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那一日之後,嫣兒一直靜心休養,傷也一日好似一日。林氏心下歡喜,便想着帶嫣兒去寺廟燒柱香。都說捱了打有了晦氣定是有小人作祟,去寺廟燒柱香也能去去晦氣,讓菩薩保佑平安,圖個心裡的安慰。
這一日正好是初一,天格外晴朗,雲淡風輕。
天一亮,林氏便去叫嫣兒和錦兒出來,三人收拾停當。嫣兒一身繡梅桃粉色衣裳,襯得她氣色十分不錯,倒不似大病初癒的樣子。
林氏見嫣兒氣色不差,心裡也安了許多,只說道:“可是好了,今兒去廟裡給你求個符來,往後這小人也便不會再作祟了。”
嫣兒微微一笑,對母親充滿了感激。雖說佛不一定能保佑自己平安,但是這份母愛卻是千年不變的。
臨行前林氏特特的拿了幾兩碎銀子,又將剩餘的放在了枕頭底下,這才帶着嫣兒錦兒離了家,往寺廟裡去了。
這座寺廟叫法華寺,坐落在霧柳鎮東,周圍是一片綠柳林,十分的愜意。遠看綠柳亭臺,靜看水波肥鴨,卻有幾分意境。
這法華寺中的住持據說都是得道高僧,尤其是有位慧通大師,能知世間因果輪迴,極其靈驗。所以每每初一十五,這法華寺便香火極旺。有人甚至不遠千里慕名而來,可謂是摩肩接踵,車來人往。
到了法華寺門口,嫣兒果見這裡繁華異常,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一條羊腸小道直通法華寺,周邊上擺滿了各種小攤。有打卦的,有賣香的,還有一些捏泥人、做彩燈的。
錦兒最是開心,每每走過一個攤位,都要擠過去看上一會子。
嫣兒見那寺廟廊檐上的佛鐘在風的吹拂下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心裡竟莫名的多出了一種虔誠。忍不住用手撫摸着牆上雕刻上去的佛蓮,感受着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渴望,和重生後的珍惜。
林氏帶着嫣兒和錦兒從山門一層層的參拜,每到一處都要上香磕頭。尤其是到了送子觀音像前,林氏更是長跪不起。閉着眼睛,一言不發的磕頭。
嫣兒知道母親的心在流淚,看着觀音普度衆生一臉仁愛的摸樣,嫣兒一臉悵然。
參拜完了諸佛,林氏又在山門前替嫣兒求了一簽,卻是個上上籤,正要找人解籤文,卻聽到遠處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母女三人循聲望去,山門前忽的多了許多車輛出來,人馬簇簇,好不熱鬧。半響忽的多出了兩乘金絲華蓋大轎子,看着陣仗怕是來了個有身份的大人物。
因這法華寺時常來王侯將相,便也不再封路。
林氏和錦兒並未曾見過這樣的陣仗,急忙側着臉道:“瞧瞧,這是誰家的轎子,何等的華貴,只怕最次也得是個妃子吧”
嫣兒燦然一笑,若是真來個妃子她們如何會得見,早就會有執事的太監來清場。
她以前在博遠侯府也見過這樣的轎子,只怕來人是個侯爺之類的人吧嫣兒道:“既然來了這樣的人物,咱們還是快些下山去吧免得撞在一起叫人家嫌棄咱們這樣的莊戶人家。”
林氏點了點頭,只有錦兒心裡不大樂意,這樣的場面她還是第一次見,看都未曾看夠,竟就要回家去。
如此想着便撅着嘴道:“我不回去,我還要瞧瞧呢好不容易碰見了卻又不叫我見見世面,真是掃興。再說了,你們瞧瞧那些人,她們不也沒走,都留下來瞧熱鬧呢咱們卻偏要走。”
錦兒邊說邊拿手指了指道路兩旁立着的人,三五成羣的說着話,也是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一個個好奇的瞪着眼珠子,議論紛紛。
林氏無法,只得站在原地,對着嫣兒無奈的笑了笑道:“要不然咱們也瞧瞧熱鬧好了。”
嫣兒只道:“聽孃的吧”
話音未落,卻見那兩乘軟轎子停在了山門前,從上面下來了一男一女兩人。這兩人穿的十分華貴,女的穿着一身寶藍色鑲金邊褙子,下身着酒紅色撒hua大洋裙子,頭上戴着金步搖,耳上的翡翠耳環顯得尤其嫺雅。這女人緩緩的移着蓮步往男人身邊貼了過去,似是在說話,可隔得太遠又聽不清再說什麼。
那男人似是也說了句話,哄的女人一陣歡笑。也就這一瞬間,嫣兒忽的驚的往後一退,兩眼似是失去了焦距一般,定定的,嘴脣輕顫,喃喃道:“怎麼會是他們。”
羅錦兒耳朵尖,不解的別過臉問嫣兒:“姐姐認識他們”
嫣兒一臉倉皇失措,急道:“不認識,我怎麼可能認識他們。”雙眼卻直直的盯着那一男一女不放。
心裡暗想:“他們怎麼會來這裡,這未免也太巧了,巧的讓人詫異。”
嫣兒努力的搖了搖頭,極力忍住了痛苦。
