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睡了片刻功夫,卻聽門被拍的叭叭作響,隱隱的似是還能聽到婆婆焦急的聲音:“嫣兒,嫣兒快起來。”
嫣兒迷迷糊糊的,但是卻依舊飛快的跳了起來。這幾年她時常半夜被人叫起去瞧病,卻也習慣了。
“來了”嫣兒一面應聲,一面飛快的整了整被壓壞的頭髮打開了房門。房門口是蘇氏一張焦急的臉:“嫣兒,你快去瞧瞧吧門口來了許多官兵,說是咱們傢俬藏染疫之人,要咱們交出人去,還要把咱們全家都帶走,說是要隔離。”
嫣兒聽的一陣心驚,這人在這裡的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官府怎麼會得知。眼下她也顧不了想這麼多,還是先出去瞧瞧的好:“娘,您別急,我跟你去瞧瞧。”
“你爹已經在門口和他們解釋餓了,只是他們一點都不肯通融。”蘇氏邊走邊絮叨。
“那他們不知道咱們這宅子上皇上賜的”嫣兒也有些迷糊,按理說李家如今也算是有些勢力的人家了,這官府不該不知的,怎麼還敢如此大張旗鼓的來封宅子拿人。
“知道只是他們說上頭來了人,來人並不知道咱們家的情況。若是咱們真有難處,可以去和上頭來的人說。”蘇氏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救了個人還救出事兒來了,這叫怎麼回事兒啊
說話間婆媳二人已經到了大門口,門口處守着一隊官兵,官兵個個戴着面罩,許是怕染上了瘟疫。
“嫣兒,你可是來了,你和他們說說吧”李父顯然是和他們溝通不暢,已經毫無招架之力了。
“是啊你公公都和他們說了好半天了,他們就是不聽。”蘇氏面色擔憂,心裡還在着急屋裡的佩兒。
嫣兒拍了怕蘇氏的手,低聲安慰道:“娘,你別怕。好歹還有暮生哥呢,我就不信他們一點面子都不肯給。”
“你們到底交人不交不交,我可就真的要封宅子了。”爲首的一位衙役顯得有些不耐煩,衝着嫣兒吼道。
“放肆,你們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擡起你們的狗頭瞧瞧,這宅子可是皇上欽賜的,豈容你們在這裡撒野。”在這個時候,嫣兒也只能拿出官太太的款兒來,若是震懾不住,那就只能另想法子了。
果然,這一招還是有些奏效,那爲首的衙役顯然是有些怕了,語氣也和軟了許多:“李夫人,我們自然是知道這宅子上皇上欽賜的,李大人也在禮部爲官。只是眼下瘟疫氾濫,就今兒半天,咱們鎮子上就已經死了四個人了,這其中有一對母女,死前可是說了,她兒子是來這裡找您醫治了”官兵顯得頗爲爲難“我們也不過是混口飯吃,如今上面來了人,發的令便是要將所有染了瘟疫和與瘟疫病人接觸過的人,統統都要隔離起來,以防止他們再去傳染。”
那衙役一臉難色,又接着道:“李夫人,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您還是交出人吧”
嫣兒顯然也有些觸動,沒想到纔不過一天,鎮子上就死了四個人了。若是照此速度下去,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那你們將他帶了去打算如何處置”嫣兒最想聽的是如何醫治這些染病之人,畢竟他們不一定都要死。
“這”衙役顯的頗爲難堪,半響才道“若是病的重的,都要拉去郊外埋了或者是燒死。若是輕的,京都也來了太醫,由太醫集體醫治,能抗得過去就抗,抗不過去的,還是要燒了。
蘇氏聽的駭然,活活燒死這該是多麼殘忍。
再一想自己的孫子也接觸了染病的人,是不是也要如此
蘇氏不敢再往下想,手緊緊的捏住了嫣兒的手。
嫣兒雖然從古書上也看過:瘟疫之時,餓殍千里,更又染疾者,因無對症之藥,被燒之或被埋之,悽慘之聲十里之外皆能聞。
當時不過是從書中看到,並無太大的觸動。可如今從這個人的嘴裡說出,卻說不出的難受。
血肉之軀,卻要經受烈火焚身,該是多麼的痛楚。
“李夫人,你還是把人交出來吧至於你們全家,我會去請示上頭,讓他們專派人手來伺候你們。”衙役等的有些不耐,再次催促嫣兒。
“嫣兒,要不就將那大兄弟交給他們吧反正他們也是有太醫院的人,說不定就瞧好了。”蘇氏心裡怕的要命,若是不交人,真要封了院子,可如何是好。
嫣兒默了半響,嘆氣道:“我跟你們去一趟,若是你們上頭的人真能醫的此人,那我會將他們交給你。可若是醫治不了,那我來醫治。”
“這”衙役思慮了一下,又接道:“好,我帶您去。”
蘇氏和李父又勸了幾句嫣兒,嫣兒心意已決,非要去瞧瞧他們的醫治方案。
