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蘇氏心中十分不安,直等到小石頭一醒來,便抱了小石頭攜着李婉瑩往羅家來。
林氏正在低頭做着繡活,忽見蘇氏撩簾而入,臉色似是不好。林氏並不知張氏方纔去找過蘇氏,更不知道張氏已經添油加醋的把話給說歪了。
林氏一臉笑意的引着蘇氏落座,轉身又倒了茶來,又拿了一碟子果子遞給了李婉瑩。林氏用手指輕輕的逗弄了幾下小石頭,和顏悅色道:“小石頭真是乖,越看越愛。”
蘇氏淡淡一笑,卻不知如何開口詢問,片刻才喃喃道:“怎麼不見嫣兒和錦兒”
林氏回身坐在了炕沿上,低聲道:“這倆小懶蟲,都去睡覺了。我這半天也沒聽見聲響了,想來是睡熟了吧”
蘇氏哦了一聲,端了桌上的茶輕咂了一口,眼底閃過了一絲猶豫,半響才道:“不知嫣兒和暮生的事情妹妹究竟是何意思定了沒定我這一上午心裡都突突的不踏實,總怕妹子有了變化。”
林氏一愣,怪不得方纔見她氣色有差,原來是懸心此事。也難怪,這天下父母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到了年紀都想着孩子能順順利利的成個家,往後衣食無憂的過日子,這都是人之常情。
可話雖如此說,今兒晌午她也問過了嫣兒的意思,見她似是有猶豫。再說婆婆已經是說了狠話,斷不會讓嫣兒嫁到李家去。若是自己違揹她的意思,此刻答應了蘇氏,只怕這天下也就難再太平了。
猶豫再三,林氏才陪笑道:“姐姐未免太心急了,早上才說的事兒這才過了一會子就來問了,我這邊都還未回了婆婆和嫣兒她爹呢”
蘇氏顯然一愣,臉上帶了少許疑惑。因這晌午張氏說的話還猶在腦海中,她明明就說已經回了羅母,現在林氏卻又說沒回,兩言一對比必定有人沒說實話。
蘇氏心忽的墜了下去,有種被欺騙的感覺,臉色愈發不好。話也不說,只是端着茶碗狠命的喝了兩大口茶。
李婉瑩見母親臉色不好,急忙替母親詢問道:“那嬸子可問了嫣兒的意思嫣兒是如何說的”
這一問正好問着了林氏的難處,她也揣摩不清嫣兒的意思,單聽話音似乎是不想這麼早定親,可她也並未明說李暮生不好。林氏一邊想一邊皺起了眉頭,不知該如何回答蘇氏。
蘇氏和李婉瑩都看出了林氏的遮掩,這越發佐證了張氏說的話。見如此,蘇氏心中的火“騰”一下躥了上來,不由的將茶碗往桌上使勁一擱,冷笑道:“看來我家暮生是沒那好福氣,攀不上高枝兒。我這就回去讓他死了這條心,正正經經找個門第相配的娶了算了。”
林氏聽蘇氏話中帶刺,想來她定是誤會了自己,遂急忙起身解釋道:“姐姐說的什麼話,什麼門第不門第的。咱們兩家這麼些年了,人品性子都是清楚的,我怎麼會是那樣貪圖富貴的人。”
幾句話說的蘇氏又漸漸消了氣,心下暗自想着,林氏說的果然也不錯,兩家這麼多年也未曾紅過臉,凡事都是你敬我,我敬你。興許這期間有什麼沒說清楚的。
李婉瑩也怕兩家鬧翻,衝着自己的母親道:“娘,羅嬸子纔不是那樣的人呢,你先聽她把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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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氏臉上訕訕的,方覺方纔的情緒有些激動,遂尷尬的道:“我這不是心急嘛就怕這事兒不成。”
林氏低眉頷首的笑了笑,便說道:“其實這事兒我已經和嫣丫頭說了,這孩子到底年紀小,心裡也沒個主意,只說是還不想早早定下來。她在外學醫這麼些年,不免有些大志氣,想成就一番事業出來,這事兒我看怕是要擱一擱了。”
林氏心中不僅想着嫣兒的想法,她還得遮掩婆婆不同意的事實,畢竟若說是主要因爲婆婆不同意,勢必會讓蘇氏十分難堪,倒不如說是女兒太小拿不定主意的好。
蘇氏本來已經消了氣,聽林氏這麼一說,又氣了起來。心裡愈發疑惑林氏,愈發覺得她們母女倆這是嫌棄自己家貧,是要撿高枝兒飛了。
“你你這意思就是說這樁婚事成不了唄哼什麼叫擱一擱,你瞧瞧暮生都多大了,若不是他心裡有了嫣兒,我也斷斷不會來張這個口。如今既然她拿不了主意,那我也不耗着了,這就告辭。”
林氏急的就要上前解釋,誰知蘇氏已經氣呼呼的甩着簾子出了門去。
李婉瑩邊出門便尷尬的對着林氏道:“嬸子也別多心,我母親就是個猴急的脾氣,過會子便也能好,到時候我在讓她來給您陪個不是。”
說完了話,李婉瑩便也抱着孩子追了出去,邊追邊喊道:“娘您慢點”
