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訪走後,趙承琰躺在地上仰望着星空,心裡卻在想着周訪的話。雖然兩人談的並不多,但是從中他還是能知道一些東西。
西域商路雖然利潤豐厚,但是其中蘊含的危機也非常大。最大的危險就是匪盜的騷擾,這些匪盜的身份多種多樣,有當地牧民,有專門沙盜馬匪等等,不一而足。但是不管他們什麼身份一旦下手劫掠就絕不留活口,因此如果商隊碰上了劫匪自身武力如果不足,那麼下場只有一個就是人財兩空。
其次就是自然的威脅,西域氣候惡劣,很多地方都是荒蕪的戈壁和大漠,如果遇上沙暴等等惡劣的氣候,往往是將人和貨都埋入黃沙之下,如果在沙暴裡迷路更是會飢渴而死。
因此,所有走西域商路的商人,有實力的就自己僱傭護衛,如果實力不夠的就抱團,甚至不少武林門派都在接這種保護商隊的生意,對他們來說接受這種僱傭既可以鍛鍊自己的弟子,又可以有收入來貼補門派內開銷,是個兩全其美的事情。
此前,趙承琰從來沒有關注到這樣的事,今天從周訪的隻言片語裡他也多少了解了這些商人和商隊的不易。
趙承琰想的更多的是,如果商路通暢了,沒有了匪盜的騷擾,那麼大魏對西方的商品輸出會成倍的增加,以後如果將貴霜打服了,將商路直通到西方,那麼對大魏的經濟會有巨大的促進作用。
看來對西域的戰爭之後就要對西方用兵了,趙承琰原本並沒有對西方用兵的計劃,不過現在他覺得是時候考慮這個問題了。
他現在只是在等大魏有足夠的騎兵就可以實現這個計劃了,由他率軍的話,只需要幾萬精銳騎兵,就可以橫掃整個西域,包括西方諸國,原時空中的蒙古軍西征在趙承琰看來他也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的更好。
第二天一早,天色剛剛微明,趙承琰就被商隊那邊的雜亂聲音吵醒了,出了帳篷一看,對面的商隊已經開始整隊出發了,周訪遠遠的看到趙承琰還對他揮了揮手。
趙承琰也對他們揮手告別,隨後又鑽回帳篷睡了個回籠覺,才收拾了東西繼續上路。
此時早就看不到商隊了,他們的時間比趙承琰要緊張的多,自然是抓緊時間趕路。就這樣又走了三天,遠遠的一座城池在望了,那就是漠南絲綢之路的第一站,若羌城。
若羌城位於大沙漠的東南部,是絲綢之路南線出中原後的第一個大城市。從這裡向東一路可以到達樓蘭,米蘭,海頭等城。
這裡現在是回紇人的地盤,城內混居有回紇人,吐蕃人,漢人,羅布人,突厥人等,城內駐有回紇騎兵五千,隸屬河西回紇部落。
不過近年來,吐蕃人勢大,不但對這城市裡商人們上繳的賦稅眼饞,還對這些城市佔據的地理位置垂涎不已,因此不斷派人騷擾糾纏,弄得回紇人頭疼不已。
不過隨着聶赤贊普出兵大魏的慘敗,最近吐蕃人收斂了很多,這也讓若羌城的守將着實鬆了一口氣。
若羌的城牆並不高,西域風沙大,而且築城多用夯土,因此城牆的高度比中原地區要矮上四分之一左右。
越靠近若羌城,周圍的景色也逐漸多了些許的綠意,沙漠戈壁中的城市必然要建立在水源之上,因此城市周圍多了草木也不奇怪。
前方不少商隊已經開始排隊入城,在城門處有回紇人的城門官,他們只管向入城的商隊收取入城稅,按商隊的商品數量收取數目不等的錢財。
跟着排隊的商隊,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才進了城,入城的時候,城門官見趙承琰只是一個人沒有任何貨物便也懶得理他,便沒收錢放他進去了。
進了若羌城,只見城內橫豎共有四條主要大街,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等的專門經營,此外尚有醫藥門診,大車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業,應有盡有。
街上人羣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所見最多的就是一個個牽着駱駝和馬匹的商隊,其中既有中原人,也有西域異族,甚至還有從遙遠的西方前來的白人,總之在這裡什麼人都能看到。
順着人流來到城市的中心,這裡是幾條大街的相會處,更是熱鬧無比。在路口有一座兩層的大酒樓名曰:醉心樓。
酒幌子被高高的挑起,上面不但有漢字還有其他幾種異族文字,酒樓大門口拴着不少牲口,從大門看向裡面可以看到裡面有不少人。
趙承琰來到門口,一名明顯是異族長相的夥計跑了過來,一邊滿臉堆笑一邊用不流利的漢話說道:“客官快裡面請!”