瘟疫若是控制不好,死的人會更多。
“爹、娘,你們放心,我一會就能回來,照顧好佩兒和我娘他們。”嫣兒衝蘇氏點了點頭“對了,娘,一會兒您別忘了給周貴煎藥,他的病情已經好轉,若是不吃藥,怕是會惡化。”嫣兒不忘提醒婆婆給周貴送藥。
蘇氏和李父也無法,這兒媳就一點不好,就是太犟,誰勸都不聽。
“行,你去吧早去早回。”蘇氏只能叮囑嫣兒早些回來,其他卻也無能爲力。
嫣兒辭了公婆,便隨着官兵去了驛館內。
這驛館嫣兒先前是來過的,猶記得那個時候還是和夏孜墨一起。只是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不堪回首了。
到了角門的門口處,爲首的衙役對着嫣兒道:“夫人,您先留步,我去通報一聲”
嫣兒點了點頭,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規矩。
那衙役快步的走入右手邊的一間廳房,依稀嫣兒還能聽見裡面的對話。
“稟報欽差大人,外面有爲夫人不肯交出染疫之人,說是要見見您。”
“哦還有這樣的人難道她不怕死嗎去,叫她進來。”
這聲音這聲音如此的熟悉,嫣兒聽的幾乎呆了。
這聲音曾伴着她度過了每個午夜夢迴,曾時常想起在她的耳畔。即便她眼睛瞎了,她聽聲音也依舊能認出那個人去。
嫣兒只覺得心慌的厲害,想要逃開,卻已經晚了。
“夫人,您請進吧”衙役已經走出了門口,要請嫣兒進去。
嫣兒心裡慌的緊,知道這一次是躲不掉了,只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小婦人蔘加欽差大人。”嫣兒走進屋內,躬身施了一禮。
那欽差背對着嫣兒,嫣兒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可這背影,無疑就是他的。
欽差聽到這個聲音似是也受了觸動一般,背部的肌肉陡然間收緊了,渾身輕顫了一下。
二人就這樣默不作聲,保持着這樣的動作和距離。
默了半響,欽差終於還是開口了,聲音異常的溫柔,卻又帶着些許的悲涼:“你你這幾年過的可還好”
果然是他,嫣兒只覺得眼眶酸澀,似是要流淚一般。
“我還好,託世子爺的福了”嫣兒強忍着心頭的喜悅和痛楚,回答了一句。只是她這一句明顯將兩人的距離劃的越來越遠,不留一點餘地。
也因這一句,夏孜墨終於忍不住迴轉過身子來,臉頰上早已溼了一片。想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句冷冰冰的話。
夏孜墨踱步往前,目光緊緊的盯着嫣兒的面頰。雖然已經有三年時光了,可她的容貌卻一點變化都沒有,似乎比先前還要清麗好看。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團hua褙子,身段比原來又張開了些,顯得成熟了許多,越發散發出了迷人的味道。只是她的心中爲何那麼的幽怨,再也看不到原來的天真和快樂了。
“你恨我”夏孜墨問出這一句的時候,都有種想要抽自己嘴巴的衝動。
她怎會不恨原來她還是個天真的女孩,遇到他卻將她最寶貴的一切都交給了他。而他,卻拋棄了她,娶了別的女人。
她能不恨她能不怨
聽到這一句,嫣兒只覺得心痛的越發厲害。她應該是恨的,可是爲何這三年來她會日日夜夜的思念他那麼深的傷害了她,可她去絲毫沒有恨意。尤其是每天看到佩兒的時候,甚至充滿了各種喜悅。
但是這一切,她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嫣兒強忍着心頭的痛,在心裡嘆了口氣,不帶任何表情的看着夏孜墨:“世子爺怕是多想了,您高高在上,小婦人不過是個草莽大夫罷了,又怎敢恨您怨您”
說出這樣的話,她心裡也痛,但是她必須這樣做。
李暮生在這三年之中待她十分的好,尤其是待佩兒,如同自己親生的一般。雖然二人到現在都還未曾有過肌膚之親,但是她也絕對不能再做對不起李暮生的事情。即便不是爲了李暮生,那爲了佩兒,也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夏孜墨顯然是被嫣兒的話刺痛了,面色又寫蒼白,嘴脣一嗡一合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真的不恨我”夏孜墨顯然不信,有些激怒的握住了嫣兒的胳膊,要聽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