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一陣尋死覓活,嚇得林氏和羅晉人又上前去拉扯,畢竟真要鬧成人命來也不是玩的。
羅母氣的渾身打顫,拍着桌角皺眉道:“你們這是都想叫我早死啊不過說了幾句就鬧騰到這個份兒上。你拿了剪子嚇唬我這個老婆子做什麼,抹了脖子不過也是白白搭了一條小命兒罷了,空叫外人說嘴。你說你拿了銀子救急用,如何救急,救誰的急你總該說出個道理來吧你如今就算是死了,那也要擔個家賊的罵名,還不若說清楚叫大家聽聽,再決定如何處置。”
嫣兒白了一眼羅母,沒好氣的道:“這還有什麼好說的,賊贓都在這裡了,難不成還是我們陷害她我看先將人看起來,明兒一早請了孃家人來,或叫她們領走,或給點盤纏讓她帶着金蓮還回原來的夫家去,省的鬧騰不清。”
錦兒也附和道:“對,本該如此”
劉金蓮一手拉扯着自己的母親,一手氣的將桌上的茶碗子摔在地上,紅着眼睛厲聲道:“哼我就知道你們姊妹兩個容不下我母親。當初若不是你父親壞了我母親的名節,我又怎會同意母親嫁過來。給人做小有什麼好,每日還要看你們的臉色行事。你瞧瞧你們何曾待我們母女兩個像一家人過,每日防我們像防豺狼似的,我和母親還要下地做農活,到頭來卻要像狗一樣的等着你們施捨,這樣的日子不過也罷了”
劉金蓮說着就要拉張氏離開。
嫣兒心道:若是真的走了卻也好了,往後橫豎能清靜些,也免得看見她那張嘴臉心裡頭彆扭。遂冷眼瞧着,並不去拉扯。
羅母聽的也有些氣惱,道:“放肆,什麼狗不狗的。每日沒給你們孃兒兩個吃喝嗎真是小沒良心的。”
誰知張氏並不肯走,哭的跟淚人似的,只嗚嗚咽咽的道:“我不走,家都沒了咱們孃兒倆個能去哪裡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死也要死在這裡。”
錦兒斜着眼低低道:“還真是夠厚臉皮的,罵都罵不走。”
林氏急的忙瞪了錦兒一眼道:“住嘴都少說兩句。”畢竟人命關天的事兒,林氏心裡也真怕張氏因此而抹了脖子,自己還要落下個不容人的罵名來。
羅晉人趁着張氏說話的空當,一把奪下張氏手中的剪子去,桄榔一聲仍在了身後的炕上,黑着臉道:“原是你有錯在先,如今反倒尋死覓活的,弄的好似我們冤枉了一般。你先起來,若是真有冤情我和娘容你慢慢說明。”
林氏一言不發,心卻在滴血。這個時候丈夫心裡還是想着原諒這個女人,雖然她心裡也不希望這女人出事,可是卻又不希望是由自己的男人替這女人說話。
女人的心總是很感性的,或者因爲一句話會喜悅不已,認爲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又或者因爲一句不經意的話讓她痛不欲生,彷彿心要裂開一般。此刻的林氏只覺得心要裂開,再也拼不回來
嫣兒冷眼旁觀,知道母親很是受傷,心裡便越發恨父親的無情和毫無顧忌。
張氏得到了安慰,轉身撲在了羅晉人的懷裡,兩手死死的摟着羅晉人的腰部,嗚咽的哭個不停,梨hua帶雨的好不悽楚。
羅母見此情景有些尷尬的別過臉去,不敢直視。錦兒和嫣兒也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
羅母彆着臉道:“行了,你也別哭了,起來好好的把話說清楚了。若是真有原因,我們也便不再追究了。”
羅晉人也僵在了原地,雙眼不住的瞅着林氏,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解釋。林氏已經背過臉去,雙眉緊蹙,眼圈發紅,半響才道:“妹妹你且起來吧你這樣鬧騰終究不能解決問題。”
劉金蓮也跟着勸了幾句,張氏這才抹着眼淚鬆開了羅晉人,慢慢的從地上起來。又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這才道:“我原是不該拿了姐姐的銀子的,只是我孃家最近招了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偷了個精光。我老孃和我爹身子又不好,時常吃着藥,如今越發氣的病在了炕上。我拿這些銀子也不過是給我爹孃應個急,等過了這陣子,我定會將銀子補上的。”
張氏說到傷心處又抹起了淚,劉金蓮忙在邊上勸解撫慰。