將馬交給了夥計,趙承琰邁步進了門,只見裡面是人聲鼎沸,幾十張桌子基本都被佔滿了,就在他四處張望的時候。櫃檯裡的一名老掌櫃看見趙承琰穿着打扮不似一般人,便來到他近前說道:“這位客官,可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
趙承琰點點頭道:“不錯,可有雅間?”掌櫃一笑說道:“客官,雅間沒有,不過樓上是可以用屏風隔開,就是價錢稍微貴點,不如客官上去看看?”
趙承琰點點頭,他纔不在乎貴不貴,舒服就行。老掌櫃頓時眉開眼笑的在頭前領路,他心下高興,因爲樓上的菜品比樓下可要貴不少,只有少數有權有勢的人才會上去吃飯,他剛纔看趙承琰衣着華麗才主動靠上來詢問,現在看果然是一個金主。
老掌櫃殷勤的將趙承琰帶上二樓,找了一個離樓梯較遠的一個位置,並且吩咐夥計拿來一個屏風將這個桌和其他桌隔開。
趙承琰四處看了看,既可以看到樓外的街面,還不會很吵,對這個位置還挺滿意,坐下後點了七八個特色菜,慢慢吃了起來。
就在這時,樓梯聲響起,隨後就是嘈雜的吵鬧聲,聽聲音是一大堆人在上樓,同時嘴裡還在不停的大呼小叫。
通過屏風的縫隙,趙承琰看到從樓下上來了,十幾個異族打扮的大漢。這些漢子看衣着應該是鐵勒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個部落的。
就在這些人的身後一個穿着文士服的漢人也跟着一起走了上來,因爲是背對趙承琰所以看不到他的臉,不過顯然和這羣人是一起的。這堆人吵吵嚷嚷的搬了三張桌子坐在了一起。其中一個身着甲冑,身材魁梧的男子長着一副比較典型的西域人臉孔,高鼻樑,深眼窩,一副濃密的鬍鬚,看年級大約有三十歲左右。
其他人都圍着他而坐,顯然是這羣人的領頭,就見最後上來的那名身穿文士服的漢人轉過身大聲的叫着店夥計趕快過來。
這時趙承琰看清了這個人的面目,只見他身材消瘦,長得尖嘴猴腮,一張大馬臉,臉上全是麻子,兩撇鬍子稀稀拉拉的掛在脣邊,說話的聲音如同太監一般尖細。
夥計滿臉堆笑的上來問道:“幾位客官,想吃點什麼?”
只見中年文士趾高氣揚的說道:“哪那麼多廢話,看不起我們烏護部烏維大王子嗎?好酒好菜儘管拿上來,伺候不好小心爺們拆了你的破店。”
他的這幅模樣再加上尖細的嗓音給人的感覺實在不好,趙承琰微微皺了皺眉,同時聽到他說烏維大王子,烏護部,他略微想了想救知道這夥人竟然是鐵勒人,而且還是在這一帶勢力不小的烏護部。
說道鐵勒人,其實在百年之前還是西域數一數二的大勢力,但是近些年因爲種種原因他們的勢力已經被突厥人,回紇人,吐蕃人給蠶食了不少,而且最關鍵的是整個鐵勒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導致他們內鬥不斷,外敵趁機步步蠶食,讓他們的勢力衰弱的厲害。
不過他們中也不乏野心勃勃之輩,烏護部大汗烏延蒲就是其中之一,烏護部佔據了焉耆到北天山之間的廣袤地域,部落裡也能湊出數萬騎兵,在這一帶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這些年烏延蒲四處以種種藉口吞併小部落,與大部落拉幫結派企圖統一鐵勒各部成爲整個鐵勒的大汗,但是不少部落像蘇路羯,都波等對他很有戒心,讓他一直沒能達成心願。
而眼前的這個漢子就是烏延蒲的大兒子,烏維。他身邊的這些漢子都是烏延蒲派給他的護衛,而這個文士服的漢人,卻是讓趙承琰有些好奇,看樣子這個人已經跟這些鐵勒人混了不少日子了。
就在這時,烏維聽了中年文士的話也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不錯,東華說的對,好酒好菜儘管上來,爺們吃好了多給銀子。”
