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隨着羅家人坐着馬車一路到了羅家,這羅家雖說不是極富的人家卻也比張氏家的破房子好出許多倍。她的目的達到自是心滿意足,下了車也不叫那吳小六上屋裡坐上一坐,生怕他多嘴誤了事,只說了幾句話便打發回家了。
羅母本來念他是張氏的表兄,想要留着吃飯。如今見張氏打發走了,也不好強留,只能由着他去了,倒是省了一頓飯出來。
羅家現在的宅院只有東邊兩間空着,這空房間正好緊挨着羅母的屋子。進了院門,羅母便指着其中一間掛着水紅色繡花門簾的屋子對着張氏說道。
“既然你進了我們羅家的門,我自是不能虧待了你,這間房子往後就是你的住處。至於你這閨女就和錦丫頭住一起吧她的房間大那炕也大,一個人睡也是浪費了,兩人正好做個伴兒。”
錦兒一聽要讓劉金蓮和自己住,立刻撅起嘴皺起眉頭對着羅母說道:“我纔不要和她一個炕上睡呢我纔不要和這麼沒臉子的人住一個屋裡。您老還是另做安排吧”
羅母聽了羅錦兒的話不悅的皺起了眉頭,轉身對着林氏說道:“瞧瞧,這才幾天的人,就不把我這個老太婆放在眼裡了。哼若是大了只怕是誰都管不了了。”
林氏心裡本就煩悶,又聽羅母這麼說,不免便將氣撒在了錦兒的身上。嘆着氣伸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錦兒的後背上,一面冷着臉說道:“就你事多,屋裡多個人能死啊”
錦兒從小到大還沒捱過打,林氏的這一巴掌打下去她自是覺得十分委屈,尤其是爲了一個不要臉的女人打了自己,心中更覺傷心,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氣咽的說道:“孃親您打我您爲了她打我。”
見羅錦兒哭了起來,林氏更覺心酸也是淚如雨下,本來已經緩和的氣氛又變的緊張傷感起來。羅嫣兒只得站在林氏邊上勸解,一面又對着羅錦兒說道。
“行了,你也別哭了,孃親不過是打了你一下你就哭成這樣,若是以後遇到比這更委屈的事情,你是不就不活了你還是忍耐着些吧,這往後的事兒還多着呢”
羅嫣兒雖說是在教訓羅錦兒,可是她的言外之意卻是說給張氏和劉金蓮聽的。劉金蓮本是個粗枝大葉的人,顯然是沒有聽出羅嫣兒話裡的玄機來。可這張氏卻不傻,知道這是羅嫣兒在敲打她,讓她以後收斂自己,別給其他人委屈受。既聽出了這層意思,張氏不免開始惺惺作態起來,提了裙角撲通一聲跪在了羅母面前,垂着眼簾聲淚俱下的說道。
“今日的事情皆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姐姐也不能如此爲難以至於打閨女,也不能叫娘如此不順心,姐姐要是不痛快就打我幾下好了。我也不是那沒皮沒臉的人,只是我的身子已經是羅相公的,說什麼也是沒有退路了,就是死了也是羅相公的鬼了。今日娘和姐姐能容我,我心裡已是感激不盡,又怎敢有什麼貪圖享受的念頭兒,只求做個促使丫頭服侍着娘和姐姐。我知道娘你是疼我和蓮兒,可也不能傷了孩子們的心,以後蓮兒就跟着我住吧那麼大個炕我一個人也嫌空,還請娘成全了。”
這張氏說完了話又衝着羅母磕了幾個頭,弄的羅母更是合了心意,認定張氏就是個知禮知情的人,心中也是越發的看中張氏,對林氏又是薄了一層,遂點頭對着張氏說道。
“你且起來吧蓮兒的住處我再做安排,她也是大了的人了,若是和你擠在一處也不是個長遠的事情。你往後的任務就是替我服侍好晉人,早日給我們羅家添丁纔是。若是你真想報答我就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出來,這也算是你功德圓滿了。”
林氏和羅嫣兒又豈能看不出張氏的心來,無非就是想樹立自己賢良淑德的好印象給羅母和羅晉人看。再聽羅母的回話,林氏更是寒透了心,彷彿能看到自己將來的命運一般,由不得又紅了眼圈。
“行了,也都別爭了,讓她和我住好了。”嫣兒實在看不慣張氏惺惺作態的樣子。再說這劉金蓮也不是省油的燈,上一世她就是那麼的不安分,時時刻刻的和自己作對。若是讓她和張氏住在一個屋裡,母女聯手定會成了精,到時候越發的不好對付。與其那樣倒不如把她安插在自己身邊,就算她有什麼動靜自己隨時也能知道,以便做好防範。
