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不可雕也,這是龍先生對趙東方的最高評價。
平日囂張跋扈,於瀟灑間一擲千金,動輒因一言不和而將人打入醫院,這都算不得什麼。身在豪門世家,這只是與生俱來的權力與嬌縱。
然而除了學會仗勢欺人狐假虎威外,趙東方簡直沒有一絲大家族培養出來的不凡之處。遇事能處變不驚、萬般情緒能喜怒不形於色、行事能慎密大氣,這些要求像雨點一般砸下,但偏偏都讓趙東方神奇地躲開了,一個要求也做不到!
此時,陳文博將昏迷的趙東方抵在牆上,右手掐住他的喉嚨,惡狠狠道:“趙日天…呸,趙東方在我手裡,你過來一步我就撕票了。”
“所以呢?有種你就把他殺了,然後我們再一決高下。”龍先生面無表情,絲毫不爲所動,甚至狂妄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龍先生不按常理出牌,似乎根本不在乎趙東方的生死,手持雙刃,給了陳文博巨大的壓力。
陳文博皺眉,薑還是老的辣,龍先生太過沉穩,還反過來給自己施加心理壓力。陳文博不相信他一點也不擔心趙東方死在這裡,至少趙家會因此雷霆大怒,說不好他和趙家的聯盟計劃也會徹底泡湯。
他如此這般,無非是想讓自己認爲他根本不在乎趙東方的生死,從而放棄以人質要挾他。
陳文博也是兩世爲人,眼光極其老辣,絕非看起來的年輕模樣。他直接冷笑一聲,手上用勁狠了幾分,死死掐住趙東方的脖子,甚至將其提了起來,腳底離地兩寸。
趙東方登時從昏迷中痛得醒了過來,一張臉迅速漲成了豬肝色。他雙腳瘋狂地亂蹬着,一雙手死命地握住陳文博的右臂,想要將其掙脫。整個人像被割喉放血的公雞,用盡渾身解數死命掙扎撲騰起來。
陳文博面色冷峻,渾身散發出濃烈而毫不掩飾的殺氣。這讓趙東方頭皮發麻,心裡恐懼到無以復加,眼眶中都快流下了恐懼的淚水。
此番沖霄殺意,自己陳文博右手的力度勁道,讓人毫不懷疑他會殺死趙東方。
龍先生和燕淺溪皆是沉默了一瞬,沒有想到陳文博如此直接。而龍先生感受着那股夾雜着冬夜風雨的凜冽殺意,心中也是稍有震驚。
不談武學境界,此人氣勢已不在小宗師之下,絕對是個敢和小宗師正面作戰的瘋子!
“陳文博,你贏了。立即放了趙東方,我饒你一條生路。”龍先生仍是一副撲克臉,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踏出了一步。
龍先生心裡很清楚,陳文博如果真將人質殺了,那他便再沒有籌碼可用,只能任自己宰割。
“所以,他不可能,也不敢殺了趙東方!”龍先生昂着頭,氣勢咄咄逼人,若刀般銳利的目光直視着陳文博。彷彿要將陳文博在目光中**,又彷彿已然看穿了陳文博的內心,給人巨大而可怕的心理壓力。
然而陳文博的反應更爲直接,他稍微鬆開了手掌,卻屈指成勾,在趙東方的脖頸撕開五道血痕。鮮血流出,看起來頗爲猙獰可怖。
“咳咳——”趙東方差點憋死,感受到脖頸被鬆開,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像破舊老邁的風箱一般大口呼吸着,發出嘶啞難聽的喘息聲。
而隨着他的呼吸,脖頸的傷口也跟着煽動開合,像人的嘴脣一般。他的呼吸越激烈,傷口的流血速度也就越快。儘快疼痛和失血的感覺很不妙,他卻無法停止對新鮮空氣的渴望,恨不得將肺部吸到炸開。
“龍先生,我只告訴你一個簡單的道理。我們是不敢將唯一的籌碼殺死,但既然你想魚死網破,那我們也不再畏懼什麼。”
“想讓他慢性死亡,我有的是辦法。時間掌握在你手上,就看你怎麼決定了。”陳文博目光冰冷,絲毫沒有退讓,也是直視着龍先生的眼睛。
那種堅定和決絕,彷彿是刀山火海亦可坦然赴之。陳文博用實際行動,告訴了龍先生,如果龍先生不打算放過他,他也絕無可能留趙東方活口。
趙家次子又怎麼了,到了老子手上就只是個人質,一個應當物盡其用的籌碼!
趙東方一臉慌亂恐懼,幾次掙扎想逃,都被陳文博若鋼鐵澆築的手掌死死扼住,抵在牆壁。當他發現這是徒勞,他當即聲嘶力竭地叫喊道:“龍先生快救我,這是個瘋子,他真的想要我的命!”
