薔聽他問,倒是沒想到陳易水爲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他想到自己也不小了,遲早會面臨這個問題,上輩子他是用拖字訣解決的,沒等母親逼婚他就到這邊來了,這輩子要怎麼辦,還是拖嗎?又能拖得了多久?但他實在愛不了女人,難道要讓他辜負一個好好的姑娘嗎?單薔嘴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以一種淡淡的口氣道:“成親啊,就是代表你成人了,你必須爲你做的一切負責。你有了家,有了家人,你要對這個家有所貢獻,要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無論什麼時候你也要陪在她們身邊,因爲你是他們的天。”“怎麼,想要成親了嗎?”本是調凱陳易水的一句話,單薔說來心口卻是有點悶,這是怎麼了?

陳易水沒有注意到單薔說出那句話後臉色的古怪,他被單薔的話說的有點懵,要一直陪在她們身邊麼,要成爲另一個女人和幾個孩子的天麼?陳易水神色複雜的看着單薔,他成了親,有了屬於他自己的家,就會離開我嗎?他的溫柔他的關心他的光芒,不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了嗎?他會和另一個女人在寒冷的夜晚互相溫暖彼此,與我卻是越行越遠麼?光是想到有這個可能,陳易水就難受的快要窒息的感覺,哥哥姐姐她們成親後不也這樣麼,他早該知道纔是,爲什麼一想到單薔要和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成親他會這麼難受呢?

兩人各懷心思,一時無話,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一旁的單暉對兩位哥哥的糾結渾然不覺,手裡拿着哥哥給的小木馬玩得不亦樂乎。

“師弟,你會成親麼?”陳易水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兩人的沉靜,單薔有些意外陳易水不同往日的語調,擡頭看去,陳易水卻是低着頭,陰影遮住了臉,看不清神色。單薔又想到那個惱人的問題,自嘲道:“不成親有會怎麼樣呢?”不過能拖就拖吧。

“哦。”陳易水說出這個字就沒有下文了,好在單母到後院來叫兩人吃飯了,打破了這有些怪異的氛圍。

單母發現今天兩個孩子都有些安靜,單薔還好,本就不是愛鬧的性子,不過一向活潑的陳易水今天也沒什麼精神,看樣子也不像是生病了,單母只能將之歸結於天氣過於炎熱。晚上單母叫上了單薔,說是有事要說。陳易水心裡亂糟糟地,牽着單暉說到外面走走。

單母是個直爽性子,三言兩語就把今天王婆子來的事說了,完了就問:“娃他爸,你怎麼看?薔娃你自己怎麼想的也說說看,不要羞,早晚要說的。”

單薔張嘴,真想說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成親的,媽你死了這條心吧,結果到底還是不敢說出口,把話給嚥了回去,只看着單父。單薔記得,八年前在決定要不要送單薔去葉石蘭那裡時,是父親一錘定音,堅定地支持單薔的求學。如今,八年過去了,父親的身影在單薔心目中依然強大。

“唔,我瞧着薔娃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這件事了。”

得了當家的支持,單母臉色就是一喜,單薔眼看不好,忙出口打斷單母即將出口的話,“爹孃,聽我說說吧。我現在還不太想成親。”

對手指,羨慕不痛經的姑娘,各種羨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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