羅母聽的也頗爲傷感,想到自己也是老了的人,難免身體病痛,便嘆氣道:“哎你原是該早說纔對。誰人沒個爹孃老子,老了有個七災八難的也是常有的事兒。我們羅家並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你爹孃老子也是我們的親戚,原該幫忙。你若是早說,我定會讓生兒拿了銀子藥材過去探望,也免得你如此行事了。”
羅晉人也信了張氏的話,竟還有些紅了眼圈,似是被張氏的孝道感動:“是呀娘說的沒錯。既然你嫁到了羅家來,你的爹孃我自然也是應該接濟的。你也不必爲此苦惱,改明兒我親自拿了銀子藥材去探視,也算是表表心意吧”
張氏聽了不住的點頭道謝,眼淚噼裡啪啦的又流了許多。
嫣兒和錦兒都聽出了張氏是在撒謊,如果她家裡真招了賊,又是誰來報的信既沒有家書,那這事必定是她胡說的,爲的不過是脫身罷了。
嫣兒還待要說:“爹,這事兒有蹊蹺”
“不用說了,都鬧騰了這會子了,況且銀子也分文不少的回來了,還說那麼多做什麼都回房歇着吧”嫣兒還要說,卻被羅母硬生生的打斷了。
羅母邊說邊拄着拐往門外走去,羅晉人急忙去攙扶。
林氏早已失了精神,腦海裡還在想着方纔的一幕,以至於挪不動腳步。張氏知道林氏的心病,卻又假裝不知的道:“姐姐這是哪裡不舒服嗎怎麼臉色不大好”
嫣兒知道她這是故意要給母親尷尬,便一把拉了母親道:“我娘哪裡不舒服你不是最清楚嗎又何必來裝好人呢不過今兒的事兒還不算完,我爹爹和我祖母信了你,我卻不會信你。你就等着吧總會有你哭的時候。”
嫣兒一面說一面拉了林氏和錦兒往門外走去,氣的張氏白了臉色,一手指着嫣兒的背影道:“你你太欺負人了。”
嫣兒並不理會她,一直扶着母親回了房中。錦兒已經替母親點了燈,林氏只皺着眉道:“你們也都歇着去吧我也乏了。”如此說着,便懶懶的歪在了炕上,連頭上的釵環都未曾摘下。
嫣兒知道母親的心,也不好再打擾,只得回來歇息。
這一夜註定又是個不眠之夜,劉金蓮也未回來睡,想來是陪在張氏身邊吧嫣兒歪在炕上回想着白日裡法華寺的事情,真像做夢一般,美的淒涼。想到傷感處,卻又想到了方纔的事情,由不得又是一陣嘆息,如此三番五次,卻也未能入眠。
卻說張氏被羅家人鬧騰了一場,心裡十分不快,忍了一夜。第二日天剛亮,她便尋了個由頭悄悄的去找吳小六。
吳小六還正在被窩裡摟着悍妻睡覺,忽聽到有人扣門栓,便有些懶怠的對着悍妻道:“你說說這一大早誰這麼不長眼睛,要不你去瞅瞅。”
吳小六的悍妻生的有些肥胖,又兼有些蠻力,遂有個諢名叫“不認娘”原說的就是她耍起悍來連自己的親孃老子都不認。此刻她正睡意朦朧,心甜意洽,被吳小六這麼一推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如今又聽說要讓她去開門,這火氣便騰一下冒了上來。伸出腳便踢在了吳小六的肚子上,直直的將吳小六踹下了牀去:“你作死啊大清早的就咕咕唧唧的,不知道姑奶奶我沒睡醒啊”
吳小六被踹的有些緩不過神來,只在地上哎吆連天的叫喚。這悍妻見吳小六不動彈,便要掀被下牀,嘴裡還道:“怎麼還不快去瞧瞧是誰在叫門難不成你還等着我再送你一程”
吳小六見悍妻要掀被下牀,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忙跳起身抓了衣裳往門口走去:“姑奶奶,你好好歇着吧我這就去開門。”
吳小六出了門,罵罵咧咧的穿上了衣裳,心裡也憋着一肚子火,心道:“我道要瞧瞧是那個王八羔子這麼早來找老子,看我不扒了他的狗皮。”
張氏在門口等的心焦,氣的又在門上猛拍了幾下,才拍完便聽見門吱嘎一聲開了,伴隨而來的是一句不耐的話語:“敲什麼敲,大清早的死人啦”
吳小六並不知道門口站的是張氏,剛罵出口卻見是張氏冷着臉站在門口處,眼圈有些紅腫,似是一夜未睡一般。
張氏本來是向吳小六訴苦的,不曾想竟換來了這麼一句,一時便氣道:“就是死人了,你個沒良心的怎麼才知道。”
吳小六因怕被悍妻聽到,急忙捂上了張氏的嘴,求爺爺告奶奶的低聲道:“哎吆餵我的姑奶奶,你快小聲點吧我家那個夜叉還睡覺呢”
一言未了,卻聽悍妻在屋內喊道:“小六兒,你和誰說話呢還不快請進來。”
吳小六隻覺頭皮發麻,急忙應了一聲道:“不過是個問路的,我去給他指了路就來。”
屋裡並沒迴音,吳小六知道這是悍妻默許了。便悄悄的關了門,拉了張氏到衚衕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