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了,以後再亂講事,大姐撕爛你們的嘴!”
闖了禍的小妹、滿妹哭喪着臉,連小婉婉都鑽進二嬸懷裡,生怕惹這個發怒的大姐生氣。聽滿姐講,大姐生氣了,會揪耳朵、打屁屁的。
剛從大伯家過來的李家明,見兩妹妹站在那眼淚兮兮的,苦笑道:“大姐,莫怪她們了。這麼大的小妹子,懂什麼事?”
大姐今天是真生氣了,瞪着弟弟道:“這還小?我這麼大的時候,帶着二妹到處跪着借錢!讀初中的人了,什麼事能講,什麼事不能講,這還不曉得?”
唉,莫看她倆下半年讀初二,其實才十二歲都沒滿,能懂什麼?平時又跟自己鬧慣了,哪知道財產分配問題,在自己這樣的家庭裡是個忌諱話題?
“好了好了,去做作業吧。”
“哦”,兩人趕緊開溜,氣得大姐指着弟弟道:“你就慣吧慣吧,我看你這事怎麼收場!”
是啊,怎麼收場?阿姨看起來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其實也是個厲害角色。這事要是處理不當,家裡、親族裡都會鬧矛盾。隔壁的那幫叔伯、阿公、母舅,莫看都是當老闆、當官,其實觀念舊得很,深受‘親無三代,族有萬年’的流毒。
“是啊”。
同情妻弟的姐夫剛附和一句,沒想到讓同是女兒身的大姐頂了回去,罵道:“你懂什麼?兒子、侄子會給你上墳掃墓,外甥會不?”
孕婦有特權,大姐夫連忙陪笑,自己回房間看電視去。
見大姐這樣在外面打拼了幾年的人,都如此守舊,苦惱的李家明只好又想其他的辦法。其它的事,他可以強硬以對,但對於家裡的事,他真沒那個勇氣跟所有的長輩對着幹。
唉,其實自己也守舊,只是這事攤在小妹身上,否則也會站在他們的立場上。
苦着臉的李家明,從茶几上拿了包煙,去陽臺上左右爲難,想找出個讓雙方都滿意的方案。李家明一根‘白沙王’煙還沒抽完,小妹突然從陽臺的另一邊溜了進來,小聲央求道:“哥哥,你去跟阿公他們講,莫爲難姆媽。”
李家明心裡一驚,連忙將她環到自己懷裡,小聲道:“怎麼了?”
“哥哥,你不曉得,姆媽平時脾氣蠻好,發起火來會打人的。”
不知好歹,活膩了是吧?把小妹當成命的李家明,臉色當即就黑了,卻語氣和緩道:“沒打過你吧?”
“打過棋棋姐,上個月在屋裡,棋棋姐跟滿姐吵架。姆媽等沒人的時候,提着她在房裡打了一餐。還罵她,要是不想有好前程,就不要耽誤和伢哥哥。”
哦,李家明心裡一鬆,可也更苦惱起來。其實有些事,他也心裡非常清楚,因爲自己的關係,叔伯、紅英嬸嬸他們,都隱隱約約有些排斥阿姨。只是阿姨這人有些城府,不會把不快放在臉上,儘量隱忍退讓而已。
那這事不能由着母舅他們了,要在一起過日子的,還是自己一家人,又不是他們。自己是要走了,小妹也沒幾年就外出求學、工作,可父親還得跟阿姨過幾十年呢!
“我曉得了,莫擔心,哥哥有辦法的。”
“哦”
李家明掐了煙,進屋被氣急的大姐揪着耳朵罵了幾句後,徑直進了三姐的書房,快速起草了兩份協議,又回家把自己的存摺拿來。一會,等母舅來叫他時,李家明牽着小妹和婉婉一起過去。
三人一進屋,滿腹委屈的張象楓將婉婉抱了過去,被哥哥牽着的小妹見姆媽不理自己,突然間心裡難受想哭,看得李家明心裡也極難受。
看着比自己高出半頭了的兒子,被逼着分家的李傳林心裡並不好受,但還是溫和道:“家明,你自己的公司、店裡、廠裡的股份,耶耶今日全部放在你自己名下。還有,耶耶名下的廠子股份,也給你一半,簽字吧。”
怎麼能這麼辦?可看着一屋的的叔伯,以及坐在那的親阿公、母舅,李家明又能怎麼辦?
