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逸州有一個心理診所, 平時也忙得不見人,這次給阮潤打電話也不過五分鐘。
掛掉電話,阮潤平添了一份憂愁, 謝逸州如此關心她是因爲她頂着她表妹的身子, 如果有一天, 他知道自己不是他表妹改怎樣?不過幾分鐘她就從這份心情裡走出來, 現在是科學社會, 褚家這些人根本不會想到借屍還魂、重生這回事,況且,褚靜遙生前就有選擇性失憶症, 她什麼都不記得也不會露出馬腳,這是褚靜遙欠她的……
自從從醫院回到家, 老爺子就吩咐了不讓她下樓, 吃飯等事都讓楊媽幫她送上來, 阮潤倒是真真過上了養豬的日子。好在扭到腳的這天是星期五,在家休息兩天估計就能去學校上課了, 不然再請假的話她都不好意思進班了,開學的時間六分之一在請假中度過,就算老師不說什麼,自己也受不了!
“小姐,該吃飯了。”楊媽小心翼翼的叫她。
阮潤回過神來, 看到桌上擺的豬蹄湯欲哭無淚, 從昨晚到現在連着吃兩頓膩都膩死了, 可還不能反駁, 老爺子就在樓下盯着呢, 楊媽完全聽老爺子的,吃飯的時候都在旁邊盯着, 非要看她把湯喝下一大半才罷休!
“楊媽,我這湯還要喝多久啊?”
楊媽笑呵呵的答道:“不會再喝了,老爺子吩咐我給小姐你燉別的湯,你放心,都是美容又補身的。”
本來聽到第一句話她要拍手叫好的,可是聽到別的湯時就把那笑容生生僵在臉上了。自從她重生後喝的最多的就是補湯了,真心HOLD不住啊。
楊媽的手藝很好,阮潤痛快喝下去,反正不管怎麼墨跡她都是要喝下去的。吃過飯後三樓就剩下她自己,楊媽在樓下準備晚飯,阮潤有事可以按鈴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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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多的時候,阮潤正昏昏欲睡的時候,家裡的內線電話響了。
“小姐,嚴先生來了,要見你,可以讓他上去嗎?”
嚴先生?嚴璞曦?阮潤一怔,他來做什麼?現在褚嚴兩家的關係不算好吧。
“爺爺呢?”
“老爺子出去了。”楊媽也是非常爲難,自家小姐和嚴家先生的事她大約知道一些,老爺子氣着嚴家的,怎麼樂意讓小姐見他嘛!不過她還是問過小姐,這樣的事她可做不了主,嚴先生的樣子還蠻着急的。
“額,那你帶他上來吧。”
阮潤放下電話就從沙發上坐起來,翹在沙發扶手上的傷腳也塞到拖鞋裡去,拉拉打底褲的褲腿蓋住紅腫的腳腕。剛剛坐穩就聽到上樓的腳步聲,心裡暗歎,嚴師兄的速度真快。
楊媽本來走在前面帶路的,等到上了二樓,跟在身後的人就走到她前面去了,她氣喘吁吁的跟在後面,到了三樓搶在他前面跟阮潤通報了一聲。
“小姐,嚴,嚴先生到了。”
阮潤詫異的看她一眼,點頭。
而站在人家閨房客廳裡的嚴璞曦此時卻淡定了,站在一邊等人請他坐下。阮潤有些奇怪,嚴師兄平時最重儀表,今天怎麼穿着有褶皺的西服出來了?
楊媽下去給二人端茶,阮潤只好自己出聲請他坐下。
嚴璞曦向前一步,坐在阮潤對面的沙發上,眼睛不着痕跡的掃過她姿勢不正常的右腳,啞聲問道:“你的腳怎麼了?”
“哦,是我不小心扭到了,不嚴重。”話說完才意識到,她重生到褚靜遙身上許多天,可從沒見過嚴璞曦對“她”溫和的樣子,不是怒言相向就是沉默無言,今天還問她腳怎麼了?好不正常!
他點頭不再說話,背後客廳裡開着的窗戶吹來的微風將他身上的味道吹到了她鼻子裡,是,濃重的酒味!