遠處那一男一女正是博遠侯府的三夫人陸梅青和博遠侯杜澤。陸梅青自打嫁入博遠侯一直未能受孕,前日裡恰好聽人說起法華寺裡的送子娘娘十分靈驗,便哄着侯爺前來拜佛,自己也能求子。
這二人才下了轎子,前頭的全幅執事便一字兒擺開,直直的到了法華寺門口處,人羣被割在了後面。嫣兒自然也是往後退了好幾步,林氏嚇的急忙往後退,生怕衝撞了這一對璧人兒。
寺廟裡的一衆住持也急忙出了山門來迎接,爲首的正是慧通大師。
幾個小丫頭已經攙扶了陸梅青和博遠侯趕上前來,見過了禮,便向嫣兒這邊走了過來。
錦兒因個子小,前面又當着執事,便有些看不清楚。如此三番五次的往前擠,卻不想一下從兩個執事的腰間擠了出去,一下趴在了地上,正好擋了去路。
嚇的林氏和嫣兒一身冷汗,就要去拉,卻被一個執事拉了起來,罵道:“瞎了眼的狗東西,居然敢擋侯爺的道,真是活的膩了。”
說着就要往錦兒臉上打下去,嚇的林氏急喊道:“不要啊軍爺手下留情。”
嫣兒也嚇的不輕,急忙擠過人羣去拉錦兒,不想卻被幾個執事推開,一把推倒在地。嫣兒纔好了傷,這一把推下去又覺渾身痠疼,連起都有些費力。
“這是怎麼了”博遠侯拿手指了指嫣兒,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彷彿冰霜一般。
在嫣兒的記憶裡這個男人永遠都是那麼冷,守在他身邊的女人也不過都是寫附屬品。今兒想到了就去哄哄,明兒沒心情了便十天半個月的不理人。
執事急忙跪在地上回話:“這三個人故意擾亂佛門清淨,我這就將她們打出去。”
慧通法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佛門之地結的本就是善緣,來的人也都是積善的人,又如何會有擾亂一說想必是個誤會吧”
陸梅青看了一眼被幾個執事抓在手裡的錦兒,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嫣兒,忙道:“想必都是來許願的,我看她們這樣也不是故意來搗亂的。快放她們下山去吧可別在佛前造次,壞了我的心願。”
說着又急忙拉了博遠侯的胳膊,嬌嗔道:“侯爺,咱們還是快些進去敬香吧”
陸梅青的聲音還是那麼的熟悉,猶記得她曾那麼親熱的叫着自己妹妹。可是自己死後,卻又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嫣兒慢慢的起身,腦子裡像要爆開一般。
陸梅青就好比一把匕首,此刻正扎着自己的心尖,一刀刀的難受。
博遠侯見嫣兒站起了身,臉上帶着一種嘲弄,並不曾說一聲謝謝,就要拉着錦兒和林氏走,反倒是林氏跪在地上磕頭謝恩。
這樣的女子他杜澤還從未遇到過,冷又冷的有氣質,如冰山上的雪蓮一般。讓他看不懂,想要猜。
“慢着,姑娘就想這樣走嗎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得罪了我又是什麼下場”杜澤眼裡透出了一絲狡黠,似是而非的盯着嫣兒。
陸梅青有些錯愕,平常侯爺並非如此矯情的人,爲何此時爲了這樣的小事要說出如此的話來。
嫣兒已經轉過了身去,她甚至沒有勇氣再去看一眼陸梅青,怕自己會衝動,會暴戾,會不顧一切。
林氏嚇的要拉嫣兒跪在地上,急喊道:“嫣丫頭,還不快跪下,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倔。”
錦兒也一言不發,只是癡癡地看着陸梅青。她從來都未曾見過如此打扮的女子,這樣高高在上的裝扮讓她心中一陣豔羨。她竟不知道上一世,自己就是被這樣的一個女子害死的。
嫣兒並不想跪下來,只是母親拉的急,況又有這麼多人在場,只得不甘心的跪在了地上道:“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只知道這裡是來拜佛的,你是誰與我並無關係。”
杜澤一怔,這女子也太過囂張,竟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看來自己有必要告訴她自己的身份,讓她記住。
杜澤不顧身份的往嫣兒面前走去,蹲下身去一手托住了嫣兒的下巴。
這一託杜澤心中越發驚訝好一個標誌的女子,竟如畫中人一般。如玉的肌膚,輕蹙的眉頭,一雙眸子如清泉一般凌冽,紅脣緊閉,青絲遮在耳際,透着股子天真爛漫。
杜澤在心中讚歎,果然是天地之靈秀,竟無半點瑕疵,不由的看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