黯然嘆氣,李家明接過父親手裡的筆,隨手在那張明顯是學權阿公寫的字據上簽名。簽完了字,李家明也當着大家的面,把口袋裡摺好的協議、存摺拿出來,分給兩位妹妹。
這是什麼呀?
下半年讀初二的小妹,看清楚了手裡的股權轉讓書和一個一百多萬的存摺,突然呆住了,剛纔的難過立即變成了欣喜若狂。她平時能在哥哥那訛到十塊錢,都夠她高興半天,現在突然就成了百萬富翁?自己有十萬個十塊?
“婉婉,這是哥哥給你的,以後當嫁妝好不好?”
“好!”
還沒滿五歲的小婉婉知道什麼?要是滿妹拿一個冰激凌最多兩個,跟她換這張破紙,她能興高采烈地換。
等看清楚了那是股份轉讓協議和存摺,李傳林兄弟、阿公、母舅們,包括剛纔還覺得委屈透頂的張象楓瞠目結舌,文文、婉婉就這樣成了百萬富翁?
最先回過神來的李傳健,劈手奪過小妹、小婉婉手裡的東西,拍在正發呆的遊承萬面前,沉聲道:“承萬,孃親舅大,你也讓家明亂來?親無三代,族有萬年,哪有把李家的產業這樣給外姓人的?”
是啊,在農村裡,無後的老人,寧願把房產、田土、山林留給遠房侄子,都不會給女兒、女婿。老人再心疼女兒,也只會在臨終前,纔將浮財留給她。
“啊?嗯”
啊嗯了一聲,回過神來的遊承萬,也連忙按住桌上的股權文件和存摺,沉聲道:“明伢,這樣不行的!以前你姆媽出嫁,耶耶想給她陪嫁塊柴火山,學銀叔叔他們都要跟他打架。”
“母舅,這是我自己賺的,不是祖上留的。”
當父親的李傳林也反應過來了,阻止道:“不行!明伢,妹妹嫁的時候,你送錢、送屋都行,就是不能隨便給產業。莫忘了,你是李姓,妹妹以後要嫁外姓,侄子會給你上墳掃墓,外甥是不會的!”
站在旁邊的張象楓也看清楚了剛纔那紙上的東西,剛纔還難過得想哭,現在卻感動得想哭又想笑。家明的公司,他自己剩下百分之三十多的股份,卻分給婉婉12%的公司股份,就是把婉婉跟文文一樣,都當成了親妹妹。
你們不是聯合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嗎?最後,還不是家明跟我站一頭?
枉做小人!
扭過頭去擦了把眼淚,張象楓卻立即從母親變成了李家的管家婆,阻止道:“家明,聽你耶耶的。以後文文、婉婉出嫁,你想陪嫁幾多錢,那都是你的事,但公司股份不能給。現在是你的產業,以後也會是祖產!你耶耶講得沒錯,侄子、侄孫會給我們上墳、掃墓,外甥是不會的!”
哦,這樣不行?這都什麼年代了?
還真的不行,大山裡不是城裡,還奉行着很多宗族傳統,法律反而是作樣子的,除非大家真要見官。遵循傳統的李家明性子再硬,也不能跟所有的長輩拗着來,特別是這種與風俗傳統相沖突的行爲。就象上次退股,若是阿公、母舅都不贊同,他就只能認了。
那就換一種方式,李家明從母舅手下將股權轉讓文件抽出來,撕掉扔進垃圾蔞裡,又把存摺遞還給小妹。
“文文、婉婉,以後哥哥的公司,每年給你們分紅,直到你們老了、走不動了,好不好?”