夥計聽了頓時眉開眼笑,開飯館的還怕人吃飯嗎,連忙說道:“幾位稍待片刻,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趙承琰一聽這個人的名字就知道,他是個漢人,對於他怎麼和烏維走到一起卻是不知道了。原來這個中年文士叫陳東華,本是涿郡幽州府肖莊村人,仗着父親是一個小地主,家中有些資本,從小便不愛讀書,遊手好閒,長大了些便糾集了一幫地痞流氓,到處惹是生非,欺男霸女。
他的父母到最後都被他氣死了,而他揮霍完了家裡的錢財便活不下去了,只得仗着能寫幾個字跟着商隊跑跑西域,後來不知如何搭上烏維,跟在他身邊有吃有喝的,讓他簡直樂不思蜀,便如同一個奴才一樣死心塌地的伺候烏護,有時候還幫他出點主意。
見夥計走了,陳東華一轉身就如同一個奴才一般來到烏維身邊,滿臉堆笑的說道:“大王子以後這些小事就交給奴才好了,何必勞煩您呢。”
烏維聽了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從腰裡拿出一個酒囊仰頭喝了一口,然後一把扔給了東華,說道:“賞你了奴才,哈哈......”
而接到酒囊的陳東華好似得了多大的恩賜一樣,激動的熱淚盈眶。
這個時候趙承琰看到他的樣子,簡直噁心的要死,心說這種沒骨頭的垃圾,如果不是現在不想多生事端,肯定會想碾死螞蟻一樣把他碾死。
不多時,酒菜陸續的上來了,滿滿一桌子,烏維等人馬上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而這個陳東華則站在一旁,拿了一個酒壺不時的給烏維倒酒,看着他們吃的滿嘴流油不由得嚥了咽吐沫,他的肚子也已經餓的咕咕叫了,但是他必須等這些鐵勒人吃完,他才能上去吃些剩下的酒菜,看來這些鐵勒人真的把他當成奴才一樣了。
趙承琰見狀不由得在心中暗罵,活該這就是漢奸狗腿子的下場。吃喝了一陣,旁邊一名鐵勒大漢對烏維說道:“大王子,那個叫蘇雅的公主你可千萬不要放過呀,拿模樣,嘖嘖......咱們部落可沒有這麼水靈的妞兒!”
烏維聽了嘿嘿一笑說道:“那玲花郡主咱們惹不起,可是這麼一個靺鞨部的公主咱們還能放過嗎?我必然會娶她過門,哈哈!
其他人聽了也不由得嘿嘿怪笑起來,那站在一邊的陳東華聽了,臉色一變,他生在北地對於黑水靺鞨還是知道一些的,便開口道:“大王子,那黑水靺鞨在北地勢力龐大,也不是好惹的。”
烏維聽了頓時眼睛一瞪,一揚手“啪”就扇了陳東華一個大耳光,叫道:“怎麼滴,他還能跨越千里來我西域找麻煩不成,就是來了本王子也不怕他。狗東西,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陳東華被扇的眼冒金星,但是不敢表現出一絲不滿,連忙說道:“大王子誤會了,這蘇雅公主現在和玲花郡主同行,顯然她們是熟識,如果咱們把蘇雅公主怎麼樣了,讓突厥人知道了,豈不是平白招惹強敵。”
“嗯......”烏維雖然對黑水靺鞨並不在意,但是對於突厥人還是有些畏懼的,畢竟突厥現在在西域還是數一數二的大勢力。
陳東華見烏維遲疑,連忙繼續說道:“不過,只要不讓人知道是我們所爲,那就沒事了,突厥人也要證據才能來找我們的麻煩不是。”
烏維聽了頓時眼睛一亮,問道:“該如何做?”
陳東華連忙附在烏維的耳邊說了幾句,聽的烏維連連點頭,最後哈哈大笑說道:“這事你去辦吧,辦好了本王子有賞賜。”
陳東華聽了頓時大喜,說道:“大王子放心,保證辦的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