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賓市,華龍武術學校。
陳文博站在校長辦公室,沉默地聽着校長的訓斥。
“說了多少遍了,李俊生是我校股東的兒子!這種人是你能夠打罵的嗎?”辦公桌旁的中年校長,語氣之中滿是嚴厲。
“可是他確實做錯了。”若是平時,陳文博一定會如此回答,但今天他卻沒有。
他認識到,今天事情不一樣了。
“你走吧,你這個月的工資已經打到了卡上。”校長點燃一支08黃鶴樓,深吸一口,吐出嫋嫋煙霧。
陳文博沒有乞求什麼,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當事已不可爲,徒勞的討好,只是踐踏自己的尊嚴。
出了學校大門,他沒有坐11路公交回自己父母住的貧民區,而是上了71路公交。
他要去帝豪ktv,參加一場高中同學的聚會。
半個小時後,他從公交車走下,很快便來到了目的地。
已是黃昏,這條街道卻仍是繁華無比,而帝豪ktv更是有無數彩燈閃爍,兩名穿着暴露的高挑女子立於大門兩側。
“歡迎光臨!”
在兩女整齊的歡迎聲中,陳文博走了進去。
“先生您好,請問有預定嗎?”服務檯的女子掛着職業的笑容。
“一號廳。”
“好的,小五,給先生帶個路。”
小五引路,陳文博緊隨其後。
到了一號廳門口,隱隱已有殺豬般的歌聲響起。
小五卻沒有直接離去,像是等待着什麼。
陳文博恍然大悟,竟是要小費。
想了想一把年紀還在做鐘點工的父母,陳文博搖了搖頭,徑直走了進去。
小五愣了愣,假意禮貌地點頭離去。
而五感靈敏的陳文博,仍是聽到了一聲極低的咒罵。
陳文博懶得理會,推開了大門。
大廳開闊無比,彩燈照耀着整個場所,所有設施一應俱全,盡顯富麗堂皇。
沙發上坐着男男女女,二十來人。
同學會也就這樣,很難有真正的全員到場。
陳文博有些恍惚,這些十二年前的面孔真的很多都不認識了。
“文博?”一個胖得像肉球的男人,摟着懷中身材豐滿的女人,試探性地問着。
胖子胸前掛着指拇粗細的金項鍊,看起來頗有暴發戶的風采。
“李胖子,你還是那麼胖。”陳文博笑了笑,看到這個體形,當即認出了是當年老師眼中的反面教材李代良,出了名的差生。
李代良面露不悅之色,而他懷中的女人急忙圓場道:“人家現在可是上市公司董事長,要叫李董事了。”
李代良頗爲受用,卻是假意呵斥道:“又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就不要拿出來說了。”
懷中的女人卻沒有生氣,只是嘟了嘟嘴。
在完美的妝容下,也算得上有一絲嫵媚動人。
陳文博只是笑了笑,從容地坐在胖子身旁。
這時,一位衣着得體,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男子端着半杯紅酒,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看你這體格,應該是學習形意拳的陳文博?”男子像是端詳着一件物品,神情自若。
“是的,你應該是龐帥吧?”雖然口中這麼問,但看到這幅悶騷的模樣,陳文博已經有八成確定。
“你在哪裡高就?”龐帥點頭,隨意寒暄道。
“剛失業了。”陳文博微微一聲嘆息,想到家中的父母,心中滿是沉重。
“不是我說你,你學形意拳有什麼用?聽說你父母一大把年紀了,還在做鐘點工,你於心何忍?”龐帥一副說教的模樣,腰板挺得更直了。
陳文博皺眉,被旁人如此說教,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倒是來得挺早,還以爲你坐公交會比我的奔馳慢上很多。”
而這一句,已經是赤.裸裸的炫富和打擊了。
陳文博沒有還擊,只是倒了一杯白酒,一飲而盡。
自己就算一拳把他放倒,也改變不了自己窮困潦倒的事實。
“失陪一下。”龐帥抿了一口紅酒,去到了一旁,和幾個同樣西裝革履的人攀談起來。
他們大肆地談論着自己豪車,攀比着車身性能,貌似不經意地讓其他的人聽到,引來一片豔羨的目光。
坐了近一個小時,喝了不少白酒。陳文博也沒有等到那個輕盈的身影,心中有些遺憾。
果然,同學聚會的性質,除了炫富,就是各種微商推廣,尋求各種利益之間的關係而已。
若不是她,自己定不會來。
也罷,見不到也好。若是他見到當年青春開朗的自己,已被生活壓得滄桑疲憊,想來也不會有幾分好感。
“你在南方的豔陽裡,大雪紛飛。我在北方的寒夜裡,四季如春。”
電話鈴聲響起,陳文博藉此機會,離開了包廳。
掏出褲袋中399元的安卓智能機,看了一眼破裂屏幕上的顯示,陳文博接通了電話。
“喂,爸,什麼事?”
“也沒啥,就是你媽做好了菜,問你什麼時候回來。”電話那頭傳來新聞聯播的聲音,想來是老爸正在看着電視。
“你們先吃吧,我馬上回來,不用等我的。”陳文博沉默片刻,沒敢說出自己被學校辭退了。
“好,那就先掛了。”
“嗯。”
陳文博放下電話,心中有一點溫馨,但更多的還是酸楚。
這麼多年了,也沒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來到公交站牌,陳文博發現只有13路公交與自己回家的路線最接近,只是要自己再走兩個站罷了。
幾乎想都沒有想打車這個事情,陳文博選擇了等待13路公交。
有這個錢去圖個方便,不如給父母買點東西。
對了,父親平日抽菸都只捨得抽十元一包的白沙,趁着卡里還有工資,給老爸買條中華吧。
嗯,還有,老媽的手機也該換了,最近打電話都聽不清聲音。
自己再節約,總不能讓父母也跟着拮据。
在這樣堪稱雞皮蒜毛的思考中,陳文博等來了13路公交。
摸出公交卡,他上了公交。
當下了公交車,雖然距家還有兩個站的距離,但這一帶陳文博已是瞭如指掌。
於是,他抄了一個近道。
而這,在常人眼中絕對不是什麼近道。
這是一片廢棄的建築羣,聽說會在一年內推倒,以建設新區。
陳文博身形靈敏,時而越爬過牆壁,時而翻越窗口,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毫無滯澀感。
說來好笑,父母希望他成爲博學之才,這才取名爲陳文博,沒想到他卻練了一身武藝,連個專科第一批也考不上。
一地散亂的釘子、轉頭、水泥塊,這些障礙物或許都很阻礙人的前進速度,但他卻是一晃而過。
習武,不光是強身健體,長四肢功夫。
更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而也正因爲如此,在要到達貧民區之時,他隱約聽到了女人的呼救聲。
於是,他停住了腳步,穩穩立在小巷牆壁的頂端。
仔細一看,下意識之下,竟是形意拳中,最基本也是最基本的站姿。
三體式站樁。
確定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陳文博略一猶豫,還是躍下了牆頂,飛奔而去。
七八個頭髮染得紅紅綠綠,嘴裡叼着香菸的社會青年,堵住了一個女生的去路。
“小妞,陪哥幾個玩玩唄。”一個帶頭的社會青年吹了個口哨,語氣中滿是輕佻。
而那個女生,身材纖細,着一身白色連衣裙,無助地後退,低聲啜泣,不斷呼叫着救命。
這身影,真的好像她。
不行了,哥不能再低調了。
陳文博難得熱血上涌,三十歲的人,竟是有了幾分青春意氣。
“像你們這種,又會裝逼,又會調戲良家少女的人。”
“我一隻手,能打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