“那你還不如給我五百塊!”
不愧是自己妹妹,還知道一百賒不如五十現,拿到手的纔是錢,花掉的纔是自己的錢。
這樣行嗎?
好象也不行,這分明就是變相給股份,但知道李家明性子的父親、母舅、叔伯們都默認了。一百多萬是很多,而且每年還分紅,但畢竟是家明自己賺的。他想給文文、婉婉,等她倆長大了,他還不會偷偷給?
等確認了耶耶、母舅不會再搶,這些錢真是自己兩姐妹的了,手裡抓着存摺的小妹突然尖叫起來,興奮道:“妹妹,我們發財了,去買乾脆面、可樂!”
發屁的財!
見老公不動手,站在旁邊的張象楓劈手奪過存摺,虎着臉道:“叫什麼叫?屋裡欠這麼多賬,你們的錢不是屋裡錢?”
“姆媽,這是哥哥給我們的!”
給你的就是你的?張象楓掏出十塊錢塞給她,見她不樂意又加了十塊錢,振振有詞道:“你們吃的、用的、穿的,哪樣不是屋裡的?給耶耶開廠子,等你們出嫁的時候再給你們!來,給你們一人十塊錢,想買乾脆面就去買。”
十萬個十塊,就這樣變成兩個十塊?
已經變成小財迷的小妹,可憐巴巴地看着哥哥,手裡卻緊捏着那二十塊錢。
騙得了誰啊?
剛纔阿姨不理你,你肯定是想哭,現在阿姨理你了,肯定就是想要更多的錢。上過幾次當的李家明裝作沒看見,將阿姨懷裡的小婉婉接過來,往脖子上一架,起身去樓下散步。
等他剛走到一樓,後面就響起了腳步聲,三個小妹子拿着那二十塊錢往樓下衝,小婉婉也連忙掙扎着下來,跟着姐姐們跑。
“哥哥,我幫你帶可樂!”
“嗯,給你帶可口的!”
也不知道乾脆面、可樂有什麼好,越不讓她們吃,就越喜歡吃。
分家產的事,大人們能不往外傳,大狗伢可沒那個心眼,跟楊麗麗膩在一起唱歌的時候,就給毛伢他們一幫發小吹噓,而且是將前半段掐掉了吹。在大狗伢的形容下,李家明成了義薄雲天的兄長,能跟關二爺平起平坐了。
毛伢他們一幫人,都是見識過李家明的風格的,可楊麗麗不太敢相信,那可不是一百塊錢,那是一百多萬現金,而且每年分紅一分三!
“家強,家明真給了文文、婉婉一百多萬,還每年都分紅給她們?”
女友的質疑,讓大狗伢哂笑道:“切,一百多萬算什麼?要不是傳健叔叔、承萬母舅他們不肯,公司都分她們一大半,那就不是分紅那麼簡單嘍!”
沒事常跟大狗混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毛伢他們,已經是鄰近幾個縣的最大地下團伙,但提起老大來,也是真心佩服。那是一百多萬啊,還每年給分紅,自己辛苦一年,還賺不到二三十萬呢!
“嘖嘖嘖,這樣的事,也只有家明才做得出來。大狗,不是我講你,你的錢要你分細狗一半,那都不可能,就更莫提分一大半。”
情場得意、商場也得意的大狗伢,對這話可不敢亂接,藉口道:“家明是誰?我能跟他比得了?要講起來啊,我是腦殼不好用,你也是隻蠢貨!有時候想起來,真想狠狠地打你一餐!”
提起以前的蠢事,當大頭子的毛伢就想去撞牆,要是不耍那些小聰明,跟着家明販香菇,現在光分紅都比自己當頭子賺的多!
頗有心機的楊麗麗聽完幾人的後悔莫及,突然想起堂叔在背後罵李家明不識擡舉,卻誇獎自己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