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收拾妥帖,天色已經大亮。嫣兒細細的打量着屋內的陳設,每一處地方都曾留下過她的身影。牆上的那副行醫的字畫還掛在遠處,想着當年來時,上面的字都不曾認得齊全,如今卻可以倒背如流。光陰似箭,只是物是人非了
嫣兒心中感概良久,隱隱的有些不捨。這裡有太多她的回憶,尤其是和夏孜墨的回憶。只是這些回憶從昨天開始她便不想再提起,只想將它們塵封在這裡,塵封在記憶深處。
“姑娘,你怎麼起的這麼早也不叫我一聲讓我服侍你。”喜鵲其實早就得了嫣兒要離開府裡的信,這些話不過是客套客套罷了
嫣兒自然心知肚明,但是她也不想戳穿。畢竟往後自己再不是這府裡的姑娘,沒有理由要求這些丫鬟還要敬着自己。
“沒事兒我都收拾好了。”嫣兒上前拉了喜鵲的手,她此刻最想見一面翠菊,當面和她說幾句體己話,也不枉這些年的姐妹情分。“喜鵲,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可否答應我”
嫣兒不能確定喜鵲會不會幫她將秀菊帶過來,可是不試一試,心裡總是會留下遺憾的。
喜鵲一聽倒是樂了,笑道:“姑娘真是見外了,您不就是想見秀菊嗎,我這就替您叫過來。”
原來藥香夫人早就知道嫣兒心裡惦記着想見秀菊一面,便囑咐喜鵲若是嫣兒找秀菊,就帶着秀菊去見一面。畢竟事情都說清楚了,再不用遮遮掩掩的。
嫣兒沒想到喜鵲會答應的如此痛快,不過這樣也好,倒是省了不少事兒:“那勞煩你了”
喜鵲笑着出了門,片刻功夫,那秀菊便站在了門口處。嫣兒見她一雙腫的如核桃般大小。神色哀傷,心中不覺又傷感起來,忙喚了一聲:“姐姐。”
這一言未了,二人都哭出淚來。喜鵲知道她們姐妹二人定有體己話說,遂輕輕的關了房門,自己則在門口守着。
“妹妹”秀菊見關了門,再也忍不住上前摟住了嫣兒,兩人又抱作一團哭了起來。
待哭夠了,二人才相互攙扶着坐在了牀沿上。秀菊明顯比先去瘦了許多,看來這些日子她壓力也不小。嫣兒心下愧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妹妹,這些日子你可還好你和世子爺”秀菊欲言又止,似是不敢問出口。
嫣兒知道她要問什麼。想着自己和夏孜墨已經緣盡,現在再說什麼也是徒勞,便悽笑道:“姐姐別說了,那些事兒都過去了。我已經回了夫人讓她放我出府,今兒個我便要走了。往後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和姐姐相見。姐姐可要保重啊”
嫣兒強忍着離別的痛,依舊笑着。
秀菊雖然不知道昨晚嫣兒和藥香夫人談話的內容,但是看嫣兒的神情就知道不好。既然她不讓問,那自己也不會去揭開傷疤秀菊也努力笑着:“離開也好,反正你也大了以後自己自立門戶總比在這裡的強。再說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該到散的時候自然是要散開的。”
二人拉着手兒相互對視着,一切的不捨和感概都在這各自的眼神裡。
對視了一會子,嫣兒又拿出方纔整理出來的衣物和一些體己東西遞給了秀菊:“姐姐。這些東西都是我的體己。我出了府去這些東西我也就用不上了,今兒個我都送給你吧若是姐姐想我了就拿出來看看。”
秀菊不好意思收下,推諉了幾次才勉強收下。秀菊也送了嫣兒一個親手繡的香包,上面是兩朵白蓮,還繡着姐妹二字。嫣兒自然喜歡。一時手下了香包。
惡人又說了些體己話兒,便有小丫頭來催促。說是馬車已經備好,嫣兒可以離府了。
杜蕭娘和豆子也收拾妥帖,二人換了家常衣裳。豆子聽說要出府一臉的興奮,他都不知道上次出府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秀菊替嫣兒拿了東西,嫣兒又回身看了看這曾經屬於她的屋子,狠下心來踏了出去。
出了府,馬車就停後門上。馬車伕還是那日來接嫣兒的哪位,見嫣兒出來,他急忙上前幫着拿東西,一面又催促:“姑娘快上車吧小的回來還有差事要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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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菊拉着嫣兒的手又說了幾句叮囑的話,嫣兒眼中泛着淚光,心裡十分酸楚。小豆子自然不解這些東西,早就歡呼雀躍的拉着杜蕭娘上了馬車。