阮潤更驚訝了,什麼時候嚴師兄竟然會在白天酗酒了?那麼重的味道一定喝了不少吧!她糾結了一下也沒問爲什麼喝酒。
楊媽很快送了茶上來,放下茶盤就站在一邊猶豫着要不要下去,畢竟小姐現在的性子她也拿不準。
“楊媽,你去下面準備晚飯吧。”
楊媽瞟一眼不大正常的嚴璞曦,轉身下去了。
嚴璞曦坐在那裡並不動,阮潤嘆氣道:“嚴先生請喝茶吧。”
嚴璞曦小心的看她一眼,勉強笑笑拿起茶杯微啜一口。
阮潤是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顯然嚴師兄也不是來找她訴衷腸的,她都開始考慮等大學畢業後要不要換個城市生活了。她總覺得自己的所有動作在嚴師兄面前無所遁形。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阮潤摸着手裡的抱枕,弱弱道:“嚴先生來找爺爺嗎?可是爺爺出門會友了。”
他忽然笑了,放下茶杯走到阮潤對面蹲下,輕輕拉起她的左手,慢慢擡起,放到脣邊吻了一下。
微涼的觸感打在皮膚上,阮潤心裡有一下悸動。
“你,你……”她“你”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別的話。
他眼睛裡漸漸蓄滿晶瑩的水,而後又笑了:“阿阮,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小心避開她的傷腳把她抱在懷裡。
阮潤聽到他叫的“阿阮”就徹底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然後一絲一縷的欣喜慢慢涌上來。
“阿阮,阿阮,阿阮,阿阮……”他一聲聲喚着她的名字,手臂愈摟愈緊,像是找到失而復得的絕世珍寶,怕再次消失不見。
阮潤呆呆地任他抱着,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下來。心裡一個聲音激動的在喊着:“嚴師兄認得她!還是有人記得她的!”
自從她死後,前男友有了未婚妻,就很少遇見過前世的朋友,學校裡遇見過同學生活依舊,就連她租住公寓的鄰居鄧魚言都在前些日子都去了她男朋友的家鄉工作,更別提她那叔叔奶奶,他們記得她這個親人也是因爲她死後能夠給他們補償金吧,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是會想哭,她只是想在這世間找到自己存在的痕跡,而唯一記得她的人她又不能相認!
現在,終於有一個還是認識她,瞭解她的!
嚴璞曦見她一直不說話,以爲是自己抱着她讓她不高興了,忙放開她,仔細打量她的表情。
“阿阮,你怎麼了?”
濃郁的酒氣噴在臉上,阮潤回過神來問出最想知道的問題:“你怎麼知道我是,阮潤。”
嚴師兄知道她是重生的,那她怎麼沒有秘密被人窺破的急迫?
嚴璞曦拿來一片紙巾,躬着身子給她擦掉眼淚,聽到她問的問題意味深長的笑了。
“阿阮,阮潤,我當然知道是你。”
他說完,在阮潤身邊坐下,笑容神秘。
阮潤急了,伸手拍他肩膀催促:“快說啊!”
“阿阮,你還記得昨天下午你去了哪裡嗎?”
昨天下午?她不是去了麗人做水療嗎?跟知道她的身份有什麼關係嗎?
“那你知不知道麗人是我家的產業?然後給你做美容的是我的堂妹閆妍,嚴格的姐姐!”
麗人是嚴家的產業?美容師是他的堂妹?
他還是保持着神秘的笑容,親暱的擰擰她的鼻子,道:“傻瓜,一點心眼沒有,幸好褚靜遙有選擇性失憶的毛病,不然你怎麼在褚家待下去?”
阮潤被他的動作弄的摸不着頭腦:“我怎麼了?”
嚴璞曦收了嬉笑,正色道:“我懷疑你是阮潤是因爲那頓飯,你做的醋溜土豆絲我曾經吃過,味道一模一樣,一個人可以失憶,可以會做飯,但不可能味道一樣,我也知道褚靜遙做飯什麼味道。開始我並沒有將飯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後來在聽說你去公寓裡打聽‘阮潤’的事我就覺得不對了。”
阮潤默,她做醋溜土豆絲喜歡自己切,粗細不均勻,醋少放,而嚴師兄他大概只吃過一兩次。
“褚靜遙知道你的身份,但是她失憶後怎麼就什麼人不記得單單記得你呢?而私家偵探的調查顯示你的車禍可能和她有關,所以我派人跟着你。”
她好像從沒有想過防備他。
“後來你去國外,我查出褚靜遙很大可能是你車禍的肇事者,一怒之下去了國外找你,想要拿實情來刺激‘你’想起曾經撞死……過人的事,可惜你沒能想起來,還把你姑姑引出來,不得已我只好回國。”
怪不得拿出資料就走了。
“回國後你沒有病發,我很遺憾的,還想動點手腳,褚老爺子就去找我家老爺子了。我家老爺子說如果我再調查你車禍的事就把我逐出家門,我挺不滿的。正要從其他地方下手,卻聽偵探說你去了你爸爸媽媽墓前祭拜,我就覺得事情可能會有另一種真相,所以我就在昨天請了閆妍的同學的妹妹把你帶到麗人,讓閆妍給你做了催眠,你自己告訴我你是阮潤的。”
原來人都是他安排好的,那什麼免費券也是專門弄出來騙她去的咯?
他說完無辜的摸摸鼻子,看着阮潤漸漸變化的臉色,忐忑不已。
“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我是阮潤?”貿貿然把她弄到美容院做催眠,如果被褚家知道該如何處理,嚴家老爺子又會如何?
嚴璞曦無所謂的笑笑,右手按按胃部,道:“如果這樣都不是的話,那我就會把你娶回家,折磨一輩子。”
他說完,灼灼的看着她。
阮潤覺得喉嚨裡好像塞了一團棉花,怎麼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