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湜冷靜回覆他，毫不心虛，“我說的不算，這件事由你娘決定。”
林果：“……”
“你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了，歡喜麼？”沈湜問，再接再厲的傷口撒鹽。
歡喜個錘子！
晏小扁眼淚簌簌落下來，發出一聲來自肺腑的怒吼，充斥着短短的狐生中所有的痛苦。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居然揹着我就又有了娃，我討厭你！”這說辭挺耳熟，片刻前神獸肥糰子剛一哭二鬧地折騰過。
晏小扁抽泣着轉身跑開，風中撒下一串晶瑩淚珠。
沈湜望着他的背影皺了皺眉，“這孩子脾氣不好，被慣壞了。”以前倒是沒覺得。
林果斜眼瞅着他，嘴角彎起一弧涼涼的笑意。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兒子脾氣不好，你小時候的脾氣可比他差了十萬倍！
男人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心情甚好，“不過不用擔心，男子漢就要歷經風雨。”
林果黑了臉拍開他的手，歷個鬼！
晏小扁像只炮仗似得，從流雲亭一路橫衝直撞，一羣侍女紛亂跟在他身後，“小公子，林子裡有蛇蟲，快出來吧！”
“都給我滾，不許找我，也不許告訴那個女人我在哪裡！”晏小扁一邊吼一邊朝桃林裡面衝。
侍女們想笑又不敢笑。
說着不許告訴，其實是，趕緊告訴吧。不許告訴，還一路吼叫一路衝，唯恐人不知道。
林果帶着刀刀坐在半山腰的一塊山石上吹着風，一邊等着沈湜抓了桃花魚回來烤着吃。
在白老爺子的威嚴之下，沈湜放棄了讓林果去抓魚的念頭，當然，只是暫時放棄。
肥糰子怒氣衝衝衝回山林裡準備號召它在方壺山的三千毛茸茸兄弟把林果在外面的小情人抓回來烤着吃。
林果手指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看着像只暴跳的小馬駒一樣在山上跑來跑去的晏小扁，將山坡上的花草撞倒了一片。
罵了句，“不孝順的狐狸崽子！”手指朝肚子上撫了撫，擺出一副慈母架勢，說道：
“小寶，你哥哥是個淘氣的，雖然現在說着不喜歡你，等見了你以後一定很喜歡。你可要乖乖的，以後不能像哥哥一樣惹阿孃生氣。”
說着，她忽然一怔。
分明感覺到，那隆起的小腹中，有種輕微的震動，一股輕柔的力量，似乎在應和着她的話。
林果臉上自以爲柔和的母性光環瞬間的崩裂了。
它它它咋就動了呢！
這纔多久啊？坑老孃呢！該不會懷了個異形吧。
剛從崑崙墟回來的五小姐懷孕啦！消息像是颶風一般瞬間傳遍整座方壺山，而後像是長了翅膀吹往四野八荒。
雖然在剛經歷過一場浩劫的天妖四部，這消息激起的波瀾不大，但畢竟也是樁難得的八卦，還是能讓愁雲密佈的人們談論兩句的。
方壺山那個嫁給知白君的白五，去了趟崑崙墟修羅場，就懷上了身孕。
其餘人在修羅場苦苦掙扎九死一生，你倆都在裡面幹嘛呢？怎麼還懷了娃？
簡直……簡直令人不知該如何置評。
。
晨光微熹，翠葉帶露。
方壺山，白老爺子那架爬滿綠色枝蔓，墜着一串串帶霜青葡萄的花架之下，晏七將茶杯放下，恭敬有禮地詢問：“山主可還有其它吩咐？”
白老爺子看了看他，又深深看了眼靜坐在石凳上，垂眸不語的白清，嘆了口氣。
“年輕人吶，年輕氣盛，難免有個爭執的時候。小八是個姑娘家，對你一片癡心，縱有些嬌慣，你還是要多擔待。”
晏七應了聲是。
應的這麼快，連句“哪裡，並沒有”這樣的客套話都沒說，可見方纔的話都沒放心上。白老爺子對他無力地擺擺手。
晏七起身，依然恭敬，“晚輩告辭。”
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白老爺子才長長嘆了口氣，看着自己的孫女，“小八，怎麼好端端的跟晏七鬧起了脾氣？”
白清臉色蒼白，輕聲道：“爺爺無需掛心。既然七哥說等我受罰，我受着便是。”
“這可不是受罰不受罰的事。”
要說這晏七，之前對白清可謂百依百順，誰見到不說這一對是天作之合，男才女貌？
而今從修羅場出來，眼瞅着晏七對小八的態度就變冷了。白老爺子也能推測出來，定是自家這嬌慣的孫女在修羅場做了什麼事，冷了晏七的心。
可畢竟之前情深似海，總不會一下子就變成透骨寒。
小八自修羅場歸來就悶悶不樂，問什麼都不說。倒是小十那個鬼丫頭，十句話裡九句半都是白五如何不顧姐妹之情如何欺負他們。
他特意找了晏七來，一是爲了探探修羅場的事，二是小五都已經懷了身孕，當初他們一起訂婚，小八的婚事也該提出來了。
成了親，夫妻一體，什麼話說開也就好了。
哪曾想，晏七居然拒絕了。理由是之前白清冒犯祖神，本該罰入石牢，且又擅帶白朵進入崑崙墟，自然是罪加一等。
晏七則把晏小扁進入崑崙墟的事攬在自己肩頭，說自己也要受罰。
一切，且待刑罰過後吧。
白老爺子也曾是熱血少年，自然清楚，什麼規律戒律，都是束縛別人的，對於心愛的人兒，那是一絲一毫也不捨得讓她受委屈的。
晏七之前爲了白清可沒少做過違背戒律的事。現在的一切託詞，都是情淡之後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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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白老爺子雖然知道，卻無計可施。他也總不能逼着晏七趕緊娶親，他家是嫁女兒，姿態上自然得矜持着。
“你是個聰明孩子，做錯事，服個軟，撒撒嬌，這事也就過去了。”
白清擡頭，對着自家祖父輕輕一笑，“爺爺，我知道了。”
歸根結底，白五還是在她和七哥之間，種下了罅隙。素白衣袖下的五指緩緩握緊。
白五。
晏七走下最後一級石梯，帶着霧氣的山風吹得他衣袍獵獵翻飛，小童子正在路邊等他。
“公子，去後山？”小童子歡快問道。
“不，去流雲亭。”晏七有些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