趙東方畏懼到了骨子裡,什麼世家豪門的風範,什麼上位者的尊嚴架子,全部都被像垃圾一樣被陳文博踐踏在了腳下。
“我可以救你,不過以後你我分道揚鑣。要不就讓你哥和我談,要不我和你們趙家一拍兩散。”龍先生沒有嘆息,沒有憤怒,只是言語之中顯然已經對趙東方失去了所有耐心。如果是和這一灘爛泥拖下去,遲早得被若吞天之蟒蓄勢待發的秦家吃個骨頭都不剩。
“你!”趙東方感到了極深的羞辱,又一次被人拿來和長子比較。從小他就生活在長子的光芒之下,趙家對他並沒有賦予厚望,只是要求他成爲未來家主的左膀右臂。從小到大,他也曾做過很多努力,想要獲取家族的關注。
後來他發現,無論他如何奮鬥進取,次子的身份始終只能讓別人稱讚未來的趙家有個不錯的臂膀。而無論他有什麼成就,總會被長子的光芒碾壓成灰。於是他不再爭搶,不再恪守自律,開始放縱揮霍,過着紈絝二世祖的生活。
今天龍先生再一次掀起這個傷疤,明言他和長子的差距,讓他近乎暴走。
“沒什麼好說的,你要是不願意,那就去死吧。我會記得你英勇獻身,讓我放手一搏。哪怕死了,你也死得光榮。”龍先生冷酷無比,平靜的話語卻讓趙東方不寒而慄。
“不,我不能死!”趙東方的眼裡突然燃燒起熊熊火焰,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和瘋狂充斥着他的全身。
“是的,我怎麼能死?我是趙家次子,只要那個人死了!只要那個人死了,我就能當之無愧地接手趙家!”
“到時候你龍先生也只能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顫抖地匍匐在我的腳下,乞求我不要拋棄你。而陳文博也必將被我以雷霆手段制裁,燕淺溪這種高貴的仙子也不再是高不可攀,我甚至可以向燕家提出聯姻。”
“只要她到了我趙家,什麼事情還不是我說了算,她只不過是任我蹂躪的牀奴罷了!”
趙東方面色猙獰,黑暗而扭曲的心靈想到了很遠,眼神中也充滿了貪婪和邪欲,恍若一隻貪婪的瘋狼。
“有野心是好事,可惜你沒有與之相對應的實力。”龍先生心中嘆息一聲,暗自搖頭。
“陳文博,你放了他,我讓你們走。”龍先生不再拖延,幾乎是以命令的語氣發言。
“鬼瞳給我。”陳文博一口咬定,眼神中充斥着不容置疑的神采。
“你敢跟我討價還價?”龍先生冷笑質問,兩柄短刃在手裡旋轉飛舞,幻化成了兩團漂亮絢爛的銀色光輪。似乎只要陳文博不讓寸步,便要行割喉放血之事,管他什麼趙日天趙東方的死活。
“鬼瞳給我。”陳文博像是一臺復讀機,堅定重複。
龍先生與他對視良久,兩人目光相接之處,彷彿有兵戈千里、流血漂櫓的戰爭發生。連窗外蕭瑟的寒風,也顯得如此凜冽而充滿殺機,輕鬆撕裂了一片淒涼顫抖的枯黃落葉,而後叫囂着,席捲像下一個目標。
“你贏了,反正我得之無用。”龍先生灑脫一笑,像是贈予優秀後輩什麼秘籍的前輩一般。然而他腳尖一點鬼瞳刀柄,將其彈起後,卻是一腳踹在了其上,筆直飛向陳文博!
“嗖!”
鬼瞳像是一道銀色匹練,撕開風的阻擋,直直透向陳文博的心臟。
如此陰險狠毒的套路,或許平日也就突然得逞了。然而陳文博和燕淺溪兩人,對他陰險腹黑這一點印象太深了,一直處於警備狀態。
近乎是在他踢起鬼瞳的一瞬間,陳文博就一巴掌猛拍在趙東方腦門上,可憐的趙東方直接身子一軟,又一次暈倒過去。隨後陳文博和燕淺溪絲毫沒有上前接刀的覺悟,哪怕只是隨意一踢,但宗師之威也不是他們可以對抗的。
兩人直接蹲了下去,陳文博更是感受着凜冽的刀鋒貼着自己兩根髮絲飛過的微妙感。隨後“嗤”的一聲,鬼瞳像切豆腐一般深深沒入了牆壁,只留下刀柄在外,兀自顫抖不已。簌簌牆粉落下,給趙東方的頭髮免費染了個色。
在兩人規避的一瞬間,龍先生便向史前巨獸一般狂暴地衝了過來。然而他沒料到,陳文博的機敏與無恥,早和他有得一拼。
龍先生忽然頓住腳步,臉色陰沉了幾分。
陳文博手中掏出一枚櫻花暗器,對着趙東方比劃了兩下。
“謝龍先生送刀,在下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