羅嫣兒的話立刻引來了衆人的目光,尤其是羅母,雖然她平日裡不待見羅嫣兒,可在這緊要關頭她能如此豁達,卻也難能可貴,遂心中有了一絲感激之情,笑道:“還是嫣丫頭氣度大,那蓮兒就和你住吧”
林氏雖然總覺不妥,卻也不好多說,只能暗暗的給嫣兒遞了個眼色。嫣兒知道母親的意思,是怕她應付不過來。可她已不是當日的羅嫣兒,對劉金蓮已是知根知底,便對着林氏淡淡一笑,算是叫她放心。
羅家這邊剛剛安排妥帖,不想這劉金蓮又不樂意起來。她雖然不是什麼金枝玉葉,可是眼見着羅家這麼大的院子房間也是不少,爲何偏偏要讓她和羅嫣兒擠在一處,這不明擺着就是看不起人嗎遂將手中的包袱往地上一扔,立着眉毛對着張氏說道。
“娘,她們這不是欺負人嗎這麼大的院子偏偏安排我和她擠在一處,這算什麼咱們家就是再不好過我也是一人住着一間房,到了這裡卻還要看人家的臉色,我不住了,我這就回家去。”
張氏一聽劉金蓮說了要回家去的話,一時慌了神,竟顧不得賢良淑德的僞裝,擡起手臂就在劉金蓮白嫩嫩的臉頰上打了一巴掌,口內大喝道:“胡說,你上哪去這裡往後就是你的家。”
這一巴掌下去劉金蓮的臉頰上立刻起了幾道發紅的印子出來,髮髻上的花兒也掉落了一朵下來,右耳上的墜子跟着打起了鞦韆,可見打的不輕。
羅嫣兒見此情景心中暗想,她連自己的閨女下手都這麼狠,更何況是和她沒有半點關係的自己若是將來自己犯了錯落了把柄在她手中,到時候只怕也只有一個死字了,遂對張氏又多了幾份警惕。
衆人被張氏的這一巴掌打的愣住了,半響無語,只有劉金蓮一陣期期艾艾的哭聲。張氏自覺有些不妥,趕忙又換了一張嘴臉跪在了羅母面前請罪。
“讓娘見笑了,這孩子都是被我慣壞了,不識個好歹。娘苦心給安排個住處她倒是挑三揀四起來,還請娘千萬莫怪。”
這一跪羅母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乾笑一聲急忙將張氏拉了起來:“快別這麼說,進了這個門我就當你是自家人一樣。金蓮還小不懂事也是有的,我一個當長輩的又怎麼會和她置氣。”
張氏急忙順手拉了劉金蓮一把,使了個眼色道:“還不快謝謝祖母。”
劉金蓮本不想上前,奈何張氏拉扯了好幾次,只能捂着臉上前極不情願的向羅母行了禮,別過臉說道:“謝謝。”
羅母衝着劉金蓮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感謝。
這幾個女人在裡鬧了這麼一場,獨獨羅晉人一言不發,呆呆的看着林氏若有所思。今日的事情都是由他而起,若是當時自己能把持住,也不至於弄到現在這步田地,傷了夫妻的感情不說,往後家中還要多出兩個女人來,難免又會鬧出不少事情來。
看着滿地的落花不免又傷春悲秋起來。
“行了,既然都安排好了,那這就各自散去吧也都累了這半天了,都歇着去吧晉人、秀荷你們來我屋裡一趟,我還有事和你們商量。”
林氏點了點頭便和羅晉人隨着羅母去了臥房。
羅嫣兒一瞬不瞬的盯着母親離去的背影透過日光慢慢拉長。
漫天隨風飄落的桃花花瓣吹落在母親的烏髮上,吹落在她柔弱的肩膀上,羅嫣兒忍不住心酸起來。
這一刻,誰又能懂一個重生過的人,再次面對命運卻無能無力改變的感傷面對親人又一次受到傷害卻無法阻止的心痛。
或許只有這桃花知道
年復一年春又來,只盼下一個春天不是這般的傷感。
待羅母走後,這張氏纔算鬆了一口氣,擡頭一見羅家姊妹倆都拿眼瞅着她,眼神裡似是透着股子敵意。張氏也是個聰明人,想着日後還要在羅家住的久,若是生不了男丁出來還得是寄人籬下,與其這樣倒不如先討好她們,讓她們消除敵意。等自己有了兒子再將她們一網打盡,豈不更好。遂從隨身帶着的一個素藍色包袱內找了起來,半響拿出一根銀質雕花簪子來,笑着遞給了羅錦兒,眉眼彎彎的說道。
“你叫錦兒是吧姨娘來的倉促也沒給你準備什麼禮物,這根簪子還是前幾日新做的,一次都沒戴過,姨娘把它送給你吧”
錦兒本來就恨張氏,方纔又爲她捱了母親的打,心中積怨又多了一層。此時看到這根簪子無疑就像看到肉中刺一般,沉着個小臉,一把將簪子奪在了手中,“啪”一聲仍在了地上,冷笑道。
“是稀罕你的東西了,你少在我面前姨娘姨娘的,你也配”
錦兒說完話便拉了嫣兒往自己的臥房走去,也不管一臉錯愕的張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