留下了一臉錯愕的林氏獨自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她那裡知道,此刻正有一雙得意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那目光久久的不肯從她身上移去,口內咬牙切齒道:“你們都給我等着,好戲還在後頭呢”
蘇氏前腳去了,嫣兒後腳便趕了出來。方纔她睡的正香,不想卻被一陣喊叫聲吵醒,這才起身來看。卻見自己的母親站在門口處,一臉的悵然若失,似乎丟了魂一般。
“孃親,您這是怎麼了”嫣兒趕上前去,用力的推了一把母親。
林氏稍稍一頓,這纔回過神來。見到嫣兒,面色又勉強恢復了常態,柔聲道:“沒事,娘興許是做活累了,回屋歇會也便好了。”
嫣兒心下疑惑,卻又不想馬上追問,便十分乖巧的扶着林氏回了房中。
待林氏坐下後,嫣兒這才挨着林氏道:“娘,方纔出了什麼事兒我明明聽到有人來的聲音。”
林氏見嫣兒追問,知道這事兒瞞也瞞不住,遲早她也是會知道的,遂嘆氣將方纔之事說與嫣兒聽,一面又摩挲着嫣兒的臉頰道:“哎娘不過是想讓你有個好歸宿,你不願意的娘肯定也是不會逼你的。就像我和你爹爹,當年那也是兩顆心兒每日拴在一處,可你瞧瞧現在。”
林氏說着話不免又傷感起來,眼圈也跟着紅了起來。
嫣兒看着母親傷感,心中想起夏孜墨來。
也曾有個男人說過些甜言蜜語,可是結果呢結果卻是他要大婚了。還有上一世,她心裡對李暮生又何嘗沒有好感,可是生不逢時,偏偏她早早就沒了母親,還遇上個厚顏無恥的繼母,二人間的緣分也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罷了,早早就夭折了。
再說後來的博遠侯,他更是個無情無義的男人,那些個夫人那個不是夜夜獨守空房,只盼這他能早些回來說句話兒。自己雖然並未和他有任何瓜葛,卻也是因他而死。
想到這些,眼眶便酸澀起來,不由的仰頭看了看房樑,有些破舊殘缺,亦如記憶一般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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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輕嘆了一口氣,既然上一世自己心裡能裝的下李暮生,這一世又爲何不能再裝一次。
回不到從前,卻可以重新走一次來時的路,只是這一次要走的精彩些,絕不能再讓別人傷害身邊最親的人。
絕不能
“娘,我嫁,您也別爲難了,我嫁。”嫣兒將夏孜墨埋在了心底,雖然她的心已經被他挖空,但是她依舊倔強的想要守着心頭的那份最初的美好。
林氏一臉錯愕,彷彿有些難以置信,半響才握着嫣兒的手道:“孩子,這事兒你可不能草率決定,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兒,錯一步就會步步全錯了。”
嫣兒笑的眉眼彎彎,她又何嘗不懂這些,只是她不想看到母親爲難,更不想看到李暮生因爲此事而頹廢不堪,錯過秋闈,這纔是毀了他的一生。既然上輩子他因自己失去了太多東西,那這輩子就統統都還給他。
一個人痛苦總比三個人都痛苦來的好。
嫣兒悽然一笑,眼神裡充滿了堅定,握緊了母親的手道:“我知道,可嫣兒已經想好了,哪個女子不出嫁。更何況李嬸子待我又好,兩家離的又近,嫁過去我也可以每日照應着您,照應着這個家。您晚上就和我爹爹說吧”
林氏攥緊了嫣兒的細嫩的手,一言不發,只是含笑看着,心裡卻百感交集。
再說蘇氏氣呼呼的回了家中,一進門便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將那炕上的大枕頭使勁的往炕角一扔,胸脯子來回起伏着,口內道:“果真那張氏說的不錯,現在還真是眼裡沒人了,看不上咱們這樣的了。哼既然你瞧不上我兒子,那我也還瞧不上你閨女呢”
蘇氏越說越氣,喉嚨更覺乾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便一飲而盡,卻不想那茶水尚未涼透,這一口下去只覺得滿嘴起泡,喉嚨火燒火燎的疼,急忙將那茶水吐了出來,憋紅着臉往外吐氣。
李婉瑩見狀趕緊奔上前去,接過了蘇氏手中的茶碗,急聲詢問道:“沒事吧娘燙的怎麼樣了,快讓我瞧瞧。”
蘇氏疼的張開了口,李婉瑩一看,卻已是滿口的燎泡,舌苔上一片紅色,好不悽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