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艾小青保持沉默。時文君聽到這就要說話，被許青蓮按了下，康絲則緊皺眉頭，似乎中國事情的複雜性超過了她的想象。
“當然，我不是說國家就心胸狹隘，容不下我們，或者要卸磨殺驢。其實從技術上來講，那些發放貸款的銀行，巴不得我們摻一腳。但是從政治上，從大局上就是另一碼事。所謂世易時移，不同形勢下，國家的需求也是不同的。我們創立的時候，許多家庭飢寒交迫，我們做的對國家有益。這幾年，國家緩過來了，那我們再接着做，就不合適了。”
“你是說，會限制我們麼？”時文君問道。
王艾搖頭：“那倒不會。國家還是希望社會資金做好事，而且要限制早就限制了，你感覺到限制了嗎？”
時文君回憶了下，搖頭。
王艾點頭：“其實不用國家限制，只要正常發展，在正規化、系統化方面，我們都遠遠不如，早晚還是要被淘汰。除非我們捨不得這塊的好名聲，拼命的炒作和吹噓。但那樣，可就真要惹國家不高興了。”
王艾看了眼父母，見父母都微笑着看他，於是也笑道：“對普通人來說，愛國不復雜，響應國家號召，平時努力工作，再加上多做好事這些。但對我們這些有點地位的人來說，愛國就沒那麼簡單了，要講政治、講大局。需要我們時，我們要勇往直前，勇挑重擔。不需要我們了，我們就要轉進如風，隱匿無蹤。從過去幾年的情況來看，我們國家是講道理的，始終沒有壓制我們，這就是國家在給我們機會，也是表彰我們，那我們呢？不能恃寵而驕，要有眼色，知道什麼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時候該下手，什麼時候該收手。”
王斌聽完點了點頭，看向時文君讚許道：“我知道你們原本雄心勃勃，想要伴隨着笨蛋食品的腳步擴張到全國。我還知道你們甚至把規劃做到了幾十年之後。這些都很好，其實不光我知道，領導們也知道。你小時獲得那麼多榮譽，就是國家給你的肯定。”
“但是呢，這小子說的對。”王斌又和藹的道：“笨蛋基金在那段國家忙不過來的時期填補了一個空缺，也可以算是摸着石頭過河中的一次經驗教訓。我們是先行者，爲國家的助學貸款的完善，起到了一定的探索作用。我記得教育部、民政部都曾經派人到你們那考察，對不對？這就是你們工作的價值和作用體現。”
“我來說吧。”艾小青制止了有些爲難的丈夫：“小時，你必須認識到，笨蛋助學貸款的歷史使命，已經結束了。當然，你這幾年爲它做了很多工作，也很辛苦，我和你王叔都看在眼裡，也尊重你的意願。如果你願意接着做……”
“不不，艾阿姨，我聽懂了。”時文君趕忙搖頭：“我就是，一時有點捨不得。”
一家人都笑，王艾也笑道：“我爸媽的意思是給你一個緩衝期，這顆蛋雖然不是你下的，但卻是你孵大的，怎麼着也得讓你再難受一會兒。”
話音未落，腦袋就叫一顆無花果打中，艾小青瞪眼：“說什麼胡話呢！”
王艾沒臉沒皮的彎腰撿起來，捏開外殼把果實放在嘴裡道：“笨蛋助學貸款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最關鍵的人今天都在。所以今天我們做個總結，順便準備結束它的使命。我覺得吧，與其拖拖拉拉，最後被擠到沒地方站，還不如見好就收。”
“那，就這麼沒了？”時文君還是控制不住悵然若失。
王艾笑了笑，見父母、許青蓮都沒想說話，於是自顧自的道：“家裡原本有三個基金。未來基金屬於投資基金，天使投資，主要是計算機、互聯網、生物技術這些高科技。然後就是笨蛋基金，這屬於慈善基金，主要項目是助學貸款。還有一個王基金，就是我的，也屬於慈善基金。其實呢，笨蛋基金雖然是搞慈善的，但也是搞貸款的，有點像是投資基金和慈善基金的組合體。據我所知，你手下既有慈善人才，也有金融人才對不對？下一步，我想給它劃分開。”
說到這，王艾沉吟一下才道：“未來基金不變，王基金不變，笨蛋基金一分爲二，把慈善哪部分，移動到王基金下，以後任何慈善項目，都從王基金走。笨蛋基金呢？做好準備，準備進入金融業。誒對了爸，我記得你前段時間說南方的地下銀行很厲害，規模很大，有這回事兒吧？”
王斌點頭：“會上通報過，那邊沉澱的閒散資金特別多，又趕上亞洲金融危機沒什麼好的投資渠道，於是就辦理貸款。但他們太不正規，什麼都做，搞的那邊的匯率也不穩，金融市場也亂套。但問題雖然不少，但這個局面已經形成了，早晚他們都會合法化。”
王艾看向時文君：“這就是說，早晚我們國家也迴向私營企業、私營資本發放金融牌照，可以類比銀行的那種吸收存款、發放貸款，只是可能需要換一個名目。”
時文君震驚的道：“能嗎？”
王艾睜大眼聳聳肩：“這就是要你輪換的理由，你慈善做的太久了，人都傻了。”
時文君來不及生氣：“你仔細說！”
“很簡單，你讓國家拿這些資金怎麼辦？”王艾攤攤手：“這裡有供求關係，你強行給斷了？斷得了嗎？人家完全可以僞裝成企業拆借，甚至正常債務，你怎麼弄？斷不了，就一直默認？就眼瞅着它們一輪輪的瞎折騰？其實開放了製造業，那麼金融業早晚也得開放。你把金融這塊給它們堵上了，它們就無孔不入，到處流竄。所以最終還是得承認這個事實，只不過需要加以規範化，這叫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那我們……”
“對！”王艾磕着栗子點頭道：“第一批金融牌照要有我們一個。我們也要做銀……呃，做金融！”