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2011

張薔的心情從剛纔到現在一直很好,那個人今天和他說了好多話。每次那個人看着他,他都覺得心慌,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對他的傾慕,那樣,那個人會討厭他吧。

張薔抿了抿嘴,擡起頭來,卻發現了一個十分危險的情形。

馬路中間竟站着一個長頭髮的小女孩,大概四五歲左右,手裡抱着一個憨態可掬的布熊,她正擡着頭望天上看,張薔順着小女孩的視線往上看,有一隻紅色的氣球在天空越飛越高。周圍的路邊上,有兩個婦女聊得正高興,根本沒注意到小女孩的情況。

張薔搖搖頭,走過去想要提醒那兩個婦女看好自己的小孩,正在這時,張薔注意到近處一輛車正朝着這個方向駛來,雖然看得出司機有在努力的減速,可即便如此,車開到小女孩前時速度依然很快。

小女孩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不知是被嚇傻了還是天真的沒有意識到危險,依然定定的站在原處,眼睜睜地看着車子朝她開過來。張薔來不及說話,快速地衝過去推開小女孩,自己的身體卻感受到了強烈的撞擊,一股巨痛襲來,之後張薔便沒有感覺了,耳邊隱隱傳來小女孩的哭聲和女人的尖叫,張薔的眼裡出現的只有明澈的天空和那隻越飛越高的紅色氣球。

張薔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來,在短短的時間裡,他的腦中掠過了他過去34年裡的人生經歷。

小時候的自己,不理解爲什麼沒有小朋友和自己玩,每次遇到那些成羣結隊的小朋友,他們都會大聲的朝着自己喊“野種”或者是“沒爸的娃娃”,張薔回家問他的媽媽,什麼是“野種”,什麼是“爸爸”。

那個在張薔眼中一向嚴厲地媽媽卻只是抱着他,大聲地哭泣。

自那以後,張薔再也沒問過這些問題,雖然依然渴望能被那羣小團體接納,可是因爲他們讓媽媽哭了,張薔再也沒主動靠近過那羣小孩。

到了小學和初中,張薔逐漸懂事,知道了自己家裡的情況,也變得自卑起來。而班裡的同學,也因爲張薔家裡單親貧困的情況和張薔有些‘女氣’的性格,一直有意無意的把張薔排除在外,這樣一來,張薔越發安靜了。

其實張薔的性格不是女氣,只是比較安靜而已,不同於其它男孩子喜歡掏鳥窩上山爬樹,張薔的愛好卻是畫畫或者看書。但是少年啊,就是這樣既天真又殘忍,絲毫不顧忌他人的感受,肆無忌憚的表達自己的看法或者跟隨他人的看法。

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到高中。

張薔的成績一直遊離於中等偏下,高考基本是無望,所以張薔的班主任給這個沉默安靜的男孩子提出了另一個出路。張薔雖然成績一般,可他的繪畫卻十分出色,所以可以通過藝體生這個方法考入大學。

彼時的張薔,正震驚於自己異於常人的性取向。他在高二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視線一直圍繞在班裡那些長相俊美的男孩子身上,對所謂的班花或者級花毫無感覺。讀書面頗廣的張薔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可知道並不意味着張薔不害怕可能會因此受到的傷害。驚慌無措的他只能更加沉溺於書本繪畫,爲了不被人發現,他越人的交流越來越少,他發現,只有畫畫能讓他的心情平靜下來,專心的浸溺在那個世界,不知其他。

班主任的這個建議,無疑正好迎合了張薔的意願。

一年以後,張薔考入了他理想中的學府,在這裡,他可以更加進一步的瞭解中國的文化藝術,他被這些或美麗端莊或磅礴大氣或秀氣精緻或富麗彷徨的中國古代藝術給完全迷住了;在這裡,他有了志同道合的同伴,他們可以一起暢談古今閒談中外。

他如同窒息已久的魚,忽然之間獲得了賴以生存的水。他分外珍惜這樣的生活,他以爲他的一生都會與這些書法繪畫雕刻作伴,可是在他28歲那年,他突然覺得,他的人生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那個人,儒雅端莊,知識淵博。除了中國的各種藝術,境外各國的藝術類別也有所涉及。每次聽那個人說話,張薔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小沙彌,擁有了得以聆聽聖佛教誨的那種感動與驚喜。那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如同宗教偶像般高高在上。

與這樣的人面對面說話,可想而知張薔的心情。

第一次那個人前來主動與他說話時,張薔的心情不是驚喜而是想要逃跑,他怕自己給那個人的第一印象被毫無準備的自己無意間給破壞了。那時的張薔,只覺得自己這輩子臉也沒那麼紅過,只能躬着身支支吾吾的說:“前,前輩,您好。”(完全忘記自己曾和他說過話,見番外)

那個人雖然比張薔大了十歲,可一點沒有中年男人常見的啤酒肚和禿頂,常年帶着笑容的清俊面容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那個人看着如此緊張的張薔,也只是加深了嘴角的弧度,絲毫沒有不耐煩的神色,“你叫張薔是吧?上次你發表的那篇《論齊白石》很不錯,你的觀點我十分贊同。另外你的書法繪畫的功底也很不錯,好好努力,說不定能再出一個齊白石呢?”

張薔微微張嘴,想要禮貌的回答那個人的話,可是他被那個人話中的意思給驚喜懵了。那個人竟然注意到了他,而且對他的評價很好?這不是真的吧?

那個人對張薔的失禮也不以爲意,看着張薔那傻愣愣的樣子心情很好的笑笑,就轉身走了。

自那以後,張薔與那個人的接觸越來越多,那個人在張薔心目中的地位也隨着時間的推移從高高在上變得可親可近起來,就連張薔的一些小習慣也不知不覺變得與那個人有些像,比如經常掛在嘴角的笑容,比如喜好喝龍井……

張薔的嘴角不知不覺又掛起了微笑,天空變得模糊,那個人的身影也漸漸從腦海消失,張薔想,都說人在死前會回憶起自己的一生,大概,自己也快離去了吧。

正在白色宣紙上,寫着‘薔’的那個人,突然手一歪,紙上的字也變得不完美,那個人眉頭微皺,繼而想起純白如紙的人,心情又好起來。已經過去了6年,也差不多了,自己的耐心也快用盡了,再過段時間就收網吧。真期待張薔到時候會有的表情。

那個人的嘴角又勾起張薔熟悉的笑容。

如果番外和正文有什麼不符合的地方,依照正文爲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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