那馬車伕等的不耐,又催促嫣兒,嫣兒這才狠心上了馬車,隔窗望着秀菊。秀菊紅着眼睛使勁揮手道別,嫣兒只能強擠笑容揮手道別。
馬車噠噠的順着來時的路一路往前跑去,秀菊在嫣兒的視線內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小黑影消失不見。
嫣兒心中一陣刺痛,她與藥香府的一切緣分就此分割開來。
“姐姐,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小豆子替你出氣。”小豆子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嫣兒的身邊,一張稚氣的臉似乎瞬間變成了男子漢一般。
嫣兒有些尷尬,急忙抹了抹眼淚:“沒有人欺負姐姐,不過是風沙迷了眼罷了”嫣兒輕輕的將豆子抱在了腿上,這孩子的天真最能溫暖人心,也最是乾淨,沒有欺騙沒有爾虞我詐。
“這些是什麼東西”杜蕭娘忽的好似發現新大陸一般,指着車廂後座的一堆包裹問嫣兒。
嫣兒拿眼瞅了瞅,這些包裹都用上好的染布做成,大小不一,一共有五個之多。嫣兒想了想,這些東西也不是她的啊因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不是我的。”
“哦興許是那車伕的吧”杜蕭娘本能的以爲是車伕的東西。
誰知這些話早被外面的車伕聽了個清楚,他馬上放慢了車馬的腳步,回身道:“這次東西不是我的,我哪有這好福氣用這樣的東西這些都是夫人吩咐要我放車上的,說是給羅姑娘的,叫她務必收下,往後也能自給自足。那包紅色碎花布的包裹夫人說是給豆子小少爺的說是讓豆子小少爺往後讀書用。”
嫣兒心中一驚,竟有些摸不透藥香夫人的性子。昨日明明還凶神惡煞的,恨不能置自己於死地,今兒個反倒又來這一處,卻叫人難以理解。
“沒想到夫人待你和豆子還如此好,臨了了也不忘給你這些東西。”杜蕭娘雖然不知道這包袱裡是什麼東西,但是藥香夫人既然要送嫣兒,那必定是好的。再說有一包還是送給豆子的,卻也叫她心中有些不安,覺得有愧與藥香夫人。
嫣兒一言不發,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堆包袱,暗自揣測着藥香夫人的用意。想着自己被她們母子利用,心裡還有些怕。
“對了,你這次回家打算做些什麼我和豆子總不能白吃白喝的在你家住下吧怎麼着也得給我找個差事吧”杜蕭娘心裡也打鼓,雖然離開了藥香府,自己和豆子往後可以來去自由。可是自己在嫣兒家裡那也是寄人籬下啊怎麼着也得找個餬口的差事,往後還有給豆子娶個媳婦兒。
嫣兒摟着豆子輕輕的拍着,昨晚上她已經做了打算,此次回家第一件事情便是先找個鋪面,不管多貴,她都一定要盤下來開個藥堂。既然學了醫,那就要造福鄉鄰。第二件事兒便是要揪出張氏的狐狸尾巴,將她趕出羅家去。這第三件事兒也是最棘手的,便是她和李暮生的婚事。自己現在已經是廢棄之人,身子也不乾淨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嫁給李暮生的。
嫣兒嘆了口氣:“嬸子你放心,我明兒個就去鎮子上找鋪面,開了藥堂你來堂裡幫忙。若是你和豆子不願意住在我家,我在後堂裡給你們安頓一間房子,這樣你也就不必來來回回的跑了。”
杜蕭娘聽嫣兒計劃的如此貼心,心裡自然高興,便點頭應允了下來。
馬車繼續前行着,一搖一晃小豆子耐不住困,躺在嫣兒的懷裡睡了個熟。待他再次睜開眼睛,卻已經到了嫣兒家門口。
林氏正在屋裡做着繡活,聽見外面有馬蹄聲,還以爲是路過的,也就未曾出屋。錦兒也跟着林氏學習繡花,畢竟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也該是學習繡工的時候了。
“娘,你聽外面怎麼有馬蹄聲”
“興許是過路的,你姐姐才走,咱家那裡還有坐馬車的親戚啊”林氏笑看着嫣兒。
正說着,卻聽外面響起了嫣兒的聲音:“娘,我回來了”
林氏一聽是嫣兒的聲音,心中一驚,不知道她爲何會這麼早回來,忙放下手中的針線繡架和錦兒迎了出去。
嫣兒已經帶着杜蕭娘和豆子進了院子,馬車伕拿着東西在身後跟着。
林氏出門一看果然是嫣兒,一臉驚詫,忙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要一個月嗎”
說話之時那杜蕭娘已經趕上起來行禮問好:“大嫂子好”
林氏還未問清楚,又見一年輕美婦趕上前來問好,手裡還拉這個五六歲的孩童。這孩童顯然是有些怕生,正躲在美婦的身後,露出半個頭怯怯的看着林氏和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